场中乱糟糟的,灯光也是一片完全的混乱,通道处的灯还和之前发布会的时候一样没有点亮,聚光灯只打在主席台上。
大门现在已经被几百个人给彻底堵死了,尖叫与怒骂充斥了整个空间。
如果为地狱的十八层作画,那么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陈数丢掉空注射器,向着主席台后面的地方跑去。
那里是礼堂的后台,有一道通向外面的小门。
准备灯光和音响之类调试的人都在那里,这些通常都是学生和年轻的辅导员之类担任。不过那里离主席台最近,工作人员应该早就被吓跑了,所以才没有人控制灯光或者麦克风。
陈数推开厚重的幕布,一股尘土的味道散发出来。
后台看起来果然空无一人,任由陈数走过那些昂贵的舞台设备。
东南医大是东南行省最好的大学,这意味着资金的倾斜也最多,连礼堂用的设备也比别人要好。
以前想到这点的时候,陈数总觉得与有荣焉。
他走向通往那道小门的走廊,却突然听到轻微急促的脚步声。
陈数心中一凛,但瞬间就听出来那脚步声其实只有一个人。
紧接着脚步声一变,像是对方一脚踩空摔下台阶,然后就是一声压抑着的痛呼。
陈数转过弯,看见台阶下方一个人影。
果然只有一个人影。
而不远处通往外边的小门上,挂了一把小小的铁锁。
难怪没有警察从这边过来找他,敢情早就知道这是死路。
只是扫了一眼,陈数就补完了前因后果:
这人没来得及跟别人一起跑,等他进了后台才发现。想从小门出去,又发现门锁了,意识到自已被陈数堵在这儿了,吓得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陈数低下头,看到那女生脸色惨白,缩在角落,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这还是个熟人。
作为博士生,经常需要帮老师担任个助教改改作业,有时候老师有事要去忙,连课都是他们给上的,类似代师收徒那样子。
这女生就是本校大二的一学生,成绩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上课经常睡着,等下课了别人都去食堂了,她还在那趴着睡觉。
陈数有时候被人围着问问题走得也晚,收拾完东西再抬头一看,教室里还剩的就是这么一张呆滞又懵逼的脸。
有些实验动物就这样,反应特别慢,药都推完了还一副没明白的模样。
陈数向她弯下腰去。
女生张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好像这样就会被当成一个凳子之类的东西,被陈数放过似的。
不过陈数又不是傻子,当然没有放过她。
他大概看了一眼对方的脚踝,触压确定了一下伤势(期间女生没忍住啊的一声大叫出来),确定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脚扭了。
“这种情况下怎么给患者紧急处理?”他问。
女生:“啊?”
陈数:“……”
他意识到自已好像突然脑残了,到现在还把自已当半个老师呢。
苏醒之后他的历史被改变了,自已不再是苟不仁带的博士,自然也没有带过这班学生。
别人压根儿就不认识他。
他重新站起来:“你在这别动。”
女生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陈数站起来向后台的方向走去,才敢大口喘气。
因为近距离割喉的缘故,陈数脸上还有溅上去的血,执行割喉的那只手袖子更是完全被染红,看起来跟重返人间的恶鬼一般。
女生都快被吓死了。
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对自已出手。
这是,被放过了吗?
女生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已劫后余生,就见放过了她的陈数去而复返。
手上还提着一根应该是从道具那里捡回来的铁管。
女生身体猛地一缩。
果然,这家伙连着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已呢。
脚步逼近。
女生缩着肩膀,死死闭着眼睛,压抑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冲动。
紧接着,巨响传来!
梆!
女生吓得大声尖叫。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那近在咫尺的巨响又响起了好几次,就像工地施工一样吓人。
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的时候,就见陈数将被撬开的铁锁丢到一边,回过头的眼神正好和她对上。
那眼神吓得女生立马一缩脖子。
但陈数没再和她说话或者做什么,他一扬手打开了小门。
夜风吹拂,他将铁管随手抛下,走进了夜色里。
大概是因为这条路隐蔽又走不通,确实没有人堵在这里,半个追兵也没有,竟然给他一种夜晚漫步在校园中的感觉。
陈数左右看看,走向了旁边的老行政楼。
这楼也就三层,历史却和帝国一样悠久,硬件设施跟不上,因而大家普遍不爱来。被发配到这的都是边缘人,还没下班就拿着东西跑了的那种。
陈数拾级而上,推开天台的门。
他摸了摸口袋,感觉这种时候应该来支烟什么的。
可惜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试管和刀都被他丢弃了,连笔都没一支。
作为人生最后自由的时刻,还真是够没意思的……陈数想。
他看似自由,却并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接下来再过不久就会被捕的,然后运气好就吃枪子儿,运气不好,应该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吧?
陈数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他上台之前就想过这样的发展。
看到那女生后他身上那股劲儿就泄下来了,冷静下来想想,并不是不害怕。
但也不后悔。
如果他当时什么都没做,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问出那一句,现在才会后悔吧。
陈数微笑着,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闭上了眼睛。
…………
“都别急都别急,一个一个来!别挤人!”
许正直一身是汗,把一个正要摔倒的人一把捞起来,给他扶正了往外送。
尖叫声充斥在耳边,让他感觉自已脑袋瓜子都嗡嗡的。
下午应该是要给当事人做笔录的,结果傻乎乎跑错医院。刚要换个医院找人,负责这案子的副队长就跟他说,东南医这边正要开校方的新闻发布会,让他也过来了解一下情况,顺便维护现场的秩序。
许正直心想这事儿还用得着他们过来?学校的保安不就够了吗?
而且这能有啥情况好了解的?肯定就是踢皮球呗,你推我我推你,这种发布会指定全是场面话,哪个傻缺还指望从这场合听到半句真话不成?
这案件调查起来困难重重,需要和东南医这种庞然大物进行漫长的拉锯战,光是一想他都要打哈欠。
也不是说他挑嘴,但许正直觉得自已可能更适合去调查凶杀案,尤其是连环的那种。
他更愿意把生命耗费在和凶恶犯罪分子作斗争里,而不是听这种官僚主义的工作人员一问三不知。
许正直唉声叹气上了车,结果到半路上,他看到电视直播,当时就蒙逼了。
不会吧,新闻发布会现场杀人?
直播割喉?
许正直心急如焚,把自行车的链子都差点蹬断,恨不得立刻飞到现场对那凶恶的杀人犯高呼“我可以和人质交换”,然后伺机挣脱,再接着与之血战三百回合。
结果到了之后发现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几百个人争先恐后要从昏暗的出口里涌出来,这股钢铁洪流差点没把许正直给冲了。
他立刻指挥起人员疏散,但也没几个人听他的,全靠他自已身板够硬。
许正直又气苦又烦躁,心想他是来干这个的吗?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了副队长的声音:
“监控已发现嫌疑人去向,疑似前往南面三层行政楼了。小许小王跟我来!”
许正直精神一振!
要来了吗?!三百回合血战!
“收到!”许正直字正腔圆地大声回复,把他面前的两个人都吓得差点摔倒。
许正直精神百倍地把他们扶起来,毫无必要地拍了拍人家身上的灰,恨不得把人给端起来吹两下。他道完歉,拔腿就跑。耳机里新的指令传来:
“配枪带了吗?”
“带了!”许正直大声回复。
“嫌疑人危险程度已达三级,本次为实弹任务。当生命遭遇威胁时,你们有当场将之击毙的授权。”
耳机里传来杨副队长的声音。
许正直一呆。
而行政楼的入口已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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