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涉水渡过了一条齐腰深的小河,走了大半天的路,从平原走进了树林,裤裆里还是湿湿的。九指杰克心里不住地咒骂着,却又无可奈何,好在他有一匹马可以骑,不像后面的那些倒霉蛋只能用双脚前行。
这次行动的组织者,安德烈先生就在他前面不远,他骑在一匹栗色的马上,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头上带着河狸皮的毡帽;这是上流社会的人标志性的装扮,可以看出这人的背景非富即贵。他的身边有几个他从外地带过来的心腹,几人骑着马围成一个半圆,把安德烈先生簇拥在中间。
九指杰克知道自已的优势在哪里——他是一个退休之后生活在断桥港的赏金猎人,其他的人要么没有他对付野人的经验丰富,要么不如他熟悉附近的环境;所以他也没必要对安德烈过于殷勤。不像后面那些没有根基的冒险者,一停下来就围在安德烈身边,感谢被他看中,并且希望以后还能跟随他。
冒险者的第一条法则就是不要觉得自已有什么以后,每一次都要当成自已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这反而能帮助你活得久一点。九指杰克暗暗想着,脸上掩饰不住对那些菜鸟的鄙夷。
不过安德烈选择的这条路让他颇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已是不是正走向危险。刚刚在岔口的时候,看到大路上有烟尘弥漫,他便觉得应该往小路走;可惜这个鲁莽的安德烈坚持大路更加平坦,适合拖着火炮的马车通行,所以还是走了大路。
果然,他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看到了一棵倒在路中间的大树。
安德烈不耐烦地命令人把树搬开,十几个佣兵走上前去,准备合力挪开那棵树。其他人见队伍停下了,便掏出了水囊和干粮,准备休息一会。
九指杰克却觉得这树倒得很奇怪,他下意识地看向两边的密林,就看到了树林间浮现出一排影影绰绰的身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十团烟雾忽然从林中升起,紧接着就听到了密集的枪声。
队伍中有人应声倒下,也有马匹被击中。九指杰克胯下的马匹受惊,嘶鸣着直立起来,将他掀翻在地。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支撑着肥胖的身躯爬向最近的马车,想用马车至少挡住一侧的攻击。
但另一边的树林同时也有人开枪,而且飞过来的东西不止弹丸——一根羽箭穿透了这架马车的车夫的脖子,他摔倒在九指杰克的旁边,鲜血从他脖颈间涌出,流淌在泥土上。
“我们被攻击了!!”终于有人大喊了出来,但其实已经不需要他提醒。惊慌失措的佣兵们赶紧掏出枪来,有人想找掩体,有人努力地给火枪上子弹,有人直接拔出剑来,对准了近处的草丛。
安德烈先生也大喊起来,他试图控制队伍,向对方还击;但他的声音很快被对方的第二轮射击掩盖——又有不少反应不及的人被打中,鲜血飞溅。
九指杰克虽然惊慌,但丰富的经验让他知道自已该做什么。他努力地让自已冷静地装填着子弹和引药,但退休多年且嗜酒如命的手指已经不大听从使唤。
殖民者的队伍中终于有人开枪还击,但零零散散,根本不知道子弹飞向哪里。那些手持刀剑的佣兵们看到没有人从草丛中冲出,犹豫着放下刀剑,换成枪开始装弹,想要向树林中射击。有人终于想起去搬动马匹拉着的火炮,但惊慌的马匹并不服从指令,反而挣扎反抗着佣兵的安抚。
第三排枪响如期而至,弥漫的烟雾已经覆盖住了树林,失去了林间人影的踪迹。但对方的射界也被烟雾阻挡,所以第三轮并没有打中很多人,只有寥寥几个乱跑的倒霉蛋栽倒在地。
“列队!列队!”有人大声喊道,推搡着佣兵站到一起,“装弹!等我下令再射击!”
九指杰克依然没有被打中,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意味着他又有几十秒的时间。但他很快失望了——十几个高大的身影从烟雾中杀出,其中当先那人赤裸着上身,围着兽皮短裙,身上涂抹着战纹,手中的巨斧挥舞如风,一个佣兵躲避不及,被他一斧子砍翻在地。
刚刚集结到一起的佣兵们被他冲垮,四散着躲避那吓人的巨斧。那人也不忙着追杀附近的人,而是一路杀向前方——他甚至并不完全是靠步行奔跑,而是像一个鬼魂一样在人群中闪烁,直奔队伍最前面的安德烈和九指杰克而来。
为什么?九指杰克绝望地看着那个身影——野人的领地在他们的部族周围十里地左右,只有在这个范围内才有可能被野人的猎人们发现。为什么——这里离那个该死的野人村落至少还有半天的路程,为什么在这里就遭到了伏击!?
硝烟弥漫在战场之上,仿佛浓雾一般遮蔽了视野。对方终于不再射击了,而是从树林中冲出,杀进了殖民者的队列里。还活着的佣兵们有的在还击,有的在逃跑,有的倒在地上哭嚎着——局势已经没有了悬念,剩下的只是一边倒的屠杀。
九指杰克终于装好了弹药,他平举起枪支,抵住肩膀,眯起了一只眼睛。
他原本想射向那个挥舞巨斧的野人的,那看上去像是个首领一样的人;但他很快被烟雾中的另一个人吸引住了目光——那人背上斜背着一支火枪,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盔甲;那绝不是野人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而远处,还有更多和他同样服饰的人正在砍杀着佣兵们。
那个人没有展现出野人那样的神奇能力,也许是个更容易击中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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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什么人?九指杰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奇装异服的人,他原本觉得自已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盔甲,至少海西大陆的几个主要的国家都没有这样的盔甲。
突然,他想到了那天在断桥港的码头酒馆里见到的那个东方面孔的年轻人。
那时候,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在听自已吹嘘的时候,他站起来带着随从出去了,所以九指杰克注意到了他。他没有和自已说话,只是不含任何情绪地瞥了自已一眼。
东方人!?
这个念头如电光一般闪过九指杰克的脑海,但他来不及多想,趁着那人停顿的瞬间扣动了扳机。下一个瞬间,野人的战斧破空划过,九指杰克感觉到自已飞了起来,随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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