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责备狗娃的二姐夫。
狗娃姐夫被骂得狗血淋头,低下了往日高昂的头颅,就像断了根的野草一般蔫巴巴的。
他不敢看众人眼睛,只是一个劲地求着他老婆原谅他,跟他回家。
狗娃他娘不断重复地骂道:
“打了一次又一次,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是吧?”
“打了一次又一次,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是吧?”
一边还拼命地拉拽他的外孙女。
小女孩死死地拽住他爸的皮带,被吓得哇哇大哭,拼命地想挣脱这个老太婆的魔爪。
她人生地不熟的,没见过这些爷爷奶奶舅舅阿姨,见这帮人凶神恶煞的,要吃了她老爸似的,心里十分恐惧。
还好她爸穿的是西裤,不是运动裤,否则裤子非被她扒了不可。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女孩妈妈哭哭啼啼。两个女人的哭声此起彼伏,跟死了丈夫和老爸似的。
狗娃一家从未如此团结,他们组成复仇者联盟,旁边还有一群吃瓜群众助威,可谓势大。
狗娃的二姐夫作为唯一的反派,形单影只,惊恐万状,唯唯诺诺的样子,倒像是受害者。
可能是害怕拉伤了小女孩,狗娃他娘拉了一会就放开了她,但对男人的魔法攻击并没有停。
“打了一次又一次,要打就打要骂就骂!”
“打了一次又一次,要打就打要骂就骂!”
大家劝狗娃二姐,这次不能便宜了她老公,一定不能跟他回去。
狗娃一家也说,这次说啥也没用,一定不会让狗娃二姐跟她老公回去。
他们说着,骂着,都是那几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们从六点多开始骂,苟爹骂完,苟大哥骂。苟大哥骂完,苟大姐骂。苟大姐骂完,狗娃骂。就跟敢死队似的一个接一个冲锋,不给敌人片刻喘息的机会。
狗娃他娘则当了炮兵,全场火力覆盖,掩护着冲锋的战士。
这场仗打了很长时间。
他们开始是越骂越大声,越骂越亢奋,助阵的友军是越来越多。
然后骂声趋于平稳,吃瓜群众和友军悉数到场。
再后来,声音就越来越小,参战部队开始鸣金收兵。
最后,场面又归于平静,观众也散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热心群众又来关心事态发展情况。
我对她们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但我也来了,我不是来找狗娃的,我只是来看他外甥女,那个比我小几岁,楚楚动人的小女孩。
很遗憾,她不在,她回家去了。狗娃说昨晚她就和爸妈一起,骑着摩托车走了。
就这样,狗娃二姐原谅了老公,林花和苟富贵原谅了女婿,狗娃大哥和狗娃大姐原谅了妹夫,狗娃原谅了二姐夫。
不知道是复仇者联盟打服了灭霸,还是火云邪神诈降杨过和小龙女?
总之,他们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狗娃的二姐走了,不知道她丈夫有没有再打她?
狗娃外甥女走了,不知道她过得还好吗?
狗娃二姐以前不回来,这次才回来,可能还是跟狗娃他娘在家有关的吧?毕竟女人有心事还是更喜欢和自已的母亲倾诉。
狗娃他娘回家后,她便没有了收入,狗娃一家就再也没有了造血机器,日子便过得越来越紧巴。
那时村里买数盛行,买数就类似于买彩票,刚开始,狗娃他娘还有些零花钱,便也学着别人买数。
她经常在开奖之后,跟别人说她做了什么梦,梦到什么生肖,结果就开了那个生肖。
说她眼睛跳了几下,结果就开那个数。
说母鸡生了鸡蛋,鸡蛋壳有什么数字,什么生肖。
刚开始还有人信以为真,但她总是马后炮,大家便调侃她,叫她“半仙”。
再后来狗娃他娘就彻底不买了,只是这“半仙”的习惯却没改,有人调侃她,让她下注,但她终究是没有。
狗娃他娘没钱了,但狗富贵有钱。这些年,他给别人看风水,选日子,赚了一些钱,一直存着。
狗娃他娘回家后,苟大就彻底跟她老婆在镇上生活,现在家里只剩苟富贵夫妇和狗娃。
他们又分成两个队伍。苟富贵总给自已开小灶,他每两天都要割二两猪肉,然后用酱油煮着吃,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油光满面。
要是别人,割二两猪肉是没法割的,因为太少了。但苟富贵买肉频率高,卖肉的便同意了。
狗娃他娘和狗娃则每天都是米饭配青菜,偶尔蒸些地瓜芋头吃。
后来狗娃他娘养的猪卖了,钱却被苟富贵拿走了,狗娃他娘没钱买猪仔,便没有再喂猪了。
苟富贵见狗娃二十多了还窝在家里,便总是骂他,说他是废物,也不会赚钱,也不会下地干活。
狗娃也是有志气的,他受不了窝囊气,便出门去城市找他舅舅去了,连身份证都没带。
狗娃后来打电话回来说他在城里当保安。
他有没有找到他舅舅?有没有去找?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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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又打电话说他去首都了,大家都说狗娃出息了。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狗娃的消息了。
狗娃没有了消息,狗娃家人似乎并不太担心,除了狗娃他娘,没有人主动打听。
后来我每次回家时,狗娃他娘就会来,问我:“有没有见到我家阿娃?”
我自然是没有见到。
她几乎对每个人都问:“有没有见到我家阿娃?”
有人便问狗娃他娘:“你家狗娃叫什么名字?”
狗娃他娘说:“我家阿娃的名字是死老伙鬼取的,得问他才知道。”
死老伙鬼就是狗娃的父亲苟富贵。
那人便说:“你家狗娃给富婆当养子去了,吃好喝好,不要担心。”
狗娃他娘问:“是吗?在哪里?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
那人见狗娃他娘啰哩啰嗦,有些老糊涂了,便没有再理睬她。
狗娃走了,家里就剩狗娃他娘和苟富贵。
苟富贵老了,病了,以前他是不愿意下床活动,现在他是真病了,病得下不床了。
狗娃他娘便会照顾苟富贵的饮食起居来,只是这开小灶的习惯并没有改变,以前是苟富贵自已煮猪肉,现在换成狗娃他娘帮她煮猪肉而已,还是酱油煮猪肉。
再后来,苟富贵去另一个世界深造去了,家里便只剩狗娃他娘一个人,她还是经常问别人:“有没有见到我家阿娃?”
有一天,赵飞雨匆匆赶回家给苟大打电话,原来他下地干活时遇到了狗娃他娘,狗娃他娘摔断腿了。
苟大在家照顾了他娘一段时间,等她生活能自理了,便又离开了。
狗娃他娘腿脚不便,已经不能干活了,不仅不能干活,还没办法走远。
她常常穿着厚厚的大衣,坐在祠堂右侧偏房门后的椅子上,就是狗娃房间前面的一小片平地,她在那一坐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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