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无风,斗笠面纱女子静立门口。
好听的女声自面纱后响起:“有客自远方来,本不亦乐乎。丽藻招呼不周,正自惶恐,却没想到还有事需要先麻烦先生。”
说着,她微微侧开身体,身后钻出来一个半大小子,冲上来就跪下咣咣磕头,哭道:“求缉妖司高修救救我哥吧,他被鬼迷了!”
怕什么来什么,刚想说尽量摸鱼,就来了涉及诡异的案子。
这面纱女子花丽藻乃是安县令娘子,后院之主,患了怪病面上见不得光,终日以面纱示人。
她介绍来的案子,楚阳无法拒绝。
于是刚刚休息不到半个时辰的楚阳,便由这个叫顾虎头的小孩领着,去往他家查看。
途中顾虎头说起,他与哥哥铜头相依为命,在太华山采药拾柴为生。半月以前,他生病在家休息,哥哥一个人外出采药,回来过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急躁,易怒,饭量也大了不少;
最关键的,以前最是贪睡的哥哥,现在经常漏夜不睡地发呆。有次虎头半夜起来小解,还发现哥哥就坐在床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已。问他做什么,也随口推脱不说。
虎头第二天就去找过捕头张知秋,但张知秋上门来问过几句后,未觉异常,反而骂了虎头一顿,说哥哥为这个家付出很多,他漏夜不睡,都在帮人代写书信,做弟弟的要理解。
“但我哥只上过一年学,看药书不认得字,还要我教呢。”虎头说起就委屈,眼泪汪汪地。
楚阳与怀中的虎寒山在识海里交流,虎寒山提出三种可能,一是迷魂,即被山林里的山精水鬼迷了心智;二是附身,就如楚阳这般,游魂野鬼上身,但主灵尚在,于是双方交战,时而清醒时而恍惚。
“第三种就比较可怕了,”虎寒山严肃地说道,“我听说有种妖兽叫人熊,常在深山大泽出没,遇到人类,会从后拍你肩膀,当你回头之时,便会被它吃掉。”
楚阳有种老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讲故事吓唬自已的感觉,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然后它会穿上你的人皮,沿着你来时路,回到你家里,将你的亲人全部吃掉。”虎寒山一本正经煞有介事,“那个叫铁头的,又是不睡觉,又是饭量大,还深夜观察他弟弟,很像人熊。”
“只有人熊才会仔细观察要吃的对象,它要学人。”
“人类流传“熊外婆”的故事,就是指它。”
楚阳原本有点被震住,听到这话仍不由轻声反对:“我们那里是“虎姑婆”。”
“是熊外婆。”虎寒山不满地瞪了楚阳一眼,猫眼里闪过虎的寒光。
熊就熊吧,总之,需要先去顾家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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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其他普通农家一样,顾家也是茅草屋,一间堂屋,左右卧房,却出乎楚阳预料的干净整洁。
顾铁头也不像他弟弟描述的那样暴躁易怒,反倒态度温和,有问必答。
甚至还为弟弟的逆反而跟楚阳道歉,担心耽误了高修的时间。
无怪乎张知秋会认为他没有问题。
楚阳和虎寒山望之,闻之,问之,也没有问题。
但楚阳身为缉妖司高修,有他自已的办法。
他要取顾铁头的血。
这是虎寒山的意见,他不需要搞那么麻烦,是妖,是鬼,是“人熊”,一验血便知就里。
顾铁头有些紧张,不愿意配合,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便取血。
楚阳也不跟他废话,摆弄了摆弄腰上系剑,手里青牌,然后怀中小猫突然如电闪般挥爪,猫爪指尖上已染上一点鲜血。
“这是灵兽,不用担心伤口脏病。”楚阳淡淡解释。
“乡野鄙人,跟猫狗蛇虫打交道惯了,也没那么金贵。”顾铁头谦卑的回话,头上直冒豆大的汗珠。
他原来是有点晕血。
楚阳摸过猫爪,似模似样地假装感知,实则是与怀中虎寒山在识海内交流。
虎寒山表示没有异常。
楚阳一声告罪,叮嘱了兄弟俩几句场面话,带着虎寒山退了出去。
“真的没有问题?”
“没有妖气鬼气,是人。”虎寒山肯定地回答。
“但我却认为他一定有问题。”
“怎么说?”
“此方世界再怎么文华昌盛,也没有药农说话引经据典文绉绉的道理。”楚阳说出自已的判断,“另外,相比普通农家,他们家太干净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怎么办?抓起来拷问?”
“大哥,咱们能不能别那么……霸道?”楚阳斟酌了一下字句,“好歹我们假扮的是缉妖司修士,公职人员,尊重一下人。”
“那你说怎么办?”
“起码在我们那边,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采用一个办法。”
“快说,什么办法?”
“盯梢,或者说,监控。”楚阳自信的说,“我看过上百部刑侦剧,经验超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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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外有树,树上有猫,猫识海里有楚阳,楚阳嘴里有抱怨。
“本来我的意思,是你来监控。你现在的体型身份,天生适合干这个。”
“再说那些伟大的侦探都擅长干这个,福尔摩斯伪装成流浪汉观察路人,工藤新一伪装成小学生观察犯罪分子……”
反正老虎也不可能去看番剧核实,楚阳张嘴就来。
“另外啊,我附身这躯壳是缉妖司修士,你让我离魂出来,万一有个迎来送往的熟人来了,风险太大了。”
这才是楚阳抱怨的关键原因,老虎同意监视顾家,但也将楚阳躯壳留在了官邸,拽了他魂灵出来陪自已盯梢。
“闭嘴。”老虎终于被他念叨烦了,横他一眼,“你自已留在那后院里,我不放心。”
“哦。”楚阳嘟哝两句,终不再说。
因为这时顾铁头出来了。
他注意了一下周围无人,便贴着墙根向前行去,却不知脑后的高树上藏着虎寒山,猫行无声,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箭之地。
很快虎寒山也看出他的异常来。此人行路永远走在屋檐阴影下,路人视角盲点中,以至于他一路出城,路遇不下二十个行人,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跟他招呼!
这就很可怕了,楚阳和虎寒山都严肃起来,同样借助树荫、日影的遮蔽,始终保持着距离盯梢。
顾铁头警惕性极高,还多次回头审视,但终是没想到跟踪盯梢的是猫,没能缀掉这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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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通往太华山的土路边,一座废弃的庙宇。
前殿尚算完好,历来是采药人、猎人等上山前的歇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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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铁头最后一次确认了身后无人跟踪,扭身消失在破庙中。
虎寒山安静地在庙外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见他没再出来,确信他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所破庙。
它迈着猫步,从正门走进了破庙,只见殿顶坍陷处处透风,神像碎烂不可辨认,唯像前还有几个破烂蒲团,香炉位置残留着火堆痕迹。
想来,行脚人便是在此处休息。
但整个前殿一目了然,不见顾铁头的踪迹。
后殿荒烟蔓草,荆棘纵横,时有蛇兔行于其中,鸟雀扑棱棱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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