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山间小路虽是山高林密,仍走得楚阳一身热汗。他本人倒无所谓,好久没有过出汗的感觉,还颇为享受,那化作狸猫的虎寒山却娇嫩了不少,不愿被太阳曝晒,早缩到楚阳道袍的襟怀之中,只露出个猫头。
“半天不见人迹,你确定往这个方向么?”
虎寒山猫眼惺忪:“你莫非真把我当猫了?我虽猛虎,亦可奔行千里之外,细嗅蔷薇。”
这句诗是先前楚阳与他闲聊时随口提起,却被他牢牢记住,逮机会就要引用一番,也不管合不合适。
楚阳一阵恶寒,复道:“山路漫漫,趁这机会你不如也给我介绍介绍,怎么修仙,如何修仙,也好让我有个概念,是帮你也好,是度已也好,总是个念想。”
“修仙……”惺忪慵懒的猫眼闪过一丝迷茫,“什么是仙呢?是移山填海,开天辟地的大能,还是寿比山川,长生不老的不朽?抑或是皓首穷经,通达真理的圣贤?还是三者皆然?”
楚阳停步:“你这——上来就给我整不会了啊!我只是想问你,你是怎么修仙的,你周围看到的其他人是怎么修仙的!”
“噢,不好意思,只是顺口被你勾出了些感悟。”狸猫道了声歉,“故老相传,通天七阶。不管人魔妖兽,要想修真得道,都需突破这七个阶段,才能修成真仙,证道长生。”
“对人对兽都是一样的七个阶段吗?”
“当然不是,为人者,需炼气,需筑基,需成丹,需结婴,方能冲虚,能合道,能大乘。每阶又分前中后三期,传闻每上一阶,生命层次都能更进一步,寿命更久,灵力更强,识海更广,神通更多。”
楚阳听得津津有味:“那你们兽呢?”
“为兽者,需通灵,需化形,需凝丹,需万象,方可成妖王,成妖圣,成天妖。每阶也分前中后三期,跟人类一样,每上一阶,生命层次都更进一步,活得更久,能力更强。”
“你现在哪个阶段?”
“通灵,前期。”
“我呢?”
“哈。”
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楚阳不满的声音响起:“你可以说我问题问得不对,也可以直接说我还不入流,你哈一声什么意思。”
“哈一声的意思,就是哈哈的意思。”
“你!——”楚阳没想到虎寒山竟也是心眼狭小,睚眦必报。当日说到自已世界时嘲了他一声,他记到现在。
沉默了一会,楚阳又问道:“你知道寅人是什么意思吗?”
“我还真听过一点大略。”
“你知道得挺多啊。”
“流浪散修罢了,总得多听多看,多记。说到这寅人,又跟此方世界,不对,我方世界的由来有关了。”
楚阳等了一拍,不见虎寒山说话,以为彭星儿言而无声的情况又出现,忙问道:“然后呢?”
“传说我方世界混沌初开,并无人迹,先民踏波而至,有子有丑有寅有卯,寅人就是其中一种。”原来他只是在想措辞。
楚阳不解为何他又能说出来,许是跟镜中世界与外界不同有关,也可能是因为他说的并非彭星儿说的那样重要。
“就这样吗?”
“当然不止,先民们为了争夺这片土地,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直至最后——”
“寅人赢了?”
“不,他们各据一方,彼此绵延征战,又互相混血交融,有的被屠灭,有的被迫离开,有的隐世,有的被驯养兽化,最后留下来的祖先,是混血种。”说着猫眼上抬,“怎么问起这个?”
“那黑奎山说我就是寅人。”
“最多稀薄血脉罢了,现而今哪还有寅人,那都不止万亿年前的事,也不知经历了几代生灵。”
一人一虎说着聊着,虎寒山突然住口不言,楚阳顺他视线看去,也当即住口。
前方出现了一个行人。
布衣钗裙,是个年轻女子。
看来还是在古代啊,不是自已那个时代,楚阳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了一下情绪,快步追了上去:“大姐!大姐!”
怪了,那女子明明听到后边有人招呼,却加紧脚步前行。
“她为什么躲我,看出我是鬼了?”楚阳疑惑。
“哪有这么称呼的!”虎寒山此刻扮演一只外表温顺的狸猫,对怀抱着自已的铲屎官横竖看不顺眼:怎么一点跟人打交道的常识都没有?
“喊娘子,温柔一点!”
楚阳这才反应过来,想着古代的规矩多少和自已成长的现代不一样,遂清清嗓子,柔声喊道:“前面那位小娘子,且停停步,小生有要事请教——”
小娘子跑得更快了。
“什么小生,你不看看你穿什么衣服?”虎寒山简直无语,口里喵喵叫着,在识海里更是大声吐槽。
“哦,小道,是小道有事请教!嘿,你等等我呀!”楚阳急了,好容易见到个人,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走掉,他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毕竟人高腿长,比那女子快得多,三两步便即追上,搭上她肩膀:“我不是坏人,我问——”
“救命啊!”女子像被蝎子蛰到一样跳开,尖叫着跑远。
楚阳还没反应过来,道左又变戏法般跳出一条大汉,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地,嘴里还在大骂:“淫贼!”
楚阳这两辈子被骂过很多回,“淫贼”这个成就倒是首次拿到。
他被踹翻在地,还倒霉催的正好摔到小坡上,一个收势不住,滴溜溜就顺着小坡直滚下了下去,扑通一声跌进了下方一整片油菜花田里,压倒了好大一片油菜花,惊起好几朵白粉蝶。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出了山道,进到了人迹地界。
楚阳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魂都差点跌出来,好容易才定住神,却不见了那虎寒山踪迹,起身刚要寻找,便见一只巨大的草鞋带着浓烈脚臭,又印到自已面门前。
“淫贼哪里跑!”那大汉竟顺坡追了下来!
泥人尚且三分土性,遑论这几日见过血打过妖的楚阳,他也急了:“傻啵伊你骂谁淫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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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是个穿着武者袍服的壮汉,膀大腰圆,一身肌肉虬结:“骂的就是你,荒郊野岭,追着人家姑娘,还动手动脚,不是淫贼是什么?”
楚阳这才明白起了误会,却也不愿就此认怂:“我只是问个路,就把她吓着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动脚了?”
话音刚落刚才那村姑就冒出头来:“秋哥哥,他他他摸我了,你快抓住他!”
楚阳气急:“我摸你哪儿了!”
“还说不是淫贼!”那被称为秋哥的男子缓缓抽出一把单刀,遥指楚阳,“亮兵刃吧!淫贼!”
一口一个淫贼,却也没让楚阳失去冷静,因为他注意到秋哥那单刀寒气凛然,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他那横握单刀,真气流转的架势,也绝不是一般人。
什么水平楚阳不清楚,但他清楚自已,只值一声“哈”。
“你先冷静一下,我这剑——哎呀!”
这秋哥却是个急性子,刀光已如匹练般卷了过来。
楚阳作为一个生长在美丽新世界、手无缚鸡之力的城市男孩,迅速展现了城市男孩在遇到危险时候的本能反应:抱头蹲下。
但说来也巧,秋哥这一刀本是为了封住他退路,藏了三五个后手,楚阳这低头蹲下的动作倒正好避开了刀光中心,让秋哥所有后手全部引发不出来,所幸他也没成心上来就取楚阳性命——
于是这一刀的结果,便是歪打正着,刀没劈着人,刀风却劈开了楚阳那系着古剑的腰带。
除了那把古剑,还有一物也随之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几圈,啪地掉到地上。
那是一面木牌,青色的木牌,上书:缉妖司,林阳。
秋哥惊喜,收刀入鞘,抱拳上前赔罪:“您就是省城派来我们郭东县的缉妖司高修啊!嗨,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我是本县的捕头张知秋,还是个炼体!幸会幸会!”
说着这张知秋热情地上前来要跟楚阳握手,楚阳却只不好意思的笑。
没法握手,腰带断了,还提着裤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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