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点半。
旋律忧伤的音乐回荡在警队的办公室里，灯只开了一盏。
灯光下一个移动白板上贴着最近案件相关人的照片，用各色的线连在一起，构成一张复杂的大网。谭永亮和司正祥的照片放在最上面。
严默坐在白板正前方揉揉眼睛，倒出几片止痛片，扔到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最近几天，他已经习惯了止痛片奇怪的苦味。比起疼痛，这苦味算不了什么。
感叹着人类强大适应能力的同时，他站起身来，坐到了电脑旁，用两根手指，在键盘上敲下贾瑞的名字。
十几个小时前，他冒充商人已经跟贾瑞约好，今天上午十点，在他的工作室见面。那是他想到的不打草惊蛇，又能见面的办法。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关于贾瑞的各种新闻：
蔚江现代艺术大师贾瑞与《七日游戏》剧组合作，创作电影宣传海报，《七日游戏》是海通渔业进军影视界投资第一部电影……
蔚江市著名现代艺术家贾瑞泷海个展：《她的眼睛》圆满……
贾瑞参加蔚江市山地越野车聚会受伤……
严默盯着贾瑞和他的越野车出了神。
以至于，方浩打开门走进办公室，他都没有发现。
方浩突然打开了灯，看到严默转头的瞬间，自已吓了一跳。他那双红色的眼睛，让他瞬间想到了那个侮辱自已的摩托车手。
“怎么不开灯，你那双眼睛怪吓人的。”
“你衣服怎么都湿了？还有你手臂怎么回事？”
“奥，没事。”方浩抬起手，挥了两下。“皮外伤。”
眼看严默还是盯着不说话，方浩继续解释道：“就是……遇到了一个小偷，跟他打了一架。”说完方浩呵呵笑了。
“那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严默歪头说道。
“那必须的。他用刀也没打过我的拳头。”
严默摇摇头，“跟歹徒搏斗不要讲究用什么，保护自已和制服对方一样重要。”
方浩抿抿嘴，觉得他把自已看透了。方浩没有再说什么，走向自已的位置，坐下。慢慢地解开上面缠着的布，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变了色。
就在这个时候，严默拿着一个急救箱，走了过来。
打开急救箱，把能用到的药品一个个找出来，依次摆在桌子上。
“别动。”严默一只手握住方浩的胳膊，一只手拿着棉签开始清洁伤口。
“我……”方浩看着这阵仗，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妈妈过世得早，爸爸经常不在家，跟着奶奶长大的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磕磕碰碰都是他自已处理，这种情况一直到格斗训练也是一样。认识项梦云之后，为了不让她担心，更是一个人忍受着一切。这一刻，他五味杂陈。
“你什么你？这角度你好操作？”严默态度很强硬。
消完毒，又认真地包扎起来，动作很娴熟，是个老手。
“这样的伤口，一定要及时处理，要不然——”严默看着包好的胳膊，突然顿了一下，“要不然会留疤的，留了就抹不掉了，永远——”
严默包好的伤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也摸了摸自已的胳膊。
他的胳膊上也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也正是因为这道伤疤，他十五年前，没能跟师傅一起去火灾现场。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经常会“迁怒”于过去。此刻，严默就想，如果没有这道伤疤，师傅或许不会死，他不会变得沉默寡言，也没有那场车祸……他的生活会完全不同，甚至不会得这么奇怪的病……
“喂，老默。”方浩在他眼前挥挥手，把他拉回了现实。
“奥，包好了，活动看看。”
“很好，松紧合适。”方浩脸上堆满感激的笑容，抬了抬手臂。
严默点点头，自顾自地收拾着急救箱。
看严默不再理会自已，方浩挠挠脑袋，有些害羞说道：“那个……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你看你那眼睛熬的。”
“嗯。出门，记得把那两扇门从外面关一下。”严默没有回头，语气平淡。
方浩回头看向大门。明明自已只开了一扇，他为什么说两扇？方浩不明所以，回了个“好”。
方浩走出门两步，又回来，支支吾吾说了句：“你听那音乐——也太过悲伤了，可以试试——摇滚？”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会听听看。”严默抬头。
……
只剩下一个台灯亮着，在桌子上投下一个锥形光柱。
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动静。
黑暗中，音响被打开，发出电流声。音响中的光柱开始疯狂跳动，声音放到了最大。未知的死亡重金属歌曲响起，摧毁寂静，震荡黑暗。
——肿胀的液体——
——准备爆炸——
——我多巴胺的负荷——
——会结束她美丽的渴望——
——无法安放的欲望——
——一个夜晚变得重要——
——扭曲的和红色的——
——她的后背变成猩红的双眼——
……
面具人诡异变换的声音和着歌词，疯狂嘶吼，肆意扭动着身体，就像一个摇滚明星正在沉浸表演。
音响中的歌曲继续。
亮着台灯的桌子上，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捧起一个平板。平板上可以看到射灯下面两排空着的椅子被鲜血染得斑驳。镜头慢慢往前转动，司晨和孟子玉分别关在两个独立的笼子里。笼子前面放着食物和水，但是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吃。
司晨趴在笼子边，伸出手朝着孟子玉的方向喊着什么，表情痛苦。而孟子玉上半身赤裸，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背上满是红色印子。
面具人停下嘴里的歌词，抚摸着画面里司晨的头。
“宝贝，等等我，给你设计一个专属的图案，独一无二的，美轮美奂的——”
面具人发出的怪异声音，一个字换了一种音调，半句男声，半句女声。
说完放下平板，和着音乐继续摇晃身体。
片刻后，突然停下，也许是灵感来袭，面具人在日记本上，用红色圆珠笔疯狂地挥舞起来。
音乐声掩盖了“沙沙”声。
只能看到，纸被用力刮破，一张……两张……五张……八张……
69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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