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占据了拔步床的一头,梁云起看着自已目眦欲裂的小妻子,想笑又不敢笑,想哭又哭不出来。
沉默许久,直到她剧烈起伏的胸脯变得略略和缓,他才壮着胆子上前,将薄被披在了她身上。
“娘子,别着凉!”
陈南桐一把推开他,眼泪疯涌而出:“谁是你娘子?你这个骗子……”
哭得太厉害,转眼被子就被浸湿了一大片。
梁云起只觉得心被揪住了一般,也顾不得会挨打,爬过去抱住了她。
她剧烈挣扎,挥舞着拳头打在他脊背上,他岿然不动:“娘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只管打我,打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她拳头渐渐停了下来,任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蹭了蹭眼泪:“为什么要骗我?”
他抱紧了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要是不愿意嫁,咱就不嫁了,明天我送你回家,皇后给的嫁妆你也都带走。”
她怔了一下,从他怀中挣出来,仔细审视他,见他神色严肃不似玩笑,倒又犹豫了,哪有嫁人第二天就悔婚的啊。国公府和爹娘表兄的脸面还要不要,还有皇后娘娘。
她绝望地又开始大哭。
他瞧着她犹豫的模样,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也顾不上去拿帕子,挽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娘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家里都听你的好不好?”
她推开他的手,自已抹了一把眼泪,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他:“你就不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梁云起想了想,事到如今,这锅只能自已来背了,无奈道:“因为那个时候我不想娶芙儿!”
她怔了怔,是了,那个时候他正和赵曼语纠缠不清。
她怒不可遏挥出一拳直冲他面门:“你无耻!你卑鄙!”
梁云起一个偏身接住了她的拳头,哀声道:“娘子,别打脸,后天还要进宫谢恩,大后天还要回门呢!”
她绝望地瘫坐在床上,搂了一把被子抱在怀里,又开始痛哭:“我表姐哪里配不上你这个老家伙?要不是你迟迟不同意这门婚事,表姐也不会被赵正川惦记上,呜呜呜……都是你害的!”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哭得头晕嗓子干,她抬了抬手,刚要冲外面喊人,梁云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新婚夜哭成这样,让人看见了指不定人家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她哽咽了一下:“我渴了,要喝水!”
“多大点事儿,我去!”
梁云起翻身下床,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她一口气喝光,仍抽抽搭搭。
他放下杯盏,重新将她拥入怀中:“娘子,无论过程如何波折,娶了你,我是真心欢喜的!”
她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量,也没有了分辨他这句话真假的能力,软软地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在她耳边悄悄嘀咕:“这件事真的是我们不对,我下半辈子都给你赎罪好不好?”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是“我们?”
“我们”是“谁们?”
……
第二天醒来,天光大亮,想起母亲的嘱咐,虽说梁家没有长辈,但是几个嫂子那里还是要见礼的。
陈南桐忙唤红袖红绡进来准备梳洗,没想到梁云起第一个进来:“娘子不必慌张,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待会儿就说是我起晚了。”
陈南桐一言不发,红袖和红绡一通忙活,漱口擦牙,挽发更衣,梁云起如影随形跟在旁边,一会儿端上一盏茶,一会儿捧上一碗牛乳,一会儿又往她嘴里塞上一块儿点心。
见她喝了牛乳又吃了点心,才松了一口气,这小媳妇儿不跟自已身体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这才是武将家风。
梳妆好,他站在门口等她,她朝他走来,虽然仍旧冷着一张脸,但是并未拒绝他伸过来的手。
识大体,昨晚闹得那么厉害,外人面前还是给足了他面子,瞧这心胸,就是不一样。
媳妇儿娶回家才发现,哪里都好!从前怎么还老嫌弃她呢,真是有眼无珠!
她的发髻变成了妇人的发髻,少女的灵动里增添了几分少妇的生涩,瞬间有了女人妩媚的味道。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瞬间心就踏实了。
从他的院子到主厅,约莫半炷香时间就到了。
顾氏和两个妯娌已经等在了主厅,花厅四面的龟背锦窗都敞开了,窗外郁郁葱葱的枝桠和花朵看热闹似的挤进来窗来,摇摇曳曳好不热闹!
见他们过来,顾氏妯娌三人迎了上来,亲亲热热拽过陈南桐的手,拉她坐下。
顾氏道:“瞧这新娘子,真是水灵的很,年轻人真是好,一挨枕头就睡到天亮,我跟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四更就要起来去侍奉老太太起床,这习惯,到现在也改不了,甭管前一天操持多大的事儿,第二天都是四更天就睁眼!”
这是敲打陈南桐第一天就起晚了,顾氏这么说着,二嫂秦氏笑着抿了抿嘴瞥了一眼陈南桐,三嫂冯氏冷着一张脸瞧着不好相与得很,却道:“大嫂莫不是忘了,我们是嫂子不是婆母,弟妹肯来见个礼那是她看得起我们,不来也没坏了礼数。”
梁云起早料着有这么一出,懒洋洋坐在对面看她们都施展出来了,才道:“大嫂你误会了,我家娘子自小习武,每日四更起床练习拳脚,倒是我,想着几位嫂嫂体谅我日日早起奔赴城外兵营,难得这几日休沐,必不会苛责我睡懒觉!”
顾氏不甘心地横了他一眼,转头仍是一脸笑模样:“瞧瞧,成亲才一日就知道护着自家娘子,弟妹你真是好福气!”
陈南桐此刻不得不开口敷衍:“几位嫂嫂相处得这么好,可见国公府门风纯良,这才是我的好福气!”
秦氏盯着她的脸颊看了一会儿:“妹妹脸色不好,可是昨夜累着了?”
几个人俱是一怔,梁云起的伤是国公府避之不及的话题,大家不好公开谈论他,揶揄一下这新来的弟妹还是无伤大雅的。
连梁云起脸色都也冷了下来。
陈南桐在心里冷笑一声,秦氏也太着急了!
如果梁云起不能袭爵,梁家下一代最大的男丁就是秦氏的儿子,加之前些日子神医来之后,梁云起伤治得怎样,他三缄其口,所以秦氏才会这么着急试探。
怎么样最难受,被吊着胃口最难受!
陈南桐想了想,低头浅笑:“夫君昨夜确实累着我了,可惜……哎,我面皮薄,这些事还是不跟嫂嫂们说了!”
这半吐半咽的话,这暧昧不明的笑,到底什么意思?恢复还是没恢复?
秦氏忍不住身体朝着陈南桐又靠近了一些:“咱们家就是这规矩不好,满京都别说国公府了,哪怕家业大点的商户家,男丁到十四五岁总要给配几个通房历练历练,可咱们家非要等大婚,岂不是让男子在新娘子面前露丑?”
还想套话,真是自掘坟墓!
梁云起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二嫂说得这是什么话?家里就二哥孩子最多,二哥新婚夜露丑,那不能够!”
秦氏被气得脸发白,又不好跟小叔子继续纠缠自已房里事,恨恨甩了一下帕子:“人也见了,我先回去了,焕哥儿的功课还得盯着呢!”
陈南桐不安地看了一眼梁云起,梁云起挑挑眉毛冲她宽心一笑:“二嫂就是个炮仗脾气!”
冯氏帮理不帮偏,乜了梁云起一眼:“知道是个炮仗脾气你还点?揶揄我们这些寡妇做什么?你不想告诉她直说就是了!”
顾氏这时候又来充好人和稀泥:“哎呀,都是一家人,谁还没个上牙碰下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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