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玳玳放下书，缓缓从桌边起身。
“哎？这里有字……”
江玳玳接过铁镖，展开缠在上面的字条，只见飞花劲楷写着：院外相侯，恳望一见，谢二。
珍珠眨眨眼，“谢二是谁？”
江玳玳下意识望向漆黑一片的庭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泛起波澜，冲开她心口的那层薄薄的克制，酸的涩的苦的，涌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将纸条放在灯烛上点燃，伸手将窗户全都关上，对珍珠说：“不必理会，去睡吧。”
谢燕翎远远瞧见院中闭门熄灯，归于沉寂。
他缓步走进院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他不如方才直接闯进来。
来都来了，谢燕翎不打算这样折身离去，他找到江玳玳的卧房，绕到后窗处，屈指轻轻扣了几下。
房内传来几声惊慌的响动，像是打翻了什么，而后便没了声音。
谢燕翎侧脸靠近窗缝，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内的人听清楚：“玳玳，不如出来见一面，听听我如何狡辩？”
江玳玳灭了灯烛，仍在桌边坐着，忍住笑，努力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一字一句说道：“谢大人，你这样也太无礼了。”
“是，我无礼，”谢燕翎坦然承认，“但我想解释。”
“不必，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无话可说。”
“我有，”谢燕翎缓缓叹了口气，“我有很多话想与你说。”
“你说吧。”
“我要当着你的面说，听我一句一句狡辩给你听。”
江玳玳简直要被谢燕翎的无耻气笑了。
江玳玳起身往床边走，冷声道：“我要睡了，谢大人愿意吹风就吹吧，小心别被当成贼人绑了。”
一阵铺被和放床帘的窸窣声过后，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谢燕翎靠在后窗处等了一会儿，心下有了决断，暗叹一声，这下真要把她得罪惨了。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沿着窗缝从外面将窗户的内锁打开，江玳玳正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心乱如麻，忽然听见窗户被人推开的“吱呀”声，紧接着轻微的脚步声落地，缓缓朝床边走来。
江玳玳慌张地扯过被子往自已身上卷，谢燕翎挑开床帘时便见床上鼓鼓囊囊一团，外面只露出一张又气又怕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得罪了，”谢燕翎转过身去，对江玳玳手，“要不你出来，要不我站在此处说。”
他的声音很温和，作派却像个匪徒。
然后江玳玳对他十分了解，并不怕他，反倒被他激起了怒气，拎过竹编方枕狠狠砸在他背上，冷声喊道：“滚出去！”
谢燕翎一个不防，被她砸了个趔趄。
竹编枕头在地上滚了几个轱辘，停在他脚边，停在他脚边，谢燕翎弯腰将枕头拾起，转身挑开床帘，倾身钻了进去。
并不宽敞的清帐床两个人一挤显得格外逼仄，江玳玳没料到他竟敢进来，一时瞠目结舌：“你混账！你……你……”
“我无礼，我混账，我都认了，还有吗？”
谢燕翎声音依旧温和，一把将正往床尾缩的江玳玳扯过去。
微弱的光线里，江玳玳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眼神静如浓夜，又沉如深渊，死死地盯着她，隐隐透着疯劲儿，仿佛要将她裹住，永久地沉浸其中。
江玳玳深深吸了口气，在他的注视下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你先出去……我……”
谢燕翎轻轻一笑，“怎么了，怕我？”
江玳玳不敢再有恃无恐，闻言服软地点了点头。
谢燕翎松开她，掌心落在她头顶，安抚似的拍了拍。
“我本意是想来道歉的，不想把你逼成这样。”
江玳玳往后躲了躲，“若是因为你母亲不同意，大人不必道歉。我虽不是京华女子，但我也知道门第之见。”
谢燕翎静静望着她：“你再说一次，你没有生气吗？”
江玳玳缓缓攥紧被角，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烧了我邀你相见的纸条，对我避而不见。”
江玳玳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我与大人只能算有些许情意，还未熟到可以入夜相见的地步吧？”
谢燕翎叹了口气。
他觉得心底有一股躁郁的情绪正在慢慢酝酿。
他对她的爱慕如此水到渠成，本应比盲婚哑嫁的更亲近才对，可是现在呢？
她如此自然地对他说：我与你不熟。
谢燕翎从床上起身，退到帘外背过身去，兀自冷静了一会儿，说道：“我今夜来，就是怕你因我母亲的事生我气，与我疏远。”
他语气平和，听在江玳玳耳朵里带着几分缱绻。
许久未听见她回应，谢燕翎微微偏头，“怎么，你后悔了，真要与我一刀两断？”
江玳玳心跳得厉害，不敢开口，缓缓攥紧了被角。
她心乱如麻，一时分辨不清自已是逃避、害怕，还是期待。
她紧紧盯着青纱帐外的身影，谢燕翎也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像立在她床前的一盏灯，静默地等着。
“我……”江玳玳的声音绷得近乎沙哑，一开口就泄了气，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青纱帐帘被挑开，探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给她一盏尚有余温的白水。
江玳玳缓缓饮尽，然后披衣下床，光着脚丫点亮了屋里的灯烛。
看谢燕翎的意思，今夜是不容她敷衍过去了。
暖黄色的灯烛照亮屋室，江玳玳长发披落在肩上，右侧脸被灯光映得柔和清丽。
她抬手用桌上的器具挑亮灯芯，“我只是……不想花精神去应付……”
灯芯微微一晃，谢燕翎握住了江玳玳的手。
她的手很凉，像一柄冷白的玉如意，在灯烛旁停留这么久都没有一点暖意。
然后裹在他手心里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她皮肤下血液的涌动，她的手背渐渐有了温度，仿佛慢慢活了过来。
江玳玳下意识挣了一下，反被握的更紧。
谢燕翎从身后环住了她，握着她的手拨弄灯芯，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嗅见她发间绵密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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