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皞在知道李嘉亨是母亲修改编剧的助手之后,本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非常排斥回秀屿半山别墅的他,却在那两个月里频繁回到家里。
这让江英姮一早就察觉到了不对。
宋皞从小由爷爷奶奶抚养,爷爷奶奶去世之后才被江英姮和宋成江接到身边。
那时候江英姮就发现宋皞的性格格外霸道,他的东西向来不许别人动一分一毫,这一点在宋成江的纠正下后来有了很大的改进。
也许是从小没有养在父母身边的缘故,他对父母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江英姮有时候都能感觉到他放在明面上的客气。
在那种不服管教的青春期里,宋皞别说每周都回家了,恨不得一整个学期都不回家。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有一天——
周末,李嘉亨在花园里用笔记本修改剧本,宋皞就那么傻愣愣地在不远处花枝掩映下盯着李嘉亨看了很久。
他对李嘉亨的渴求不允许他不专注,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三楼一扇被打开的窗户。
江英姮默默地看了很久,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在心里蔓延。
她想,完蛋了,我不服管教的儿子好像看上了我乖巧可人的学生。
此后一个月里,江英姮都没有再让李嘉亨到秀屿。
而那个月里每周回来,死活见不到人的宋皞愈发躁郁,他甚至在饭桌上,暗暗试探性地提了提李嘉亨。
江英姮僵住一张脸,心想,完蛋了,这不是好像,是我那不服管教的儿子确实盯上了我乖巧可人的学生。
“人家也有正常的生活,”江英姮哈哈两声,每一声‘哈’里都充满了僵硬,“我只是请他帮我改剧本而已。”
宋皞当即就眯了眯眼,放下筷子,落下清脆地一声,他十分直白地问:“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江英姮:“……”
宋皞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演技真差。”
江英姮:“……”
“既然你都知道了,反正也拦不住我,”宋皞试图用歪理邪说说服他的母亲,“那你帮帮我。”
江英姮:“……”
她怒了,心累地问:“你知道你才几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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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江英姮放下筷子,哐当一声,“人家一看你,且不说他跟你在一起,他是可以被抓进去的,你就说说你自已,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吗?”
宋皞:“……”
“妈妈也不是非要做这个恶人,”江英姮试图以理服人,“你年纪太小了,根本没有为一段恋爱负责的能力。况且,你这点心思让人知道了,人家就顶多当你不懂事,你以为会有什么好结局吗?”
宋皞面无表情,却也觉得没有办法反驳她。
江英姮知道他听进去了,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出乎意料的,宋皞呆坐了许久,开口说:“你们可以承诺我不管这件事吗?我知道您多多少少拿李嘉亨当儿子的。”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落在江英姮耳边,她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宋皞只当她答应了,吃完饭就上楼去了。
徒留江英姮坐在餐桌前。
我确实是……江英姮恍惚了一下,心底却一清二楚。
她把李嘉亨当成宋皞的替代品。
李嘉亨性格温和冷清、乖巧听话,在某个方面极大地满足了江英姮未尽的母爱。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隐秘的心情会有一天被人直截了当地指出来。
而指出这件事的人,还是自已的亲生儿子。
·
宋皞年少,但不是连基本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傻子,他自知这话说出来就是踩了江英姮的自尊心,于是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回秀屿别墅。
直到暑假,他被宋成江押回去跟江英姮道歉。
宋皞不愿意低头,宋成江的训斥他也只当耳旁风,最后被烦得不得了了,甩出一句:“为什么不是她来跟我道歉?你们总是这样,明明自已也有错,却总是只让我低头。”
这话说得重,宋成江沉默了一下,说:“那是你母亲。”
宋皞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摆出了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姿态。
宋成江和江英姮的确伉俪情深,但这并不代表宋皞从他们身上获得了爱。
他来到这个家也许确实很不是时候,江英姮的事业正值上升期,宋成江又忙着扩大商业版图。
江英姮勉强抽空生下他之后,便十分干脆地将他丢给了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宠惯着长到十岁,十岁那年,爷爷奶奶去世,宋皞被江英姮和宋成江接回家。
明明一开始是他们将他交给爷爷奶奶,却又不满爷爷奶奶将他宠惯成这样。
而现在,宋成江在他面前说‘这是你母亲’这句话的时候,宋皞只觉得好笑。
不管怎样,宋皞还是认了错。
毕竟,这是他母亲。
宋皞整个暑假都懒洋洋地不怎么爱出门,甚至于连房间门都不怎么出去。
每天他都会坐在窗台前,低头望向楼下的花园。
夏天到了,花园里繁花似锦、花团锦簇,宋皞脑海中描摹出李嘉亨的身影,就落在那团灰青色的月季前。
——直到有一天,花园里真的再次出现了他的身影。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灿烂的余晖落在花园里,也笼罩在李嘉亨身上,他正拿着浇花壶,往那朵月季前洒水。
滴滴的水珠好像落在宋皞心里,荡漾出一整片延绵不断的涟漪。
如果我不是十五岁,宋皞想,我就可以将这份美好囚禁。
但是那时他才十五岁,他只能礼貌地叫李嘉亨一声——
“嘉亨哥。”
即便他是十六岁,他也只能看着对李嘉亨别有用心的人,揽住李嘉亨的肩膀。
李嘉亨还对对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宋皞那时候已经在接触家里产业的同时自已尝试一些新的投资,每个季度手上的流水成百上千万,却仍旧没有办法去向爱人诉说爱意。
因为他才十六岁。
十六岁的夏季潮湿闷热,宋皞看着他李嘉亨和朋友共同出游的照片,心生怨恨,怨恨十六岁的一切。
宋皞上完课,走出教室,天色阴沉,显然一副随时有大雨倾盆而下的样子,他却不在乎。
走到半路雨下下来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走,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刚的照片。
宋皞事后回想起来这段淋雨的路,心想这也许是上天的恩赐。
他在路上遇到了李嘉亨。
李嘉亨认得他,见他淋雨,为他撑伞,惊讶道:“白白?今天没有让司机去接吗?”
宋皞握紧了手指,默默走得慢了些,离李嘉亨近了些,回道:“今天是我自已突然不想住宿舍,想着干脆回菁华的平层,挺近的,我懒得麻烦叔叔了。”
李嘉亨不疑有他,笑了笑,道:“那我把你送回去吧。”
曾经闲来无事,宋皞把常住房子附近的路都走了个遍,他无比庆幸自已还记得,所以现在可以选择一条最远的路。
宋皞后来一个人回菁华,却还总是走这条路。
李嘉亨的一颦一笑、一行一动,都足够他回味良久。
雨过天晴,李嘉亨又经常到秀屿帮江英改剧本。
宋皞常常躲在二楼的窗口,偷偷看着李嘉亨。
他像是觊觎深海珍珠的贪婪人类,一刻也不肯停歇地守着这颗明珠。
江英姮默许了这种行为。
后来江英姮知道宋皞直接飞去法国‘半强制性’地要求李嘉亨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后悔了此刻的默许。
而现在,宋皞会拿着明明就已经学会的数学题,去打搅李嘉亨。
在李嘉亨面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扮演乖乖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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