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诗到家门口才想起来她把钥匙忘酒店里了,钥匙现在还在江屿白的外套口袋里。
她看着墙上五花八门的广告,将目光定在了黄底红字上那张——附近上门开锁,公安备案,工商注册。
夏诗拨通了上面的电话,很快,一个骑着电瓶车拎着工具箱的老师傅就过来了。
老师傅向夏诗出示了自己的开锁证。
“带身份证了吗?给我看看。”
“在屋里,门打开后,我拿给你看。”
“行。”
房门老旧,锁式简单。老师傅打开工具箱取出一根细铁丝伸进锁眼随意扭两下,房门“咔哒”一声,就开了。
夏诗进屋找出自己的身份证,拿给了老师傅。
老师傅看完后将身份证还给了夏诗,“姑娘,开锁100,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
“好。”老师傅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
夏诗付完钱后,随口问了一句,“师傅,能换个锁芯吗?”
“你这锁旧是旧了点,但是锁芯没坏啊,还能用。”
自从吴秀敏找人开她家门想强行进入被她发现后,夏诗就打算换锁了,但那个时候她刚好临近三模考试,距离高考时间太紧,她又不常在这边住,她就把这事儿暂时搁下了。
“我想换个好点的,要防盗效果好的。”
“这可以换,我带的就有现成的。”老师傅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带着一串钥匙的新锁芯。
“你看看这个怎么样,这是目前市面上质量和性价比最好的,纯铜C级防盗,安全性很好,一般的开锁师傅都打不开!”
“那就要这个了。”
夏诗付完锁芯钱后,老师傅开始着手换锁工作。
69書吧
期间对门正在做饭的冯老太出来喊夏诗过会儿去她家里吃饭,夏诗想着自家厨房里什么菜也没有就同意了。
“姑娘,锁换好了,你试试看开关门利不利索。”
新锁不管是开门还是锁门发出的声音都很小,夏诗很满意。
老师傅前脚离开,后脚就上来了夏诗不想见到的人。
这回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婶婶吴秀敏还有一个是她叔叔夏松柏。
夏松柏最先看到夏诗,他看了一眼夏诗手里的一把新钥匙,乐呵呵道:“小诗啊,可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昨天你婶婶还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过来看看你呢。”
“可别这么说,您是我叔叔,理应我去看您才对。”
“嘴上说的好听也没见你过来看过我们啊!”一旁的吴秀敏白了一眼夏诗,撇着嘴说。
夏松柏瞪了他老婆一眼,转头继续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夏诗说:“上次你婶婶没打招呼就开你家门,是她不对,我这个做叔叔的代她替你道歉。不过你婶婶也是关心你嘛,你平时基本都在学校不常过来,她以为你屋里遭贼了就想了那么一个馊主意。你看你还把锁给换了,这不是花冤枉钱嘛!”
夏松柏的体型偏胖,挺着个将军肚,暗黄的脸上泛着油光,盯着夏诗的眼神透着精明算计。
夏诗看着他们贼喊捉贼的样子,恶心的想吐。
“我自己的事会自己处理,不劳你们费心。上次的事我想在警察局里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叔叔难道还想在听一遍?”
“你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吴秀敏是讨厌极了她这个侄女。讨厌的点不全是因为夏松青留给夏诗的房子和钱,最让她气的咬牙的是自家的孩子不论是学习还是相貌都比不过夏诗。
“小诗,把你那屋门锁上,来奶奶屋里吃饭。”对门的冯老太打开门都不想正眼瞧夏吴夫妻俩,只对着夏诗说道。
“好的,冯奶奶。”
夏诗进到冯老太屋里后,冯老太将门关的震天响。
“这老太有毛病吧!七老八十了还在这儿搅合别人家的事儿!”
“行了,走吧走吧。”
“走什么走,夏松柏,好人都让你当了是吧?你唱白的我唱黑的!你个怂包,是谁跟我说夏诗不是你哥的亲生女儿?是谁说这房子和那笔保额不该给那个贱丫头!”
“行了,你小点声吧,走走走,回家回家……”
“你个怂包,怂包……”
……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吴秀敏扯着嗓子说的那番话全进了夏诗耳朵里。
“你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孩子,他们就是惦记你爸爸留给你的钱。你爸爸走了,你要坚强,不能受那些胡言乱语的影响,不然他们只会使足了劲欺负你。”冯老太揉着夏诗的头发,牵着她的手坐到了饭桌旁的椅子里。
“我知道的,冯奶奶,你不用担心我。”
“嗯,好孩子,不提他们了,来尝尝冯老太做菜的手艺怎么样!”
冯老太平时是个注重仪式感的精致老太,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吃饭也要炒几个小菜。
此时桌子上就摆着四小盘菜,其实老太本来只打算弄三个菜,确定夏诗要过来,她又额外弄了盘拍黄瓜。
夏诗拗不过冯老太,只好先动筷子夹菜。
红烧排骨、清炒腐竹、黄焖鱼、拍黄瓜,每道菜她都认真的品尝了一番。看着旁边冯老太满脸渴望被夸夸的眼神,夏诗放下筷子,认真的对冯老太笑着说:“奶奶你做的菜超好吃,我好喜欢!”
“这就对啦!嘿嘿!爱吃你就多吃点,小诗,以后你没事多来奶奶这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谢谢奶奶。”
“说什么谢谢啊,孩子,不用跟奶奶客气。”
……
吃完饭后,夏诗又陪着冯老太聊了会儿天,等到冯老太要午休时,她才回自己家。
“……夏诗不是你哥的亲生女儿……”
这句话像是魔咒萦绕在夏诗的心头,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飘到了小时候。
其实,夏诗刚上小学时,就从邻居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很少有人说的像她婶婶那样直接。他们会说“夏松青长这么普通怎么生出的女儿这么漂亮”,“夏诗这孩子单看比她爸妈都好看,但是说不出长得像他们俩谁”,“和她妈还是有点像的,跟老夏那是一点都不像”。……
这话他们不敢当着夏松青的面说,只会故意说给当时年幼的夏诗听。
夏诗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点开微信,打开了她和江屿白的聊天框。
最新消息停留在江屿白发的那个“嗯”上。
江屿白应该在忙,不过她也没打算给他发消息,她也不知道要跟他发什么,但是她的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告诉她她想见江屿白,没由来的她就是想要见他。
夏诗点开江屿白的头像,打开他的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没有横线,说明她没有被屏蔽,而是江屿白从未发过朋友圈。
这点倒是蛮符合他霸总的身份,冷漠话少,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
她退出微信,点开短视频软件,找到她关注的一个博主——老贾修蹄。
随意点开其中一个给马修脚的视频,调成静音模式,侧身观看。
这是她在某个无聊失眠的深夜无意间发现的适合催眠她入睡的方法。
视频不短,有将近十分钟,夏诗通常看完一个就会闭上眼睡着。
今天也一样,她在看到视频里的男子给马修到第四个蹄子的时候,她就已经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夏诗觉得舒服多了,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她看了眼床头桌上的小闹钟,她居然一觉睡到了四点四十五。
从她住的地方到君悦食府打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她最迟五点就要出门。
夏诗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又换了一身衣服——普通款式的棉质短袖,宽松的长裤外加一双白色运动鞋。
她将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梳成高马尾,又去卫生间洗了洗睡眼惺忪的脸,再抬头看向客厅墙上挂的钟表,分针已经指向十二,已经五点了。
夏诗拿着毛巾混乱的擦了把脸,去卧室拔下冲了不到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抓着钥匙匆匆忙忙的关门下楼。
晚上的饭局为什么非要定在六点,夏诗不明白也不敢提出异议。
坐在出租车上,夏诗靠窗看着外面的天空,今天本是个晴天,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太阳被一团浓厚的白云遮住了,原本刺眼炙热的阳光被困在云层里,勉强透出几缕光芒。
夏诗刚从出租车里下来,一辆宝马缓缓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里面的司机很快从驾驶室里出来绕到后面,打开车门,夏诗看到了下来的江堇年,江堇年的目光都在车内,根本没有发现不远处站着的夏诗。
林黎年龄本就不算大再加上平时保养的也好,被江堇年牵着手下车的样子确实优雅得体的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妇。
林黎挽着江堇年的胳膊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夏诗,她温柔的对着夏诗招手:“诗诗,你也刚到吧!快来妈妈身边。”
夏诗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林黎想摸她脑袋,被她给躲过去了。
有江堇年在林黎也不能随意对着夏诗撒气,只是嘴上说着:“瞧这孩子娇纵的样子,真是被我给惯坏了!”
“小诗啊,还是搬到锦盛故里和你妈妈一起住吧!怀化街鱼龙混杂的,你一个女孩子住在那里不安全。”江堇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客气和关切。
“江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就不过去打扰你和我妈妈的二人世界了。”夏诗也同样客气说,只是谁都没有发现她低着头说话时的眼神里只有冷淡的轻蔑。
“堇年,由着她去吧,这孩子的想法一旦坚定下来谁都劝不了。”林黎才不愿意夏诗搬过去,她拉着江堇年的胳膊往君悦食府门口走。
“也好,反正我们快结婚了,到时候咱们一家都住在江家老宅里。”在进入君悦大厅前,江堇年对着身旁的林黎说。
快结婚了?有多快?难道他们今晚就是要告诉她他们结婚的事?江家老太太不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夏诗攥紧了衣角,心跳的很快,她的计划刚开始就要宣布她失败了吗?夏诗的身心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诗诗,你发什么楞啊!快跟上。”林黎撇了眼站着一动不动的夏诗后跟着君悦的经理往包厢走去。
夏诗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包厢内,夏诗挨着林黎坐下。
服务员拿来菜单,江堇年将菜单递给夏诗,“小诗,你是孩子,来你看看想吃什么?”
没等夏诗张口拒绝,林黎就姜菜单推回给了江堇年,“她懂什么啊?堇年,还是你来点吧。”
林黎矫揉造作的语气令夏诗浑身难受。
她喝了口水勉强压下了那一阵恶心感。
江堇年合上菜单,对着服务员报了几道菜名。
“堇年,屿白什么时候到啊?”林黎到现在都没见着江家少爷的影子。
“屿白的电话我一直打不通,不过,小黎你放心,屿白他今晚会过来的,我今晚之所以决定在君悦定位子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今晚在这里和人谈生意。”顿了顿,江堇年又无比无奈叹了口气,说:
“要不是我有一个老朋友也去参加那饭局,我还真不一定知道屿白会在这儿。”
这话听到夏诗耳朵里如遭晴天霹雳。她手里握着的玻璃杯差点滑落。
江屿白也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
她该怎么办?
她绝不能让江屿白知道她是林黎的女儿。
“屿白他会愿意过来吗?”林黎以前见过江屿白,在她心里那是一个狠厉不好招惹的少年。
“等他们谈完生意,我的老朋友会告诉我,到时候我亲自去把他叫过来,当着长辈们的面,他不会驳我的面子。”
“那就好。”林黎这下放心了,她势必要嫁入江家,对江屿白的了解越多对她越有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诗吃的这顿饭索然无味,如坐针灸。
吃饭期间,她从林黎和江堇年的谈话中得知,他们的婚礼仪式将在今年九月举行。
将近九点,江堇年终于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
夏诗知道她必须要走了。
“妈,我想去趟洗手间。”
“早不去晚不去,你哥哥马上要过来了你要去,你是不是成心给我找事!”江堇年已经出去,林黎的火气终于能发出来。
“我没有。”夏诗垂着脑袋,声音小的如蚊子。
“赶紧去,快点给我回来!”林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
打开包厢门,走廊里很安静没有人在。
夏诗小跑着去了拐角处的洗手间。
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张脸白的渗人,手心里也出了不少汗,夏诗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声。
走廊里传来压低声音的说话声。
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夏诗走出洗手间,贴着墙角,看到了拐角处的一部分侧影,隔着几米远,夏诗却一眼认出那是江屿白。
江堇年:“屿白,我和你林阿姨就要结婚了,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就进去见见她们吧!”
在江堇年低声带着点哀求语气的衬托下,江屿白的态度更显得凌厉逼人。
江屿白:“我可以不反对你再婚,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有底线。”
江堇年:“江屿白……你……你是要气死我!”
江堇年忍下来那一口怒气,又道:“就这一次,你林阿姨还有她的女儿,也算是你的妹妹,她们都等很久了,就见这一回,以后你不愿跟我们来往也就罢了!”
江屿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嗤笑了声,“妹妹?江堇年,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妹妹,十八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你……”
江堇年陡然噤了声,重重地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开了。
夏诗捂着嘴听得心惊肉跳。
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夏诗盯着江屿白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后悄然跟了上去。
君悦的室外停车场上,江屿白正坐在车前身上抽烟。
漆黑的夜晚,昏黄的路灯打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柔和。
这地方光线昏暗,夏诗只能看清他利落的侧脸和清晰的下颚线。
江屿白微垂着头,抽烟的动作慢条斯理,逆着光的剪影看起来落寞孤寂。
夏诗缓缓朝他走去,走了两步后她选择跑过去。
江屿白显然是听到了她奔跑的声音,笼着打火机偏头点下一支烟的动作稍顿。
朝他跑过来的夏诗让他很意外,她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惨白无比,江屿白差点没认出来。
江屿白皱着眉站起身想问她怎么在这,还没张嘴,夏诗就扑在了他的怀里,紧搂着他的腰。
她扑过来的劲儿很大,带着扑面而来的淡淡皂香,推着江屿白往后趔趄了一下。
江屿白一只手环着她,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笑了声,改口说道:“吓我一跳,还以为碰见鬼了。”
或许是抽烟的缘故,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慵懒。
夏诗的脸贴着他的衣服,闻到了混着烟草味的清香,她用力地吸了一口,颤着声音,闷闷地说:“江屿白,我好想你。”
江屿白吸了一口手里新点的还没来得及抽的香烟,然后丢在地上,抬脚摁灭,猩红的的火点转眼间消失不见。
江屿白干燥温凉的双手捧起夏诗的脸,借着灯光,他的指尖在她眼角轻轻摩擦着,看着夏诗的眼神深情缱绻,他低笑着问:“眼角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夏诗眼眶里的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江屿白的手心,温温热热。
他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偏低着头轻吻着夏诗的唇瓣,唇贴着唇,只是轻轻浅浅的吻,呼吸不见凌乱,只把人搂在怀里,温柔的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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