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此行便是来找张秋明的。
谢曦对于像张老先生这样不务虚名，能办实事的人，一向敬重。
耳后却忽的传来一阵马蹄声。
裴文轩转头望去，那似乎是一名官府衙役，正朝他们这儿过来。
“小姐，侯爷让您速速回府，有要事相商。”
那衙役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恭敬禀告。
谢曦点了点头。
——
谢府一间密室中。
除了谢安衡父女，顾时安也在其中。
他一身青色袍服，温润有礼的朝谢曦施礼。
“小姐。”
坐在上首的谢侯爷摆了摆手，道，“如今不是讲虚礼的时候。”
顾时安这才直起身，看向对面的人时，见她着玄色道袍，束着莲花冠，若不是知道她志不在此，恐怕真以为她是个了却凡尘的修士了。
“曦儿上回问我荆州新上任的刺史，为父道他是个酒囊饭袋，不过半月的功夫已经应验……”
他如今四十余岁，十年的功夫，将原本蛮荒贫苦的凉州治理成如今政清人和的局面，不知费了他多少心血。
谢安衡的头发都已经熬白，可此时，他那一惯乌沉平静的眼眸中，明显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
“侯爷是说蜀地的流民叛乱？”
顾时安将上司的异常看在眼里，他稍加思索便抢先回答。
对于他们父女俩的野心，顾时安早已察觉。
他不知期盼着这一天有多久了，眼下难得失了往日的老成。
大燕朝从高祖立国到如今，已是四百余年，国祚也该到头了。
“哈哈哈，时安果然有王佐之才！”谢安衡看向他的眼神很是欣赏。
谢曦唇角微弯，阿父现在是连装也不装了啊。
时间倒回半月前。
荆州。
太守携百官在城外迎接新上任的刺史，王登。
这王登出身名门，他的族兄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傅，权柄滔天。
家族子弟多任高官，王登的姐姐还是当朝皇后。
王登这个国舅爷就算再怎么昏庸无能，太守也不敢轻慢。
69書吧
更何况，刺史本就是行监察之职。
太守暗暗骂娘，摊上这么个同僚，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果然，接风宴没几天，就出大事了。
与荆州相邻的益州今年遇上百年一遇的大旱。
粮食没多少收成，赋税劳役却没减。
于是出现大量流民，他们有的北上去凉州，听说那儿的太守贤明，只是去的人占少数。
因为凉州地处蛮夷，周遭与胡族接壤，一直以来就是个穷地方。
更多的流民选择向东而行，去往相邻的荆州。
因为流民的数量实在过大，官府根本控制不住。
这些到了荆州的流民又为了活命，开始入城劫掠。
贵族们哪能被这帮泥腿子欺负呢？
他们今天敢抢粮食，明天就该造反杀人了。
其中，刚上任的王登本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原则，力主派兵镇压，杀死一批带头的，剩下的群龙无首，自然不敢造次。
何况，一群饭都吃不饱，大字不识一个的流民，跟披甲持戟的士卒相比，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那日，王登亲自带着三千兵马进城。
正在抢劫的流民立时就吓得不知所措。
他们不过拿着棍棒，身上连件好衣裳都没有。
这里也不过是个小县城罢了。
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军队。
“李三！如今可怎么好？俺都说了，不能抢不能抢啊……官府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内中一个瘦得枯黄的男人，指着其中一人开始埋怨。
过来报信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也一副慌张害怕。
“黑压压的一群，都是穿着铠甲的兵爷啊……他们、他们见着咱们的人……挥刀就砍……”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惊慌。
那个被叫做李三的，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虽然早就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可真当要赴死时，他也害怕了。
“你小子，若不是你鼓动我们进城来抢，又怎么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就是，若不是他，咱们也没这个胆子！”
……
听着众人将罪责都推到他头上，李三又是惊慌，又是悲凉。
但他也知道，他这个替罪羊是跑不了了。
王登得意的坐在县衙高堂，身披铠甲的武士，整齐排列，他们的铠甲上血迹斑斑。
堂下，有三人被粗绳结结实实的捆绑着，跪在地上，个个面如土色。
一旁，有两个褴褛衣衫的流民，磕头如捣蒜。
县衙门口，也聚了一大堆看热闹的百姓，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这帮外地来的，竟然抢他们的粮食！
多亏了刺史老爷来得及时，不然他们可就惨了。
城中的有钱人家因为有家丁护院还稍微好些，普通百姓被抢劫的可就多了。
“刺史老爷明鉴，小人们已经将他们三个罪魁祸首绑了，求老爷看在小人们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饶了小人们吧！”
王登微微一笑，他确实说了，只要他们将贼首推出来其他人便既往不咎。
可现在嘛，他改主意了。
这帮贱民根本不值一提，可若不加以严惩，现在荆州那么多流民，个个有样学样的话，那不久之后，连府衙都得被他们抢了。
“本官身为一州刺史，若这样轻易放过你们这帮逆贼，将来何以服众？”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甚至面上还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那两个流民顿时傻了眼。
这、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连他们也难逃一死吗？
“刺史老爷！您明明、明明说了……”只要把贼首交出来，他们就能免得一死啊。
怎么能……
被五花大绑的李三，听见他们的对话，吭吭的笑起来。
引得那说话的流民怒目而视。
王登儒雅一笑，“尔就没听说过，兵不厌诈的道理吗？”
看着他们这帮贱民窝里斗，他很是满意的问道。
话落，堂下跪着的那两个流民，惨白了脸，满眼的惧意和后悔。
是啊，他们怎么能相信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爷啊……
李三心中畅快多了，想当初，原本进城抢粮食是他们自愿，可等到官兵来时，又立马推卸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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