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胡一珩的京冀交界的小院,已经很晚了。
门口一双新拖鞋,粉红色的款式,标签未拆,和旁边那双深蓝色的…看起来像情侣拖。胡一珩注意到她的视线方向,随意地说:“超市打折买的。”
乔乐之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我还是穿我原来那双吧…”她有些囧,不想留下暧昧绮思。
“都可以,随你。”胡一珩转身进卧室,啪——一声关上了门。
乔乐之觉得他的反应有些怪,但除此之外,胡一珩再没做出格的举动。
再加上,下一赛程除了需要提交完整剧本,还要拍一段短预告片。这部分几乎完全由胡一珩操刀,他变得很忙。
小院面积很大,两人碰面的时间也不多——就像是租在考试院的室友,共享空间里的工作室——举个例子,为了高效沟通,节省步行时间,两人甚至用办公软件交流工作进展。
有时候,乔乐之不得不反思,自已可能有被迫害妄想症,对别人的“好意”反应过度。
一定是她多想了吧。
但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生根就容易发芽。
比如有一次,她早晨想出门,忽然发现门朝外推不开——胡一珩解释说,是一楼潮湿,又长久吹风,锁芯有点锈,他去买点润滑的东西就好了。
下午,胡一珩往里倒了点菜籽油,门锁果然恢复正常。
乔乐之对于“被锁在门内”有些后怕,提议道:“要不要在里面也倒点?”
她主动打开房门,但胡一珩绅士地停住了步子,摆手拒绝:“你的房间,我不能进去。”
他找了个玻璃瓶,倒点油进去,递给她:“你刚看了我怎么操作,要是下次门不好使,你自已往里倒点,或者跳窗——”
他指指旁边的老式门窗,自嘲道:“这窗质量很差的,一撞就开。”
小玩笑缓解了乔乐之的恐惧。并且在那之后,门再未坏过。
再比如,有时胡一珩会突然问她,在这儿生活怎么样?舒不舒适,会不会不方便,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等等。
她觉得奇怪,两人的项目即将收尾,哪儿还有改进的必要?
再加上她是借住在此工作,胡一珩又不准备开民宿,这么在意“住客”的评价做什么?
看她沉默不答,胡一珩摸摸后脑勺:“这问题不好答哈?我是不是太热情好客了?”
乔乐之点点头,嬉笑中将话题揭过。
真正让她警铃大作的是那天。
为了节省人力、财力,两人决定预告片由乔乐之出演。反正不用露脸,也没台词,最多不过是往水里多跳几遍。为了演得像模像样,乔乐之还去报了个“美人鱼速成班”,尽量让自已身姿舒展一些。
她练习的日子,胡一珩负责找场地、设计画面风格、做服装道具、找配音。
工作量都让他包揽,乔乐之有点不好意思。但胡一珩坚持说,他习惯了,一个人做更顺手些。乔乐之自知没经验,也就不上赶着添乱了。
可到了开拍那天,她才知道两人的审美差异和关注点有多不同。
乔乐之觉得白色丝质衣服打湿后太透。
但胡一珩觉得白色更纯净,丝绸在水里更灵动飘逸。
乔乐之觉得穿透式的布光有些惹人遐想,她希望女主角思想成熟、有独立人格,但这样的穿着…乔乐之不知该如何描述,有点擦边?
但胡一珩说,他借用的是一种表现形式,这样拍摄可以突出人性、性别、身体与精神之间的关系…为了说服乔乐之,他找出几幅法国艺术家的作品作为背书,包括曾为费里尼以及阿莫多瓦掌镜的米罗·马纳哈。
“你信我,这套你穿着效果肯定好。别担心走光,后期是我们自已呢!再说灯光打得暗,也看不大清楚的…”
“行吧。”
乔乐之选择相信自已的队友,她不是矫情的人,拿着服装进入试衣间。
确实,尺寸刚好合适,勾勒出她修长的身材线条和优美曲线。
但也奇怪,尺寸为什么刚好合适?
-
水下的拍摄并不容易。
胡一珩对预告片的质量要求很高。乔乐之不得不一次次调整姿势、角度入水,以拍到他想要的效果。有时是水花太大,有时是“鱼尾”摆动的幅度不美,有时是水流的方向不对…
他一遍遍喊:“卡,再来一条。”
她一遍遍重复排练好的姿势。
跳到最后,乔乐之疲惫不堪,神志已开始走失。
胡一珩像没注意到:“刚刚那条还行,咱们再最后保一条吧。”
乔乐之咬牙点点头,在下水的前一刻捏住大腿——她要保持警惕,尽量姿态优美,又不至于在镜头前走光。她可不想为一个项目牺牲太多——
“可以了!”
她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胡一珩想来扶她,乔乐之自已蹬掉假鱼鳍,跳着走向更衣室,换上了舒适的T恤牛仔。
要提交的材料已基本大功告成,只等胡一珩的剪辑。乔乐之回忆这些天住在他家的不适感,向胡一珩告假:“我这边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啦。好久没回家了,有点想念我的小猫和小窝,我明天回去一趟?”
她确认,自已说这话时是笑着的,还有些本不该出现在此的讨好。
可胡一珩的嘴紧紧抿着,盯着摄像机不说话。
乔乐之又重复问了几遍,他才僵硬地点点头。
回到小院,刚踏进门,她愣住了——
空地晾着乔乐之房间里的四件套,还有她的贴身衣物。
“这是…你洗的?”
胡一珩点点头:“我估摸着换洗的时间差不多了,给你新换了床单被罩,你放在脏衣篓的衣服,以后不用偷偷晾,那房间阳光不多…”
但乔乐之没认真听,她满脑子都是,胡一珩进了她的房间,翻过她日夜枕着的织物,又将手伸进浸有她汗水、体液的衣服,审视、搓磨、晾晒,说不定还有其他。
而且,看他的神色,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
难怪他如此了解她穿衣的尺码。
乔乐之胃里有些泛恶心,但她努力掩饰住自已的情绪,保持镇定。她迅速将目光从晒竿上移开,转而注视着菜地。她在寻找话题,转移微妙的氛围。
但她心里在想,他不对劲。
将种种联系起来,她发现,这些天,胡一珩一直在不断试探她的底线。如果她是“鱼”,他便是正在收网的“渔夫”——
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可能会陷入更深的困境之中。
终于,她挤出几个字,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哦,让你费心了。”
听到乔乐之的答复,胡一珩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他微微一笑,轻松说道:“抱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但我觉得这些需要处理一下。“
“我明白,多谢你的好意。”
乔乐之忍着恶心继续回答,她如今是瓮中之鳖,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胡一珩不再继续纠缠,而是走向厨房:
“我想你今天下水,可能会着凉,所以炉子上还煨了姜汤,要来点吗?”
“好啊。”
乔乐之站在原地,乖巧接过他递来的汤,假意要喝。可嘴唇还没挨到,她放下了勺:“有点烫,我一会儿再喝,你先去导影片吧。”
胡一珩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直到胡一珩书房里传来电脑开机、风扇转动的声音,她才将还未凉透的“姜汤”倒进了菜地里。
-
这一晚,乔乐之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她起床多次,检查门窗是否关好,始终不得安心。
半夜,她累到闭上眼睛,又突然从梦中惊醒。
屋内木质雕花窗大开,月凉如水,从外面漏进来。
下一秒,乔乐之汗毛竖立。有人影在她房间里,是胡一珩坐在她的床脚。
她开始意识到,胡一珩并不是单纯对项目有兴趣,而是对她本人产生了兴趣。
血液倒灌至头顶,乔乐之差点惊呼出声。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