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安躺在病床上,任由着护士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护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她一边消毒一边感叹着林子安的可怜,又一边庆幸着林子安此番从楼梯上摔下来没有伤到骨头,和脑袋,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等到护士结束了自己的工作退出病房后,林子安翻出了手机,点开了和裘祈昱的聊天记录:“吃饭了吗?”
那头的女孩并没有第一时间回信,想来是在忙吧。
林子安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到了病床边的柜子上,他累了,他想睡觉。
刚刚闭上眼睛,病房门就被打开了。
“Eric,你的表现父亲很不满意。”推门进来的人是cooks。
林子安睁眼撑着床垫忍着身上的疼痛艰难的爬起来:“cooks,你应该清楚,今年只是意外。”
Cooks看着林子安说:“我当然知道是意外,还有,家里有人给Gern传消息的事情父亲也知道了,他很生气,下了命令将送消息出去的人送到了非洲。”
林子安沉默。
“听说这次那个留学生去看了你的表演。”
林子安终于将视线落到了cooks脸上。
“她是Gern为数不多的朋友,剩下的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cooks,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呢,把我送回非洲就行,何必牵扯到其他人,而且我有必要提醒你那是一个在中立国留学的中国人。”林子安到底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即便他演饰的很好,但是他从未真正紧张过一个人,这是第一次,声音里的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警告已经被cooks捕捉到了。
“如果不是公爵指名道姓要你,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cooks疾言厉色,说完之后发现:“Gern圣诞节过后就会订婚,我答应过父亲,圣诞节前会让她对你的妄念断干净。至于用什么方法,我想你会考虑好的,如果你不知道,那我不介意帮你想。”
“知道了。”林子安看着cooks说。
Cooks说完转身离开病房,走了几步又绕回来:“乐团的位置家里人已经帮您辞掉了,去九区的拳馆吧。”
林子安的拳头在薄被下面攥紧,明面上却不能有半分情绪,只能点头:“好,三天后我会去的。”
“你是我的弟弟,我不介议你可以多休养几天,等养好了再去。”cooks这个时候又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好像很关心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一样。
病房的门合上了,但被子下面藏着的拳头却依旧握的紧紧的,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钢琴就是他的奢望了,九区是个什么地方林子安知道,龙蛇混杂的灰色地带,那里有很多拳馆,射击俱乐部,地下拍卖场,赌场,妓院,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九区拿不出。
想到这,林子安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安排自己到了拳馆,至少他还可以自保,至于Gern的小姐,只希望她在知道自己辞掉乐团的工作而去九怪之后,能让她放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在吗?我刚刚吃完饭,今天在学校附近发现了一个中餐馆,里面有广东的糖水和白切鸡,如果你还有机会飞瑞典,我可以带你去尝尝那个是不是正宗。”
屏幕上是长长的一段话,林子安看着上面的话脸上多了两分笑意,但是很快脸就冷下来了。
“好。”
裘祈昱看着屏幕上的好字,心满意足的将手机收到口袋里,跨出校门。
走了几步之后,妈妈的电话打到了裘祈昱的手机上。
“喂,田女士,最近在干什么啊?”
电话那头传来田女士的小声:“我在包饺子呢,你爸爸要到南方去出差,要去几天呢,我寻思着给他保顿饺子。”
“唔~,我也想吃妈妈包的饺子。”
“想吃就赶紧看机票,今年过年说什么都要回来了。”
“妈妈~我也想回去的,但是学校这边任务很重啊,回去的话就耽搁了。”
电话那头的田女士沉默了一阵,又继续说:“好吧,当初真不该同意你学医,还跑那么远去学,吃饭了没。”
“吃了,吃的一家中国菜,广东菜,白切鸡。”
“哦,说到白切鸡,你爸爸就是要到广东来着。”
裘祈昱突然眼睛一亮:“爸爸要去广东出差?”
“对啊,要去大半个月呢。”
“爸爸在家吗,让他接个电话呗,我亲爱的妈妈。”
“就知道贫嘴,老公,你闺女找你呢,来接电话。”只听见那头传来一句浑南后的来了,之后听到拖鞋摩擦地砖的声音,再然后电话就被裘爸爸接过去了。
“闺女,想老爸了没有啊。”
“想了。”
“找你老爸什么事儿啊。”
“妈妈说你要到广东出差。”
“对啊,去广东谈一个项目。”
“我亲爱的爸爸,拜托你件事儿呗。”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铺垫那么久。”
“我这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他小时候在广东生活,很久都没有回去了,有点想家了,你到广东之后给我拍一些照片呗,要是可以给我寄一点特产什么的就更好了。”裘祈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爸爸那边就传来笑声。
“我当多大事儿呢,没问题我给你拍,至于特产,等我过去了看看适合快递点什么再说。”
“谢谢爸爸。”
......
挂掉电话后,一条讯息挤进了手机屏幕,占据了消息通知栏的最顶端。
“最近要降温了,记得保暖。”来自林子安。
“嗯,我会的,你也是。”
往下划了几下,裘祈昱看到了来自谷歌的天气预报的降温提醒。
看来欧洲的秋天也可以勉强算得上美好了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教授那边的论文,以及半个月后的一个特殊案例的手术需要去观摩学习。
一个留学生组织的活动自己也报了名,需要带着自己的作品去要去参加。
又要忙起来了。
……
从那之后,两个人开始了在网络上的交流,有空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实时交流,没空的时候就彼此留言,等到对方看到的时候就会回。
好像突然有了一个可以陪着说中文的人,林子安很喜欢和裘祈昱聊天,什么都聊,聊的天南海北,又很日常,比如今天吃到了个什么好吃的面包,又比如会拍一张难得一见都天空。
裘祈昱也很喜欢这样的分享,以至于她也养成了拍照的习惯,校园里遇到的小猫,路边的小草,味道不错的饮品都会成为两个人交流的素材。
……
修改了几次的论文终于上交通过,裘祈昱松了口气,难得看到一个黄昏,正好是吃饭的点,裘祈昱拨通了林子安的电话。
电话通了。
“你好。”一个标准的意大利语问候,清冷没有感情的声线。
裘祈昱听到的第一秒,扬起的嘴角就放不下去了。
清了清嗓子,而后使坏的用了从Gern那里学来的蹩脚的意大利语问了一句:“你可以思考一下我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而后是带着黏糊糊的南方口音的中文传来:“我猜是美丽的裘祈昱小姐。”
裘祈昱也笑着换回了中文:“林子安先生非常聪明,一猜就中。”
明显带着笑意的的声音传过来:“能等到你的电话真不容易。”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之前不是因为教授那个老顽固总是盯着我的论文不放嘛,我是真的挤不出时间了,连回你信息都是吃饭前和去厕所的路上回的。”裘祈昱语句里虽然有些抱歉。
但林子安从语气上却没有觉得一丝愧疚。
“不过我还是等到了。”林子安说。
裘祈昱到这个时候才听到电话那头的杂音很多,非常非常嘈杂,甚至是混乱。
“你现在在哪呢?怎么听着你那边那么乱。你吃饭了吗?”裘祈昱问。
“吃了,我现在在一个酒吧兼职。”林子安说。
裘祈昱听着林子安大概是去了一个类似杂物间之类的地方,因为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而后嘈杂的声音就没了,好像是在关门的那一瞬间被隔在了门外。
“这么乱的环境,能听到你的琴声吗?怎么就突然去兼职了,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在裘祈昱的印象里,Gern的家庭条件很好,非常好,愿意送一个养子去学习钢琴,并且支持他将其作为事业,想来应该是不需要为生计考虑的,怎么会需要去兼职。
林子安很快给出了解释:“我离开乐团了,首席回来了,因为我上一次到瑞士的演出,让他不大高兴了,所以我就离开了。”
“他们逼你离开的?”裘祈昱那边的语气拔高。
林子安这边只是轻笑:“算吧,不过也确实是我技不如人,首席比我好,又是乐团的股东,多方面考虑之后,没能留下。”
裘祈昱算是听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担心自己被更年轻的人取代之后的结果。
“你……不要难过。”裘祈昱不会安慰人,更何况距离他们演出结束回国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林子安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想来是不想自己知道的。
“我没事,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林子安说。
裘祈昱又问:“那你不打算去读书吗?”
“明年会参加考试的。”林子安带着笑意说。
“这样啊,那行吧。”裘祈昱说。
“Satan,你好了吗?到你下场了。”门外传来声音。林子安第一时间握住了手机的听筒。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难得今天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快去吧。”林子安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好。”裘祈昱听完未做他想,挂断了电话。
……
林子安将电话握在手里,打开了门。
刚刚站在门口的人,看着林子安脸上挂着的缠莲面具露出了笑脸,上下打量着穿着黑色坎肩,黑色工装裤,黑色板鞋的林子安:“你要换下你的衣服吗?”
林子安看着这人递过来的一套紧身皮衣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用了,我的身材……撑不起来。”
……
拳馆里是一层一层激起的吼浪,不同场地里的对阵都不一样,林子安现在站的场是其中一个。
场馆中央上格斗专用的一个八角笼,只不过这样的场所里和一般都正规比赛不一样,这里没有裁判,也没有规则。
整个场馆除了八角笼被照的锃亮,其他地方都隐在黑暗里。
这里是讲生死的地方,来的观众非富即贵,人人都带着面具,包括工作人员和拳手。
林子安太瘦了,就连他自己身上的坎肩穿在身上都空空荡荡,十九岁的少年,本来就是单薄的。
可是没有人会看轻他,因为看上去瘦弱的男孩却有一个属于强者的称号,Satan,因为来这里的拳手大多图财,而他不要命。
坐在场边的林子安抖着腿活动着关节和肌肉,看着中央的八角笼,耳机里是粤语歌,这里的人都说他不要命,其实他才是真正想要活下去的人。
欢呼声越来越高,隔着八角笼,林子安看到了自己今晚的对手,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黑人,而自己现在身高堪堪过了一米八,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快点打完吧,打完他需要去找她说话。
二楼一个位置上,有一个制作精美的铜钟,敲响的那一刻,坐在场边的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八角笼走。
黑人只穿了一条绿色的运动短裤,脸上带着一个红色的头套。
林子安则上从上到下一身黑,只露出了两条纤细的比白人还要白上一些的胳膊,手腕一下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
战斗持续了十七分四十七秒,以黑人被放倒锁喉,认输求饶结束。
林子安松开了力道,躺在八角笼的中央,扎在脑后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被汗浸湿后一缕一缕的粘在脸上,面具松了,但好在没有掉下来,看着自己头顶上明晃晃的灯,抬手擦了擦嘴角,将手抬到眼前的时候,白色的绷带被染红了。
……
场边插着耳机的手机亮了。
两条信息进入显示在手机屏幕的通知栏上。
一张站在苏黎世大学天台远眺整个城市,沐浴在夕阳下的城市。
以及一句,“期待你下一次登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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