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祈昱再次见到林子安的时候,是在瑞士的某条商业街上。
难得有半天的空闲,导师同意可以将大家放出来放松一下,裘祈昱难得睡了个午觉,准备赶往约好聚餐的餐厅吃饭,林子安提着打包好的晚饭出门,恰好遇上了进门的裘祈昱。
“非常抱歉。”林子安抬头,一脸惊喜:“是你啊。”
“哎,林子安。”裘祈昱擦掉外套上沾的柠檬水,抬头就看到了林子安。
“你还记得我。”林子安看着裘祈昱。
裘祈昱点了点头:“当然。”
“你到这边吃饭吗?”
裘祈昱点头:“对,我们实验室的人组织了聚餐,你呢,怎么到瑞士了?”
林子安笑着说:“我到这边参加一个演出,明天晚上有空吗?有时间可以去看我的演出。”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制作的非常精致的邀请函。
等到裘祈昱反应过来自己不一定有时间赴约的时候,邀请函已经在自己手里了,还是自己主动接过来的。
林子安带着他的晚饭走了,裘祈昱则带着邀请函入席。
“昱,你怎么来的那么晚。”威廉笑着问自己同组的裘祈昱
“刚刚路上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聊了两句。”裘祈昱没带包,只能将邀请函放到手边。
威廉就坐在裘祈昱的左手边,看到了邀请函,拿起这张薄薄的卡片在手里看。
“昱,这是什么?你明天晚上要去看演出吗?这样的演出很无聊的,虽然都是一些很厉害的人,但是都是一些表演了很多年的老曲子了。”威廉将邀请函放回原位,他是整个实验室走在潮流最前端的人,喜欢新鲜事物,对这样相对古典的表演报以敬畏但不感冒。
裘祈昱笑着说:“这是刚刚那个朋友给的,邀请我去看他的演出。”
另一个同组的师姐也看了看邀请函笑着说:“这个演出还是很有名的,你的朋友如果可以登台,那么他应该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说完之后又托腮想了想:“不要听威廉瞎说,明天下午,你应该还是有时间的,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裘祈昱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Gern:“Gern,你要一起吗?”
Gern转头看着裘祈昱:“去哪里?”
“去看你哥哥的演出。”裘祈昱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
Gern眼前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我都不知道他在这边有演出,他也并没有邀请我,我就不去了。”
“哦,好吧。”裘祈昱并不知道林子安没有邀请Gern,这件事作为饭局上的小插并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价值,所以到此为止。
一顿饭组里的所有人都吃的很开心,作为组里最小的人,裘祈昱被安排由威廉送回住处。
“祈昱,一起去音乐节吗,明天。”走在路上的时候威廉问。
裘祈昱摇了摇头,她不太喜欢嘻哈文化。
“你要去看你朋友的演出?”
“我还没有想好,手上的论文也还没有写完,大概连他的演出都去不了吧。”裘祈昱伸展着双手。
俩个人拥有共同的导师,所以,当裘祈昱搬出论文没有写完这个理由的时候,威廉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即便自己的论文也没有完成,但是组内所有成员有一个共识就是自己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不想完成一不可以拖同伴下水。
裘祈昱是和一个同校服装设计专业的本科生合租再学校附近,打开公寓门的时候,客厅的灯并没有开,看来室友不在。
将邀请函放到门口的玄关柜台上,将钥匙顺手压在邀请函上之后,裘祈昱换鞋进了客厅,拿起水杯进小厨房到了杯水,俩个人基本上都不在厨房开火做饭,小厨房现在的作用就是让这个习惯喝热水的裘祈昱烧水喝,或是偶尔做个宵夜。
最初是没有做宵夜这个选项的,但是瑞士的外卖,吃过两次之后裘祈昱就果断放弃了。
室友Anna不止一次吐槽过裘祈昱这个喝热水的习惯,但是每次痛经裘祈昱给她倒热水的时候,都会向上帝发誓以后跟着裘祈昱一起喝热水,不过每次过后都会忘记,继续喝冰水,等到下一次肚子疼的时候再次发誓,整整两年,完美的,准时的形成一个循环。
裘祈昱正喝着水,放在吧台上的手机亮了,她只能端着水去拿手机。
给自己Facebook上发信息的,是自从加了联系方式过后,快三个月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的林子安。
“明天有空来看我的演出吗?”
裘祈昱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水杯晃晃悠悠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水杯随手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双手捧着手机,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才发出一句:“我实验室有事,可能会迟到。”
对面很快就回复:“没关系,我恰好靠后出场。”
“好,提前祝你演出成功。”
看到对面回了个谢谢之后,裘祈昱放下了手机,端起水杯,靠在沙发靠背上开始放空自己。
等到一杯水完全喝完,裘祈昱起身有倒了杯水,进了书房。
公寓还算大,两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小厨房里还放着洗衣机,一个洗手间两个女孩共用,但是裘祈昱不差钱,所以多花了一份钱租下了书房的独立使用权,为她后来的学习生涯熬夜写论文提供了一个空间。
晚上十一点多,书看到一半的裘祈昱被开门声打断,伸手发现水杯已经空了,拿着水杯站起身出了书房。
“晚上好,裘。”Anna的新男友和裘祈昱打招呼。
“晚上好。”裘祈昱礼貌会应完男生之后看向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Anna。
Anna的新男友连忙解释:“Anna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裘祈昱点了点头朝着Anna的房间一指:“她的房间是那间,你扶她进去吧。”
男生闻言,抱起Anna就往房间走,裘祈昱则端着水杯进了厨房,烧水期间,裘祈昱的视线一直在往Anna的房间那边飘。
很快Anna的男朋友就出了房间:“我先走了。”
裘祈昱点了点头,送男生离开公寓后将门关上,等她回到厨房端着水出来的时候,被坐在沙发上的Anna吓了一跳。
“靠,你没醉啊,吓死我了。”裘祈昱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往里走。
Anna则是将双腿一盘,拍着自己身边沙发上的空位示意裘祈昱坐过去:“裘,怎么样,今天这个。”
裘祈昱摇了摇头:“不知道。”
Anna失落的上下看了看裘祈昱:“算了,你一个小孩,我能指望你懂些什么呢。”是的,没错裘祈昱虽然现在已经是研究生,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Anna这个本科生的学姐,但是事实上,安娜已经二十了,但是裘祈昱还只有十八岁。
“我跟你说,刚刚这个,是一个今年刚入学的新生,建筑学专业的理工直男,傻乎乎的,谈了快两个星期了,我们现在才到接吻的程度,我都觉得我快纯情了,还从来没有谈过那么纯情的恋爱呢。”
裘祈昱将一杯蜂蜜水放到Anna面前:“你身上的酒味好重,你确定你没醉吗?”
Anna抬起胳膊闻了闻:“我怎么没有闻到,你每天闻那么多酒精都会闻不惯酒味吗?”
“乙醇和红酒加胃酸散发出来的气味是不一样的。”
Anna耸了耸肩将蜂蜜水一饮而尽后晃晃悠悠进了浴室。
裘祈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Anna扔到地上的外套,虽然这个金发碧眼的白人辣妹两年的时间已经带了很多位男朋友回来过夜,但是基本上每一位都是拿出真心去经营的,虽然总是以失败告终,但是好在都没有影响到自己。
甚至几次在学校替自己解围,有时候在实验室待得太晚她都会以散步的名义带着男朋友来接自己回家。
总的来说,Anna是一位不错的室友。
“裘,我没有拿衣服,帮我送一下衣服呗。”浴室里传来Anna的求救。
“哦,马上。”
等Anna再次穿着她那凸显自己傲人身材的睡裙出现在客厅的时候,裘祈昱正烧水打算煮面吃:“你要吃吗?”裘祈昱拿着筷子问。
Anna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裘祈昱:“要,要很多。”说完就从客厅直飞小厨房,站在裘祈昱旁边说:“裘,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女孩子呢,要是你能喜欢女孩子该多好。”
裘祈昱看着Anna:“别了,就算喜欢也不敢做你女朋友。”
......
两个女孩坐在客厅地毯上吃着面。
“明天出门一定要记得带钥匙啊,我有可能会回来的很晚。”裘祈昱说。
Anna看着裘祈昱:“你又要去图书馆啊。”
“不是,去看一个朋友的演出。”
“朋友,还演出,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除了医学院的人以外的其他朋友。”
“你不就不是医学院的嘛。”裘祈昱挑起一筷头面条说完之后直接塞进嘴里。
“我不一样。”
“他是我暑假的时候和Gern回意大利时认识的。”
“意大利人啊,行吧,你小心一点哦。”Anna说。
裘祈昱点了点头:“我知道,Gern说他是她们家收养的,他会说中文,应该一个是华裔。能在异国他乡听到母语还是蛮亲切的,不过我会小心的。”
......
待到实验室的实验全部完成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可惜这里没有火烧云,不然这个时间,大概可以染红整片天空。
脱掉白大褂,拿起外套的时候,裘祈昱摸到了口袋里的邀请函时,才想起今天的演出。
抬手看时间,明显演出早就开始了,但想到林子安所说他的节目在后面,裘祈昱背起包就往外跑,打车前往演出所在的场馆,一个老式剧院。
门口检票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为裘祈昱的迟到而不让她入场,只是示意她小声一点,裘祈昱连忙道谢后进了剧场。
演出的大厅里灯火通明,观众席上的灯光也打的很亮,裘祈昱弯着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将视线投向舞台。
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是著名的芭蕾舞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几乎所有人都被舞台上的舞蹈演员吸引,但是裘祈昱的目光却在场上巡游了一番后落到了一旁的乐团处。
那架三角钢琴前坐着的,穿着黑色西装的,乐团一众白人面孔里独一无二的亚洲面孔身上。
他的位置并不是乐团的中心,相反是角落里,甚至打在乐团上的灯光都没有完全照亮那个角落,有一大半都隐藏在昏暗里。
距离隔的不远不近,裘祈昱能看到林子安的神情,明明这一段讲述的是他们刚刚相爱时的甜蜜美好,但是裘祈昱在他的神情里看到了落寞。
他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已经可以预见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的悲剧。
他又好像是后来的罗密欧,那个在墓前饮鸩自尽的罗密欧。
……
裘祈昱以为那只是自己理解错了,觉得那不过是他投入表演的表现。
但是后来的Encore,是林子安的钢琴独奏麦克道威尔的曲子《致野玫瑰》。
从前麦克道威尔的曲子给裘祈昱的感觉是像在听一个老者慢慢讲故事,又像是在秋天的森林里散步,踩着枯叶发出咔擦咔擦声响,太阳暖呼呼的照在身上的那种惬意感。
但现在的这首《致野玫瑰》裘祈昱却听到了玫瑰在秋风里凋零,落到冬天的泥土里,冰冷,痛苦,无助。
裘祈昱盯着钢琴前的林子安,在心里问:“你……是在难过吗?为什么难过呢?”
Encore表演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过去了,林子安在全场的掌声中起身,行礼,退场。
裘祈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子安直到他退到后台,消失在视线里。
台上只剩下那一架三角钢琴孤独的摆在那里,摆在那一束唯一的追光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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