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看着只剩下一步的距离,但她准备迈出的左腿蹭的一下,被极速冲过来的灵剑所伤,几乎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腿骨。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咬紧后槽牙,用尽极大的意志力,保证自已的双腿绷直,伸直手臂。
谢归像是一个笔直的棍子,失去平衡后,朝前面倒去。
陆守规的那个钵已经超过了谢归的位置,但是结界不能用法器接触,除非考生亲自接触,否则将会判断无效。
陆守规瞪大眼睛,甚至连眼角都快要睁裂。他已经站到了钵的边缘,准备第一时刻触碰那个结界,甚至已经听到了宣布第一名的声音。
“测验第一名……”
是我,陆守规!陆家!
“谢归。”
“第二名,陆守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罩钵在通过结界的那一刻,变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消失了,重新回到陆守规的乾坤戒中。
他诧异地睁大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躺着的小孩儿,努力消化逍遥宗播报的名次。
明明自已已经超过她了,明明她已经没有意识地倒下了!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一定有内幕,一定有人在背后帮她!肯定是这样的,不是我的错……
谢归在她的手指碰到结界的那一刻,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连意识也陷入沉睡。只在所有都沉寂的那一刹那,霓虹灯下的尸体却刺眼的可怕。
只要我愿意,无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赢……
在测验场地外的姜敏听到最后的名次时,也是惊讶,下意识地朝苍隐的方向望去,发现在他身旁的温羽用了瞬移咒,一眨眼就不见了。
苍隐感受到姜敏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就连白花花的胡子都挡不住,苍老的眼神中射出亮光,朝姜敏点点头。
姜敏顿了一下,随后偏头看到温羽已经出现在飞剑山的出口,极其温柔地抱起谢归消失了。
她的师尊从不会多看无关紧要的人一眼,她的大师兄是最沉稳的人,她的四师姐是最沉默寡言的人,可这孩子却在短短一年里成为三人的例外。
姜敏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突然的,外来的因素。
她少时父母双全,家庭美满,活在爱意当中。可是在她十岁的时候,一场火灾夺走了母亲的生命,父亲也一蹶不振。
往日的幸福好像镜中世界,镜子破碎,只会留下一地的碎片和创痕。
姜敏小小的身体托住父亲坍塌的脊梁,两人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甚至在内心中约定好了,两个人谁也不能从悲痛中走出,谁都不能忘了母亲。
但是她的父亲违背了这个单方面的约定,两年,仅仅两年,他找到了另一个淳朴的农妇,对方还带着比自已小五岁的男孩儿。
父亲的笑越来越多,整个家因为两人的加入也不再冷冷清清,沉寂在悲痛中。
姜敏在父亲因为母亲哭的时候,无比虔诚的祈祷上天赐予父亲救赎,让他不再哭泣。但是当上天真的赐给他欢笑时,姜敏又无比期望泪水重新爬上对方的脸颊。
泪水是记住母亲的证明,生者的悲痛是死者存在过的痕迹。可是自已的父亲好像忘记了流泪,忘记了悲痛,顺其自然的,必定要忘掉母亲。
新来的继母对她很好,甚至比对自已的亲生孩子还要好。带来的那个男孩儿,应该称作弟弟——但她不愿接受,也很乖,把自已的木剑借给她玩。
或许这不仅是上天给父亲的救赎,也是给自已的绳子。
可是她不想抓住这根去往天堂的绳子,也不能抓住。现在母亲只有她一个人,忘记悲痛就意味着背叛,她在天上该多孤独呀。
姜敏矛盾着,纠结着,当不由自主地因为家中温暖的氛围而微笑时,会瞬间僵住,眼前闪出火灾中母亲哭着求救的场面,把她的“幸福”重新拉入深渊。
她开始害怕不稳定的,未知的,外来的因素。她沉浸于维持现状,希望每个人都不会改变,尽管这样的现状是痛苦折磨的,这样谁都不会感到愧疚,谁也不会感受到背叛。
现在,谢归就是一个外来的危险。仅仅一年就改变了大师兄和四师姐的性子,那么之后是不是会改变更多的人,自已是不是也会被改变?
八个人已经一起生活了八十四年,所有人的关系都已经固定,谢归的出现无疑会把这些关系打破重构。
姜敏对打破重构充满恐惧,她没有足够的自信去保证自已不会怀念之前的相处模式,去保证自已能够和新来的人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
但是师尊笑着对自已点头,不就是希望自已能够迈出一步,直面自已的恐惧吗?
姜敏看着自已摊开的双手,回想起大火中的房屋,回想起满脸质朴的继母,回想起长着奶膘的弟弟,回想起谢归沾满血摇摇晃晃冲向终点的坚决。
她握紧拳头,嘴唇发抖,逼着自已快速做出选择。
就在准备退缩的时候,脑内突然传出师尊的声音。
【小敏,给那孩子一个机会,也给自已一个机会。】
【师尊……】
两天后,迎新大会在逍遥宗主殿召开。
“你们既然能站在大殿之上,那么就是我逍遥宗的弟子,此后的所有行为都代表着逍遥宗……”
谢归依旧是一身代表着纯真的白,小小的个子却站在人群前列。可偏偏她身边的人都人高马大,中间卡了个奶娃娃,怎么看,怎么突兀。
“按照规则,第一名获得蛟龙扇,第二名获得同心串,前十名可自行挑选长老。”
蛟龙扇,扇骨由混沌海最深处守护宝藏的蛟龙的龙骨所制,扇面则由秘境之中传承千年的古绢织成。其材料十分坚固,可作为武器使用,若是成功用神魂同化,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同心串,百年才出现一次的秘境中获得,共有十二个珠子,大小不同,形态各异。或许是由专人打磨上色,珠子的颜色都是棕红色,充满古朴的气息。每颗珠子上都刻有字,但当人定睛细看时,又会消失不见,所以至今无人知道上面刻了什么。
几人出列,当苍隐将同心串悬浮在陆守规面前时,对方弯腰作揖,恭恭敬敬地接过奖品。
他站直身子后,嘴角挂着笑,余光盯住身旁的谢归,仿佛在等待什么。
没过多长时间,在苍隐准备宣布仪式结束时,陆守规的侍卫——他是第三名,站了出来,先朝着各位长老道歉,随后用凌冽的眼神盯着谢归,还带着对不齿行为的蔑视。
“逍遥宗是名门正派,容不得只会使邪门歪道之人。弟子痛心前几日所看到的恶劣行径,故斗胆揭发。”
谢归满脸疑惑,拿着手中刚刚得来的扇子,稍稍偏头,看着义正辞严的人。
【他就是那个破碗的人?】
【额,归归,人家有名字,叫陆守规。】
【哦,好。那个破碗指使他准备揭发我?】
【人家叫陆……算了。看这个样子,是冲咱们来的。】
【我一没偷他,二没抢他,他揭发我什么?私通吗?】
老灰在空间中扶额,自已就不应该看太多遍甄嬛传,导致归归都会下意识背上面的台词了。
“你要揭发谁?”
商希满脸严肃,语气也变得富有威压,和抱谢归回宗门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宗门测验第一名,谢归。”
众人随着他的指尖齐齐看向根本不在状态的谢归,窃窃私语。
谢归也一脸纳闷,左右看了看,最后拿手指了指自已,傻兮兮地问了一句:“我?”
“道友,逍遥宗坚守公平的原则。测验的最后名次也审核了三次,绝对没有问题。若是空口无凭,恶意诋毁,我宗将收回你的奖品和名次。”
侍卫绝对的自信,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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