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一行人从檀州出发,踏上了去往金陵的古道。秋风萧瑟,古道两旁的树叶被染成了金黄,宛如一幅流动的油画。马蹄踏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交织成一首秋天的交响曲。
萧明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他身边只有李如月、萧冷、蒙挚,还有燕云十八骑,燕云十八骑从来不会主动说话,他们是北平王最锋利的利刃,只会执行命令。平日比较欢脱的萧冷也沉默寡言,他开始担心好友林殊的情况,而蒙挚有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安,陛下点名让自己入京,必然是有所安排。
萧明焦急地等待着消息,这几日的路程对他来说是万分的漫长,金陵的耳目还是一句话都没有传出来。
在傍晚时分,一行风尘仆仆的骑兵从幽州方向疾驰而来。他们的盔甲上闪耀着夕阳的余晖,手中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萧明的心猛地一紧,难道是林帅的消息?
骑兵们来到萧明面前,为首的一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手中紧握着一封信。他声音低沉而坚定:“王爷,王到将军给您的书信。”
萧明伸手接过信封,手指微微颤抖。他迅速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信上的字迹清晰而急促,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火热的温度。他匆匆扫过几行字,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
“怎么了王爷?”李如月只有私下里会唤萧明“明哥哥”,而萧明的脸色来看,给到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王到说他在梅岭有了一些发现,他发现了赤焰军、大渝皇属军还有少量西境军士兵的尸体,而且梅岭应该是被放了一把大火,很多尸体残缺不全、尸骨无存,根本无法辨认。而且,他还发现一些没有死的人,只是这些人里没有林帅和其子林殊,还有一头雪怪。”
“雪怪?!”萧明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李如月、萧冷和蒙挚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而燕云十八骑则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告诉王到,活着的人让晏大夫全力救治,把咱们收藏的药全拿出来,都用上。那个雪怪,千万别伤害他,他要吃什么就给做什么,用迷药放到后,再让晏大夫诊治下。一切都要秘密进行,一切等我回到幽州再说!”
“是!”骑兵应了一声,立刻翻身上马,朝幽州方向而去。
萧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他抬头望向远方的金陵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担忧。陛下急召自己入京,林燮和赤焰军下落不明,与金陵的联系全部中断,一切的一切,都说明金陵城里出了大事。
“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金陵,查明真相,”萧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林帅可能正身处险境,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众人闻言,立刻行动起来。马匹嘶鸣声中,他们迅速整队,踏上了返回金陵的征途。
又经过两日的路程,萧明终于在清晨赶到了金陵。金陵的清晨,薄雾缭绕在古老的城墙上,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华。萧明一行人穿过城门,进入这座繁华的城市。街道两旁,小贩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热腾腾的早点香气四溢,与清晨的凉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金陵味道。
萧明无心欣赏这份宁静与繁华,他直接策马前往北王府。府门前,侍卫们看到萧明归来,立刻行礼致敬,萧明点头示意,心中的急切已经影响到他的行为,他只想快点进府找自己安排的人,甚至没有理会身后的李如月和萧冷。
“王爷!”萧明听到他人呼唤,自然就朝那里看了几眼,却见又一名公公带着一队禁军走了过来。这位公公相对就眼熟了些,他是高湛身边的太监。
高湛是宫中的总管太监,也是梁帝的近侍,在梁帝还只是皇子、刚刚开府时,高湛就陪在他身边了,陪伴梁帝已经二十多年。
萧明与高湛没有什么来往,只是进宫见梁帝时才打几个照面,有时候梁帝也会问问高湛的意见,高湛要么装作什么都不懂,要么就在那傻乐,给不了梁帝太多的帮助。但是萧明知道,作为皇帝身边的头号宦官,既要能洞察朝廷风向,还要洞悉皇帝的内心想法,头脑精明是必备技能,若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在这深宫之中,早就骨头渣子的不剩了。
此人为高湛的贴身下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高湛的接班人之一,而自己刚到府门口,就有高湛的下属过来,看来是让自己立刻进宫了。
“公公!”萧明立刻迎了上去,“公公前来,是否陛下传召?”
“王爷,皇上听闻您已返回金陵,让奴才前来召您和将军蒙挚入宫受赏。”
“既如此,本王立刻准备。只是……”萧明向公公展示了自己风尘仆仆的衣裳,“一路风餐露宿,也没有打理,还请公公容我和蒙挚换身衣服。”萧明心想,只要能见到管家,就能知道金陵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陛下传召时说了,即刻入宫,若是耽误了时辰,奴才回去不好交待。”
萧明自然明白公公的意思,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留给自己。但他也知道,按照梁帝的行事来看,倒也没有什么危险,于是向萧冷和李如月交待几句,就让蒙挚随自己入宫觐见。
“公公,今日不早朝吗?”
同行的公公顿了一下,向后瞥了一眼,发现蒙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隔在了他们和护送禁军的中间。“王爷,奴才接下来说的话,您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有任何变化。否则不仅奴才和师父,您也会受到牵连,那就真的山穷水尽了!”
萧明内心一沉,他想过很多方式听到金陵发生了什么,却不想是在高湛这样的公公身上。萧明压下心中的不安,放缓语气道:“公公请说,本王洗耳恭听。”
“你们出征不久,林帅被告与祁王殿下勾结,意图谋反,证据是赤焰军内部人的揭发检举,而此时赤焰军抵抗大渝军,也只是为了和大渝联合,对大梁反戈一击。”
“什么?!”萧明只觉脚下一轻,顿有天旋地转之感,但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反常,顺势停下脚步咳嗽了起来,“蒙挚,药!”
身后的蒙挚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给了萧明,萧明赶忙服下,然后高声说道:“本王身体不适,还请公公别见怪。”巧妙的将先前的失态掩饰过去。
“王爷客气了。”那公公躬下身子,又低语道,“陛下震怒,下令让谢玉领兵剿灭赤焰军,让悬镜司彻查,同时又让端王和誉王主审;祁王殿下已被投入天牢,满门上下皆被圈禁于府中;林帅里、其子林殊已经随七万赤焰军被剿灭在梅岭,晋阳长公主已经在抄家时自刎。一些为祁王和林府求情的官员,有的被株连,有的被革职,还有的被下狱,有的官员家里都被杀绝了。如今金陵城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奴才斗胆提醒王爷一句,此事牵连甚广,王爷还需谨慎行事,赶快趁机返回幽州,千万别牵扯进来。这也是祁王殿下的意思,王爷,你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更多的人!”
萧明闻言,心中一紧,脸上却不露声色。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随即向公公回应道:“多谢公公提醒,本王自会小心行事。烦请公公前面带路,本王这就随您入宫。”
而身后的蒙挚却故意制造一些声音,或者高声自言自语金陵的变化,把随行禁军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牵连到王爷,但陛下一定会威吓,还请王爷保持镇定。”公公说完话,立刻加快了脚步,萧明震惊于听到的消息,但还是要保持一切如常。
“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更多的人!”
“这也是祁王殿下的意思。”
这两句话在萧明耳边萦绕着,萧明知道,萧明一边思索着这两句话的深意,一边随着公公向皇宫走去。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但他知道,此刻他不能有任何的表露。他必须保持冷静,保持镇定,只有这样,他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当他们走到皇宫的大门前,萧明抬头望去,只见巍峨的宫殿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他知道,这个他曾经熟悉的地方,现在已经变得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然后迈步向皇宫走去。
大梁皇宫,武英殿。
“臣萧明!”
“臣蒙挚!”
69書吧
“参见陛下!”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梁帝坐在大殿中间的龙椅上,没有一丝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言语,仿佛萧明和蒙挚不存在一样。萧明和蒙挚就这样跪拜着,他们不能抬头看陛下的表情,也不能发声去询问。君臣三人就这么僵持着,似乎还要就这样僵持下去。
“陛下,一会儿王爷还得向太皇太后请安呢,再晚怕太皇太后要派人来催了。”最终高湛打破了这份寂静,此时艳阳升起,武英殿也亮堂了起来。
太皇太后是皇帝的嫡祖母,如今已八十高龄,从不过问政事,所以宽心寿长,太后都薨逝了多年,她还活得十分滋润。由于她素日最喜欢的就是看到身边围绕着一群晚辈,所以会派人来召见也不稀奇。
太皇太后召见,皇帝也不敢不去。只听梁帝叹了口气,最终开口道:“蒙挚先留下。萧明,你去见太皇太后,然后再回来见朕!”
“臣遵旨。”萧明站起身,毕竟武将出身,跪了一个时辰也不妨事,在高湛的引领下往太皇太后的寝宫而去。他知道蒙挚一个人被留在这里,梁帝肯定要问他很多话,问与北燕的战争,问擅自出兵的原因,还可能问与祁王、林燮的关系。蒙家世代忠良,萧明对蒙挚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只要他照实说明,自己就安然无虞。
蒙挚独自跪在那里,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他感觉到梁帝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穿透他的背脊,让他无法动弹。他只能低垂着头,尽量不去触及那双凌厉的眼神。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蒙挚的呼吸声在回荡。他感觉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每一秒都如同煎熬。他的心中充满了挣扎,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屈服于压力,他必须为王爷争取一线生机。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梁帝。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力量:“陛下,臣蒙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讲吧!”
“臣,遵旨。”蒙挚抬起头来,看向龙椅上的梁帝,只见他的脸色阴沉,目光深邃,让人不寒而栗。蒙挚知道,这场对话将是一场艰苦的较量,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有任何的失误。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坚定:“陛下,北燕在长城修建城塞,意图屯田屯粮,随时可对我大梁发起进攻。王爷来到幽州之前,臣已向城塞发起进攻多次,均败下阵来,北燕军队也越逼越紧,直抵长城口外。王爷并非不执行陛下决策,只是臣贸然进攻,已经将檀州卷入战争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臣愿承担败阵和失职之罪。但也请陛下给臣戴罪立功的机会,臣蒙挚愿为陛下效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帝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在蒙挚的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蒙挚心中一紧,但他仍然保持着镇定,等待着梁帝的下文。
良久,梁帝道:“你已尽你所能,北燕之战你率军突袭城塞,成功拔掉他们的据点,倒也算有功。你现在是燕州营的主将,朕等你为禁军左卫军都统,你就留在朕身边吧。朕一会儿还要与北平王商量大事,你先出宫准备吧。”
“臣领旨,谢恩!”蒙挚又叩了个头,缓缓站起身,想想以后还要在这深宫中讨生活,蒙挚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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