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这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元若暗自一想,我今年十八岁,她竟比我大了五岁,这年龄差确实不小了。
再转念一想,这里的女子嫁人都早,嫁人时身体尚未发育成熟,日后生产对身体损伤极大,倒不如年龄大一些的好,更何况,二十三岁在前世,不过刚大学毕业的,谈婚论嫁还早得很,只是这儿风俗不同,从年龄上歧视她,倒也没那个必要。
他独自在这儿沉思,没注意到席上已经进入下半段,各宾客开始互相敬酒畅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宾客面带笑容地走了过来,端着满满一杯酒,恭敬地说道:“小程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你所作画像竟然能够得到圣上的赏识,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来来来,老夫敬你一杯。”
元若连忙站起身来,端起自已面前的酒杯,并特意将杯口放得比对方略低一些,然后谦逊地回应道:“小子只是仗着年轻人那股子冲劲和莽撞罢了,实际上见识浅薄,还有诸多不足之处,请前辈们赐教。”
旁边的几个人看到元若如此懂得谦虚,知他并非那种因为年少得志而骄傲自满之人,于是纷纷围拢过来,一番夸赞过后,接着便提出希望能得到他亲自绘制的画像。
元若见状,一番应付之后,便将其婉拒了。毕竟现在找他作画的人早已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就算是白大人亲自开口想要,也只能耐心等待,更不用说这些白大人的门生了。
程召毅一边跟旁边的人闲聊,一边留意着元若这边的动静,见这些人好声好气的向元若讨画,心里畅快极了。在京城的这些年里,他不知受了多少冷待,好不容易凭借着宸妃和建昌伯的名号,在京中扬眉吐气了一番,但终究是借的三房的光,而今不同了,元若也出息了,儿子出息就是老子出息,此起彼伏的恭维听得人实在是浑身舒坦。
美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程召毅没有发现他态度上发生了转变,不过也是人之常情:邻居发达了,不如自家兄弟发达了好;自家兄弟发达了,不如自已儿子发达了好;自已儿子发达了,不如我自已发达了好。眼下,程召勇是最发达的,毕竟都封伯了嘛,这样对比起来,元若的出息就是让人期待的。若是没有三房的发达,那元若最好不要太出挑,免得盖过他爹的光芒,抢了程家第一人的名号。
元若不着痕迹地看了程召毅一眼,见他心情十分愉悦,也跟着多了几分开心。为人子的,总是希望能得到爹娘的认可,更何况来到这个世上后,程召毅厚实的肩背背过他,耐心的教导过他,一起下过田,一起受过人白眼,即便两人有很多时候意见不合,即便他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在元若心中,他的地位仍不可撼动。
深夜,哒哒的马蹄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回荡,程召毅已经醉得坐不稳了,元若只能让他半躺着,头枕在自已腿上,听着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只言片语,既嫌弃,又心疼。
总算是回到了家中,又喊来了两名年轻力壮的小厮,颇费尽一番力气才将他搀扶到床上。就连早已就寝的程召勇,也被这阵仗给惊动了,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过来查看。
他来时,屋里几个丫鬟正麻利的收拾着地上的秽物,程召毅已经吐过一遭,清醒了许多,他拉着赵二娘的手,嘟嘟嚷嚷的说道:“那姑娘竟不好,是妾生的,还是跟人定了亲又死了未婚夫的,那相貌也不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着就带霉运......”
赵二娘听后,连连叹气,喃喃道:“上次还说,是极好的一门亲事,怎么今儿又成了这副模样?”
元若连忙宽慰道:“娘,你别太忧心了,人还是那个人,家世也还是那个家世,若不在意那些过往,就不算什么大问题。”
赵二娘仍心存忧虑:“娘就只有你一个孩子,当然期望你能娶到称心如意的媳妇。家世好与不好,娘是不在意的,娘只担心你受了委屈,这娶了妻,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你心里不舒坦,两个人的日子都难捱。”
她这话在理,元若仔细思量半晌,回道:“景行说,她已经二十三岁。我也仔细想过了,无论是她的过往,还是相貌年龄,我都能接受。但是否要去求亲,还得再接触看看,只要我和她合得来,这些都不成问题。”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反正再大的事情,今晚也是决定不了的,赵二娘干脆让元若和程召勇二人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商量。
回去的路上,程召勇一脸茫然的问道:“元若啊,我听你爹娘的意思,是在给你相看媳妇儿了?哪家的姑娘啊?”
元若笑道:“是吏部尚书温大人的女儿,但只是有那个意向,还没有正式提起,不过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嗯......”,程召勇犹犹豫豫的,又问道,“既然这姑娘不好,为啥不选个好的?像大虎媳妇儿那样的,又好看又能干,咱们村里这样的好姑娘任你挑哩。”
元若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三叔,你知道吗?这朝廷的官都归吏部管,而这个温大人,就是吏部的头头,换句话说,这天下当官的,都归温大人管,若能有个这么厉害的岳父,以后当官了可就轻松多了。”
程召勇摇了摇头,不太赞同,“这温大人,也归皇帝管,说到底,这天下当官的,都归皇帝管。而皇帝是你姐夫,等婉君生了儿子,皇子王爷都要叫你舅舅哩。再说了,你的功名都是自已考出来的,又不是靠谁走后门给的,唉,三叔没读过书,你们那些道道三叔也不晓得,三叔就觉得,你这路走偏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陈海棠去了宫里,身边没个人可以商量,心里没底气,终究还是忍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元若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婉君是宸妃,又不是皇后,他们程家根基浅薄,现在全凭圣上赏的一个爵位撑着,他哪里有脸管圣上叫姐夫?只能无奈道:“三叔说说,侄儿这路怎么走偏了?”
程召勇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指点道,“娶媳妇这事儿啊,你把她娶进来了,她就是你的人,吃的穿的,都得你自已去挣,怎么可能全指望着媳妇娘家呢?
你爹就是个例子,那些年要你外公出钱的时候,你舅舅那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就从来不要岳父掏钱出来,我有钱还给他打点酒喝,我那些大舅子小舅子,哪个见到我不是客客气气的?
再说了,你也是见过皇帝的人,从小大家都叫你神童的,年纪轻轻的,就是举人老爷了,你又有画画这门手艺赚钱,早些年就不用家里出钱了,你的能力三叔都看在眼里,这么厉害个人,你说你有啥要靠岳父的?
听叔的劝,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找个持家的媳妇儿,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元若闻言,觉得也挺有道理的,不走捷径,全靠自已的能力,确实还更稳当。
程召勇见他没话说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恨不是自已儿子,拍了拍他肩膀,“早些睡觉吧,小孩子睡晚了长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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