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莘侯府后花园的云山依靠苍涯湖而眠视野开阔,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唐气息。
高墙内后院粗奴屋里,女桑看着阿果鼻子上的血迹和一身的污渍一脸心疼。
她的眉目在日光下显的格外舒展,似浅浅一抹竹影,
阿果低着头吃着东西眼角也有几处划痕。
“阿娘没事的,”阿果也开始跟着阿尹一起喊阿娘了。
女桑拿出来几包草药泥给阿果敷上,“以后别打架了,不要还手,他们人多,你越反抗就会挨的打越多,忍受几下就过去了。”
这种草药包都是女桑平日里携带的随身物件,例如一件衣服,一双鞋,或者一个装轻便物的草袋子。
关键时候,女桑就会拿出来一件,看看是什么草编制的,然后让阿尹闻一闻,辨别一下草的质地和种类,就知道这个草能够治疗什么疾病了。
这是她们母子唯一能够带进侯府的“家当”。是他们当乞丐的时候,积攒的各种草。女桑一双巧手日夜编织,把阿尹晒干的草编成各种各样的衣服和袋子。
软软的草带着特有的清香软绵绵的穿在阿尹的身上,一旦有人使用,就会把这个草衣用水泡开,用石头砸烂,涂抹或者吃下去。
阿果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道:
“可是不打架就没有吃的,您和阿尹已经一天没吃什么了,我只能去抢。咱们一直都是被抢着食物的人,以后我要抢别人的。”
女桑摸一摸阿果的肩膀,面纱后面的那条伤疤若隐若现。眼睛中出现一丝柔软的目光。
“都是为了活下去,谁都不能恨谁,食物少人多。总要有人让一让。”
阿果讶异,也带了几分委屈和愤然。
“为什么我们总让,难道就不能公平一点吗?”
女桑把要面纱掖了一下,目光投向远处,仿佛穿透墙面看到天空的云一样。
“公平?做为低贱的奴隶,不公平就是最基本的,做一天奴隶,不公平就随时出现,除非你不做奴隶,做主人,贵人。”
阿果忘了吃饭,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阿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一个女奴说出来这样的语言。
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已的父母是谁,是有莘府的管家肥遗带回来的孤儿,看他伶俐就当成粗奴使唤。
69書吧
阿果的胸前刻着一个“夷”字。他自已不认字,也没有几个奴隶知道那是什么。
女桑大胆猜测这应该是被灭族的有穷氏的族人。那么阿果能够存活下来也是幸运的。
阿果喉头一紧,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这样的言语,生生将他欲落泪的伤心酿成了欲哭无泪的痛心与失望。
“我们怎么样才能不做奴隶?想起来好遥远,那好像根本不可能的事。”
女桑静默不言,清冷孤寂的风从耳边徐徐而去,干枯发黄的树叶被风卷在尘灰中不由自主地打着卷儿。
粗奴屋前空旷的场地上零星栖息着几只乌鸦,沉默地啄着自已的羽毛,偶尔发出“嘎”一声嘶哑的鸣叫声,当真是无限凄凉。
“阿果,不想当奴隶就得当狠人,而不是抢食物,而是食物自然就归你所有,你敢吗?”
阿果虽然不完全理解阿娘的意思,依旧点头,“敢!”
女桑神色平静,看着这个其实与阿尹年龄相仿的少年,漠漠一笑:
“没想到竟然是肥遗管家收留的你,看见过你胸口的字吗?”
阿果抬头看看铅云密布欲压城的阴沉天色,深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已憋闷的心。
“我来的时候太小,也不知道他看见没看见。”
女桑想起来肥遗拿着鞭子抽打奴隶时候那张不留情面的面孔,那副胖的躯体和三角眼睛流露出的比主人们还居高临下的鄙视。
女桑不禁怀疑他也能救人的性命吗?
“阿果,阿娘感觉你也不是天生的奴隶命运,你信不信你曾经也是一个公子,或者更尊贵的君王世子?如果你有心,终有一天会脱离奴隶群的。”
阿果点头又摇头,苦笑一下道:
“阿娘,自从跟您与阿尹一起生活,我才有了一丝希望,从前跟他们在一起,别说逃出生天,就是做奴隶如何活的久都是一个问题了,您真的跟他们所有的奴隶都不一样。”
心中刹那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思绪逐渐浮出一个念头,不露声色的道:
“你也不一样,你是一个能够克服懦弱的孩子,心灵无比强大,阿娘等待你真的长大,有一个惊天动地的行为,这个行为必定改变你的命运。”
阿果微眯了眼,凝视着阿娘,颇感迷惑的重读着这句话:
“惊天动地?怎么才能算是惊天动地那?在这里还能干什么?”
阿果蹲着的日渐高大的身体,用结实的胳膊正在帮阿娘使劲的揉搓一根又一根的细草绳,五官端正的一张脸,谈不上英俊,却带着年轻人的潮气,就连脸上那伤疤都带着一股属于年少气盛的鲜活气。
“阿果,阿娘希望你能够做那些奴隶不敢做的大事,不仅仅是抢食物那么简单。这可能需要很大勇气和冒险。”
“阿娘,你告诉阿果怎么办。阿果愿意去干。”
女桑并没有回答阿果,突然紧张的问:
“阿尹干什么去了?”
心里莫名的微疼,拉住阿果犹豫了一下,又推着他匆匆往里院外急走,冷冷清清的,没见到一个奴隶的身影。
二人正在发呆中,门口冲进来一个奴隶喊着,“女桑嬷嬷,阿尹打架了,跟傻奴打架了。”
女桑脸色苍白,暗觉不安,心头悚然一惊,脱口道:
“跟傻奴打架?”
女桑赶紧领着阿果冲了出去。
下院奴隶屋外面的空地上,平时是用来屠杀兽类的地方。
几块大石头上面因为经常放置野兽的肉变成暗红色。
此时阿尹被几个男奴按在那里打。阿尹死命咬着其中一个奴隶的胳膊不撒口。手抓住另外一个奴隶的头发。
女桑看见惊呼一声,“你们干什么?”阿果也冲过去企图拉开打阿尹的男奴。
可是阿果怎么推都推不开他们。阿尹的鼻子出血,额头也是一片血渍。眼睛已经被流下来的血液粘住一只眼睛看不清楚对面的人。
他一直嘶吼着,跟狼一样的拼命咬对方的胳膊,嘴巴已经流出来长长的一流血液。
旁边的男奴左一脚右一脚的踢着阿尹的肚子和大腿,看的女桑触目惊心。
她冲过去,想保护阿尹,被阿果拉住了,只能大喊道:
“快松开儿子……别咬了,松口……”
女桑先制止儿子,然后推着那个打阿尹的高大的奴隶。
结果被其中的奴隶狠狠推了一把。阿果去拉架的时候,也被狠狠的踹了一脚摔倒在地上。
打人的男奴正是那两个心智不健全的“守门奴”。他们不知道自已名字,也说不清什么正常的语言。每天都是他几个奴抢走阿果和阿尹的食物。
肥遗给他们起的名字叫傻奴蛋和傻奴旺。
女桑拉住其中一个傻奴跪了下来喊:“求求你们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
她一边使劲护着儿子的头,却又被狠狠的踹了一脚。
阿果爬了起来,继续冲上去打那个大块头。
阿尹除了死命咬着对方不放以外,视线已经开始迷离了。
两个男奴劲头太大,他个子太小根本不是对手。
旁边那些奴隶们漠然的看着他们打架,竟然没有人帮忙。
今日伊然去了前院招呼客人,管家们都在忙碌着。
女奴们不敢惹这傻奴,那些男奴们一个一个骨瘦如柴的,哪里敢上去拉架。因为以前拉架的奴隶有被打死的先例,以后再无人敢管。
两个傻呼呼的男奴除了抢食物以外跟这些族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和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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