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桀元年端月望日*。
夏都斟鄩*热气腾腾的庙会,过江之鲫的人流,让寒春料峭的节日增加苍生润泽的福气。
百姓穿着节日盛装,穿梭在各个角落,热闹的场景仿佛在画卷中。
似这样的大日子,即使深居不出门的人也会出去走一走,沾染一些喜气。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似不分贵贱,皆是一样的百姓众生,其实已经是卧虎藏龙,或者政敌之间就近在咫尺。
发后归天已满三年重孝期,新后年少聪灵,上位以后,首先不顾父亲重用信赖的大正反对,允许民间信仰自由推崇。
圣灵神教才横空出世,大有润泽天下苍生之势头。
圣灵教之所以受万民敬仰,百姓爱戴膜拜,就是崇尚一条“改命法则”,万物有灵性,积灵为祥。
“为了吉灵……”成为耳熟能详的圣灵语录。
圣灵神语中详细记录了,那些原本为尊为主,为贵的人后来亡国灭族,皆因是恶灵缠身所致。
而大夏国开国君王夏禹皆因功劳滔天,吉灵围绕数百年族人,才能号令天下各方霸主。
“为了吉灵”成为百姓口中信仰语录以后,让大众小民,甚至是亡国灭族幸存的罪奴,几代为囚徒的奴隶也点燃改命的希望之火。
吉灵积德法则,引导大众一心一意积德行善,善待万物生灵。而改命语录中最重要的是,“为了吉灵,超越自己,增加耻辱感,消灭奴性。”
百姓们虽然不懂圣灵教的神经书的深刻内涵,只明白大概意思,就是为了子孙后代改命,就要拼命积累吉灵,每天多超越自己一点,做清灵之人。
当今大夏国为尊,统一天下各部落方国,自然是夏后君王为天下一尊,圣灵教主是百姓信仰仙凡供奉的神尊,为另外一尊。
人人皆知,君王至尊统一天下,那么百姓侍奉的万灵之主圣灵始祖,圣灵教主何许人也,凡人还是神位?百姓信仰萌芽初期,只是人云亦云,却无几人真知晓。
因此庙会主建筑大殿里面,更加人满为患,拥挤不堪,就为了在这大日子祭拜一下圣灵始祖,以求平安吉祥。
进入大殿,方知,圣灵始祖却不是一人,有男有女,有神有兽,却是一幅巨大的锦缎刺绣神图,并无雕像神位,排位名字。
真正看见圣灵图腾的人都知道,图上真正霸主,除了下凡的君王,另三方霸主也是圣灵幻化的凡人已经到了凡界。
此神堂名曰山海神殿,是都城最壮观的允许百姓出入的神殿,尽是飞檐卷翘,金黄水绿两色的青石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
庙会深处,鼓乐齐鸣,情景更是火爆,开始出现一众一众商贩吆喝叫卖,杂耍技艺表演的区域。
69書吧
望向辽远的天际,日色璀璨如金,如飞花扬絮,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位贵族公子装扮的年轻人嘴角扬起一点狡黠的微笑。带着几个家奴悠哉悠哉的逛着,他的附近紧紧跟随着目光机警的男子。一看这位身份就非常尊贵。
远处的街口也有探头探脑的官家骑士驻足待命。
他笑嘻嘻站着,咬着手里的肉串。头上的小金冠也歪了半个,脸上尽是汗水的痕迹,天水蓝的锦袍上沾满了尘土。看上去他的确是个顽皮的年轻人,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距离这位公子不远处是商国侯世子天乙也在游玩,只不过带了一个家奴而已。
青年才俊天乙早留意到了这位贵公子的动向,一直跟在身后默默观察。外头春冷绵绵,他的笑意清淡如六棱雪花。
天乙一路暗暗追随的时候,顺着鱼贯而出的游民中,明晃晃的闯出来一个少年。细看之下,竟然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娃。
十四岁的妺喜一身男儿服饰随意散漫,戴着一个丑陋的帽子遮住她的一头秀发。嗷嗷嬷嬷紧紧跟着她,竟然无一个男家奴陪同。
她穿着一身属于下等人规制的绿色粗麻衣衫,健康的褐色皮肤不施粉黛,眼波流转,兴趣正浓。
妺喜与天乙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天乙脚一下,不以为然怒目对方。
天乙轻轻一嗤,目光清净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唯见水光,不觉波动,“这位小哥,你踩了我,却怒目而视,这是为何那?”
妺喜较幼儿时身形长了许多,然而眉眼间灼灼神气,一双灵动含烟的妙目,与小时一般无二,更具有鲜活纯真。
一副满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模样,似乎是懒得理这位陌生公子的搭讪,想一想又咧嘴一笑回答:
“今日人流众多,踩人推搡时时都有,你看我的双足早就面目全非了,而且被撞了无数次了。如果道歉赔礼就不用干别的了。你如果嫌弃拥挤,不如快快离开这里,自然清净,简直是烦死了。”
妺喜手里拿着两串肉串,大口大口咀嚼着,嘴巴的雾气随着嘴巴调皮的跳动。
天乙深深地凝视妺喜一眼,似要从她面庞上探究出什么,然而却终无所得,眸中疑惑之情渐渐如雾弥漫,皱眉凝思一番。
感觉这姑娘眼神非常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一碧清朗的天空,突然出现几朵暗暗乌乌的云朵压下来,把日光遮住一半,另外一边光芒若隐若现,给游逛的百姓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天乙怎么会跟一个丫头计较太多,微微颔首,微笑着让出来一个缝隙,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位贵公子的身影。
嗷嗷嬷嬷紧紧跟在后面,拉着妺喜的衣角,就像拽着一个活蹦乱跳的风筝,她语气温柔如洋洋暖风,带着一些微喘。
“公子,少吃一串,您已经吃五串了。”
妺喜咬一口肉串,感觉旁边有一丝目光带着冰霜冷气,她机敏的故作轻松,一点点吆喝着拨开人流。
似是有意无意的撞了一位贵公子一下,却看也不看对方,依旧认真的对付着手里的肉串,吃的香甜。
那位贵公子被蹭一下,皱眉瞪眼也挤了一个妺喜。嘴角有嘲弄的笑,因为他看出这是一个假小子。
妹喜被撞了一下,并不在意,也顺着人流回撞回去,那姿态就像是顺势而不是报复。
贵公子不怒反而颇有意趣的逗着这个姑娘玩耍起来。
“喂……你这个臭小子,故意撞我。”
姑娘的笑极其快活,挑衅一样的顶嘴。
“你这个大笨蛋,故意的怎么样?”
妹喜说着,顺着力道趁机咬了一口男子手里的肉串,那气势就像吃自己手里一样的理直气壮。
顺口说了一句:“小心。”
她用余光一直瞄着人群里一个不协调的灰色粗麻衣衫的男子,漫不经心中却是警觉的防备。
而贵公子却听见偷吃他肉串的假小子说了一句:“侥幸。”这是啥意思?他以为是假小子嘲笑他没有力度,撞不过她的一种贬低。
妺喜越发的嚣张起来,加大力度撞回去,连带着身边的游民也开始埋怨起来。
贵公子被撞的有一点薄怒,眼睁睁看着野丫头,咬走一串肉,目光惊讶又好奇。
他笑时一对眸子烁似寒星,清秀的面孔瞬间充满笑意。
“你……给我站住,野丫头……”
正当二人挤来挤去,表情出现温怒各不相让的时候,人流拥挤中突然出现一个百姓模样的人,跳跃起来奔着那位贵族公子就冲了过去。
妺喜看见他们手里拿着短刀分别是刺杀的架势。
她没来及得多想就飞踢出一脚,把那个公子狠狠的踹到地上。人群慌乱的拥挤起来。
说来奇怪,天空中几朵乌云开始黑暗起来,竟然整整遮住日光,把本来清丽的天空涂抹的失去之前的通透,人们纷纷抬头凝望那天空出现几朵乌云嫌弃埋怨着。
远处似是鼓声,又像空中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初春里难得出现这种闷闷的雷声,引起所有人仰天观看,几朵乌云翻滚着,日光挣扎出来一侧光芒逼走了轰鸣之声。
只听见神殿处一排百姓就地打坐吟唱起来,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却带着一股悠然空灵略显诡异的调子。引得百姓踮脚张望并品论着。
且说这位贵族公子身边的家奴反应过来急忙用身体护住主人,吹响嘴巴里面的竹哨。
被妺喜狠狠的踹了一脚的公子,瞪着眼睛从人流缝隙中看到一个小少年因为拥挤散落一头秀发。
“有大恶人,别让他们跑了。”
妺喜一边喊一边想挤人流追赶刺客,发现刺客已经腾空而起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拉,“你是小子还是姑娘?踹我一脚好狠呀你……你给我过来让本公子看看你。”
妺喜一挣扎胸口的衣服“嘶拉”一下子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粉红刺绣内衫。
公子的脸一热,随即感觉一道耳光打来,他被踢他的“小子”打愣了。
天乙看见贵公子和“假小子”撕扯的时候,勃然一惊急忙过来解围。
“赶紧放手,这位……姑娘救了您,您就放了她吧。”
手一松,野丫头的丝滑秀发脱离手中,其实他并没有硬拉,只是松松握在手里。
公子凛然的傲气带着不悦的口气问天乙。
“你是谁?”
温文尔雅的青年,微笑起来却如涓涓暖流,煦煦阳光。他穿一件明蓝提方格纹厚锦绸长衫,亲王贵重中自有一份天然的颀颀英气。
“在下商国侯世子天乙,请公子海涵。”
贵公子略颔首心里暗惊,天乙世子已经是这般温润如玉的模样了。
二位说话的功夫,妺喜已经挣脱出去,散落一头秀发的姑娘眉眼狡黠,猫儿眼俏皮可爱。
她挤出人群喊了一句:“大笨蛋,我救了你……你撕破我衣服,简直是烦死了,我还给你一耳光咱俩扯平了。”
“放肆大胆,没平……你给我回来,你还欠我一口肉串。”
贵公子气急败坏的捂着被打疼的脸喊着。他看见“”假小子”刻意的挑逗他的笑,露出一口白牙,眉毛乱飞起来,吐一吐舌头敏捷的飞腾起来,身影被人流淹没。
天乙已经挤过来,拉着发呆的贵公子挤出人流,直接奔着那些官家骑兵去了。
“公子赶紧离开,这里危险。”
这位公子摸着被踢疼的后背咧着嘴巴说。
“你是天乙?……容空找我,给我找到那个假小子带着见……我。”
天乙抱拳颔首:“在下愚钝,明白了,您快离开。”
贵族公子还在继续张望妺喜离开的方向,却被家奴和天乙拦住送往一辆马车上。
几个男子一路拨开人流,吆喝着闪开,半扶半强迫的拉着公子离开人群里,快速上了马车,远处一伙官家骑兵,也拥来,团团围住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天乙看着马车离去,方才松一口气,回身吩咐家奴沉木。
“咱们去寻找那位姑娘,她如今救了贵人应该是有福气的人了。”
沉木跳将起来,想寻找妺喜的人影,哪里还看的见。
“公子,哪里还有人比您身份尊贵?不过那个姑娘可真带劲,那一脚踢的真漂亮。”
天乙拉着小家奴暗示他,
“不许胡说,你知道他是谁吗?回家再说。”
小阿奴沉木八字眉拧成一股干瘪虫一样,眼角下垂,嘴巴咧着。
“我的天爷爷呀,我多看几眼好了,那气场和风雅都不如您……”
家奴闭嘴笑嘻嘻的跟随主人寻找假小子。
妺喜逃离那条街顺着人流继续晃悠。这一边的百姓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受影响的游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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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端月望日:夏历称呼:正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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