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茶,长在春夏山上。
一个戴着竹编帽子的姑娘,弯着腰,专心致志地采着茶,高声歌唱。
路过在山下小林子乘凉的百里酒远,听闻歌声不由得一笑。
他取出长竹笛,轻轻应着歌声吹响。
宁静的山里,歌声伴着笛声,有舒畅悠然之感。
那采茶姑娘听到笛声,连忙跑向山下。
歌声停了,正疑惑,却见一个人影从茶林里闪过。
“能……能换你的笛子吗?我可以给你茶……茶叶。”
找到他后,她气喘吁吁地说着。
百里酒远看向她,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破旧衣裙,光着脚丫,一双眼眸水灵灵的,脸庞略带着几分稚气和秀气。
“怎么,看不上我,倒是看上我的笛子了?”
她倒是没有否认,只管盯着笛子看。
按理说,一个女子哪怕不认识他,也会盯着他的脸看的,但这女子却挺有意思,只管盯着他那普普通通的笛子看。
“姑娘,笛子送你了。”他递出那管他很喜欢的用了多年的竹笛。
世人皆图他身上的权势和金钱,唯她一个人图他不值钱的笛子,他不由得发笑。
“谢谢你,不过茶叶你得收着。不然,我不要你笛子。”她认真地说着。
“那好,那你就送我些茶吧。”
“我回家给你拿,你等我。”她说着,一下跑远了。
他摇摇头笑了——真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啊。
不久,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上拿着个干净的大竹盒。
“给你,谢谢。”
百里酒远接过分量不轻的竹盒,将竹笛交给了她。
“轻音,今后就交给你照顾了。”百里酒远倒有些不舍,打趣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的。”采茶姑娘拿着竹笛看个不停,也微笑个不停。
见她这样,百里酒远放心了。
“我走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到桃酒村的醉酿花酒铺找我。”
“好的,记住了。谢谢你。”
带着小心翼翼收好的竹笛,姑娘赤着脚又跑回去采茶了。
百里酒远也启程了,听着她的婉转悠长的歌声渐渐走远。
实在是挂念竹笛,百里酒远于是常常到春夏山那边游玩。
久而久之,他和小姑娘成了很好的朋友。
小姑娘有什么小心事,都会跟他讲讲。
但,他却很少会吐露心声——他的心声,是尘世的繁杂,他不愿倾吐。
明明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却从不厌烦,总是乐意去倾听。
或许是,他不忍辜负了小姑娘的心吧。
那个小姑娘,见他总是一张冰霜的脸,怕他无聊不开心,有什么都会想跟他讲讲。
时常,她采茶,他就坐在树上乘凉。
安宁中,两人聊着天,不知人世忧烦,也不觉时光流逝。
一日,百里酒远说是要回趟家,问她要不要一起,顺便去看看那边的景色。
小姑娘头看着地,有些扭扭捏捏的,最后还是答应了。
久音城,繁华无比,景色无双。
小姑娘骑在马上,看得痴醉,傻傻地开心笑。
不久,他到家了——久音城中心的百里府。
看着高大的府邸,小姑娘有些胆怯。
69書吧
百里酒远则表示无事。
恰是百里府在举办乐师选拔,百里酒远就带着她过去了。
台上,乐师逐个表演,乐声中渐渐使人陶醉。
“要不,你也试试?我跟你一起。”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他上台后,台下人都惊住了。
百里家的人,死死盯着那个穿着寒碜的小姑娘,心头怒火升起。
百里酒远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紧张中,小姑娘拿出竹笛,忐忑地吹起了悦耳的乐曲。
百里酒远则在旁弹琴。
乐罢,无人鼓掌。
有人起身问道:“酒远,你离家多时,有违家规,回去领罚吧。”
“不必了,我此次回来,是跟你们告个别,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你!”
“这个野丫头谁啊?”另一个百里家的人指着她问道,眼神中充斥着不屑。
刻意装扮过,以为已经穿得很体面了,却被人不屑一顾,甚至有些鄙视,小姑娘慌了,不由得退缩了几步,把头放得低低的。
“野你妹个腿儿!咳咳,请你注意说辞,这是我喜欢的人,请不要乱放狗屁。”
百里酒远理了理衣襟,站到她身旁。
那人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气得说不出话。
小姑娘忽的偷偷笑了,然后才蓦然回过味来,一脸茫然:“你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
“不关你的事,不用在意。”百里酒远对她淡淡一笑。
“啊?”她更茫然了。
斯斯文文,跟谁都不动气的人,居然在嘴上跟人斗了起来,台下人议论纷纷。
“跟大家郑重说一下,今日过后,我不再是百里家的人,我自愿离开百里家。”
百里酒远说罢,拉着她的手,大步离开了乐台,准备骑马离去。
潇洒的身影中,人群炸开一般,瞬间沸腾。
多少人挤破头想投胎的百里家,他却执意要离开,丝毫没有半分留念。
“给我站住,孽畜!站住!”
“狗屁百里家,狗窝不如,爱谁谁待!”百里酒远骑在马上,做了个鬼脸,然后带着小姑娘大笑着离去。
无意竞逐世间花,独独流连一片叶。
他生于繁华,却独爱平凡。
或许,对他来说,是繁华太过喧闹,而平凡,太过安宁舒适了。
台下的人中,就有瑶落和久夕,他们不由得惊叹——那样洒脱不羁的人,真如夏日清风一般。
此地,名为匹印乡。
初来之时,他们就听闻了,此乡之人,婚嫁最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最容不下异类。
既容不下,那便离去——这是那个所谓异类的做法。
“哈哈,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做得好啊!”
一个中年人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话。
“去他娘的门当户对,见鬼去吧!”
众人无语——平时平和安静的教书先生,今日竟如此反常荒谬。
“别看他家中有个贤惠的妻子,他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只是他当时迫于无奈,受限于条条框框,最终才选择了妥协。”
一个知情人如此说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其实也很反感所谓的门当户对。
“大梦一场数十载,今日方知我是我!”
教书先生豪爽地灌起了酒,大步流星离去。
“这……”
瑶落和久夕都笑了。
今日这一出,想必会在匹印乡造成不小的影响。
今后,或许门当户对的婚嫁会在年轻人和老一辈人的斗争中逐渐土崩瓦解吧?
“走吧,吃美食去。”
久夕心情很好,拉着瑶落的小手,走在清爽的街道上。
“吃什么?”
“吃——心心相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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