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
破庙。
天上飘着雪,四周刮着风。
破烂的大门被吹得摇摇欲坠。
饥饿,寒冷,荒诞与困苦充斥着这个世界,令泥沼里挣扎的人倍感痛苦。
昏暗的角落里,抱膝坐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孩子。
他全身都隐在墙壁的阴影里,小心的啃着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黑馍馍。
馍馍太噎人了,他只好就着碗里冰冷的积水,一点点将东西顺下去,以此来告慰烧得发慌的五脏六腑。
“呜呜……”
忽然间,西墙处传来奇怪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猛地转头,阴戾凶狠的视线瞬间扫向声源处。
谢吟半月前才流浪到这里,为了能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活下来,每次回来前都会将破庙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因为谨慎,是存活的第一要义。
他阴沉着脸,操起神像旁的棍子,一步步往墙根处走去。
“嗷呜嗷呜……”
依然是软弱无力的嘤咛。
谢吟用棍子挑开充满湿腐气的碎稻草,一只巴掌大的小狗崽出现在视野里。
它似乎刚出生,身上沾着粘稠的血水,鼻头又粉又嫩,正发出微弱的叫声,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原来是只刚出生的小狗崽……”
他低声叹道,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
“你不该被生下来的。”
明明是清润的少年音,却带着一股子野兽的狰狞与地狱般的阴郁。
善良是这个世界最不可取的东西,谢吟并不打算救这只快要咽气的狗崽子。
早点儿死挺好,免得在人间受苦。
但他并没有动手,而是等着小狗崽的慢慢丧失生机。
他目光冷然的站在一旁,看着小狗崽垂死挣扎。
就像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挣扎着生,挣扎着死,挣扎着妄图摆脱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小狗崽的命比他想象中的硬太多,它始终吊着一口气,迟迟咽不下去。
它努力活着的样子,像极了自己。
谢吟握紧了棍子又松开,暗自低语:
“如果在我回来前你还活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看到它活着,带着这份自己都不解的迷题,转身踏入了风雪里。
一个时辰后,谢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将费了大劲才得来的一小竹筒羊奶,倒入碗里,放到了小狗崽的嘴边。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一汪稠乎乎的羊奶,咽着唾沫吸掉了竹筒上残留的液滴。
好香……
好饿……
算了,不跟一只马上咽气的狗崽子抢食儿吃。
谢吟裹了裹衣服,将空地上的篝火烧得旺旺的,直接在另一侧的稻草堆上躺下了。
背对着火光,闭上了眼睛,将风雪呼啸声、渡鸦的鬼叫声、小狗崽细弱的嗷呜声排除在外。
次日醒来的时候,篝火已经被破屋顶上漏进来的雪浇灭了,刺骨的寒气一个劲儿的往骨头里钻。
谢吟搓着手不停的哈气,思考着今日去哪里找吃的,忽然响起昨日自己竟然为了一只要死的狗崽子,闯进村民家中偷羊奶,顿时觉得十分荒诞。
他嘴上骂着自己多管闲事,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往西墙根儿走去。
“应该咽气了吧?”
他自言自语道。
出乎意料的是,小狗崽身体有节奏的起伏,看样子睡得很熟,比那副要断不断气的样子好多了。
“真是命硬!”
他皱起了眉头,傍晚回来依然带了羊奶。
作为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三天饿九顿的乞丐来说,这样的行为跟中邪了差不多。
谢吟每天都在等狗崽子咽气,然而狗崽子一天比一天壮实,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小狗崽的期盼从“什么时候咽气”,变成了“还能多活几天”。
每次从外边回到破庙,看到一天天健康的小狗崽,听着被关在门外的风雪呼啸,他的内心都会变得格外安宁。
从前他是孤独的,没有人会等他,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死。
但如今,有只小崽子会嗷嗷的等着他回来。
谢吟妥协了,将小狗崽捞到怀里,看它喝着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弄回来的羊奶。
“你就叫谢野吧,跟我姓。”
他侧过脸,将胸口堵塞的郁气和淤血咳了出来。
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捏着小狗崽的耳朵,总是阴戾幽暗的桃花眸里,闪着细微的光亮。
“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拥有彼此!”
即便那张骨相不错的脸被打得不成样,也无法盖住他嘴角的笑容。
……
过了十天时间,小狗崽才睁眼。
而在这些天里,傅笙笙待在谢吟衣领里,跟着他颠沛流离。
在这之前,她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因为这是狼类幼崽的特点。
但是她却知晓身边发生的一切,以一种高清无死角的模式,将所有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受伤的狼妈妈生产她时的痛苦模样。
这应该是神魂的视角,又或者是灵识/神识外放。
作为资深网文爱好者,这些基础定义她还是知道的。
起初,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穿成一只狼崽,还是出生就父母祭天的狼崽。
心说这又不是起点,怎么还搞父母祭天这一套呢?
她是靠着这位名叫谢吟的小乞丐养着,才没被冻死,饿死,也没见着她法力无边啊?
可慢慢的,她接受了。
主要是就她这别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的脆皮样,无论是抗争还是想要死了重开,都只有被镇压的份儿。
或许根本不需要镇压——
“小野,喝奶了。”
小乞丐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股浓郁的奶腥气不由分说的往鼻孔里钻。
傅笙笙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幼崽的身体就自行趴到碗边,吧唧吧唧的喝了起来。
嗯,真香!
对了,她刚才说啥来着?
这没发育完全的小脑花儿真是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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