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与顿时听话停下,开口还是清脆的少年音。“我,在下重绛山庄苏君与。”
“重绛山庄?干什么的,混进白暮镇意欲为何?”开口呵斥的人拿着把剑,仿佛他说错一句话就会刺过来,那眼神如狼般狠绝。
正在苏君与思索自己哪里得罪眼前这人时,就听得“噗嗤”一声笑,后传来清润朗声。“重绛山庄都不知道,你才是奇怪,怕不是天沐国人。且今日全是面生的人,你又是何身份有何立场管别人?”
随着声音踏步而来的是个摇着折扇的温润公子,一身雨后青蓝,雅俊的很,还带着一股墨香。“我天沐欢迎各方来客,但不欢迎挑事之人。至于你是谁,身后何人,为何要在庆合节山门大开之际捣乱,就跟我回衙门再说吧。”
随后涌入一群身着官服的官兵,将客栈清场,打闹之人通通押下。
“九幽血扇香公子,真是人如其名,酸里酸气,臭不可闻。你等着。”对峙片刻,那狠绝青年摔落一颗弹丸,在爆出的毒雾之中消失不见。
“所有人掩住口鼻!”这个九幽血扇大喊一声用内力弹开烟雾,但已然来不及。客栈之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吸入毒烟开始发疯似的嚎叫奔跑。
见此情况,九幽血扇赶紧将大门关上,将百姓隔绝在外,却没防备住,他旁边这个重绛山庄的傻大个以蛮横的肉身撞破门板跑出街道。
九幽当机立断,发出给同门的传讯后,以鬼魅般的身法将中毒的挨个儿敲晕,点穴,再奔出门外,去追苏君与。
苏君与用仅有的理智冲出街道,全速奔跑,他怕一停下来就会攻击无辜之人,只好远离人群,往白暮山跑去。
他有预感,这种强烈的药效,恐怕会发作到死,在此期间,他会狂暴狂躁直至经脉尽断。他红着眼睛,想着他的八个哥哥和爹娘。
“啊啊……”头疼欲裂到撕扯头发,浑身暴热让他扒开衣襟,肌肉筋挛就对树狂砸,他仿佛无处发作,像个上蹿下跳的野猴子。
终于他一头扎进水里,在发狂中溺水,在窒息中渐渐平息动作。
玄枳自山门而下,像个凡人一般徒步,已有三个月之久,鞋不染尘泥,黑衣如墨像个晃荡山林的精怪。他皮肤极白,有双极端无尘的眼睛,这张精致妍丽又矜贵的脸,偏偏让右眼角下的泪痣生生破坏,增添了一股风尘味。
他极少眨眼,目光幽幽锁定随着河流缓缓飘下的人,嘴角只微微勾出一抹苦笑,便生出悲戚之感,后又扬起肆意的笑,瞬间眉目张扬,又变得热烈浓艳起来,他身躯颤抖似有所隐忍,不知是兴奋还是癫狂。
灵诀一起,飞绫展出,直卷住河中人的腰身拉回岸上。玄枳边走近边收起法器,看着地上发丝如乱藻糊满脸的人微微皱眉,食指微挑清洁术就给安排上了。
光芒闪过,这人是头发也顺了,衣服也干了。玄枳看着那朗俊容颜和挺阔腰身满意的笑了,是的,他是个颜控,没错,还是个洁癖。裹着灵气的手轻轻握住那微黑的手腕,略一摸骨,脸色顿沉。
虽为纯阳体,骨龄不过一十四,奇经八脉有狂暴丹流窜。
“啧,这是你欠我的,要还我。”凉薄又不耐的烦语气,说完看似随手翻出一颗丹药给人粗暴喂下,他呼吸急促,颤抖已经变为狂躁。
看着人眼皮颤动有苏醒之相,他不能再待下去了,随即一个闪身,消失于林间。
而苏君与醒转之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黑影,他惊觉自身经脉完好如初,全身干爽,且自内而外透着轻松,便知那是救命恩人了,只可惜没有看到脸,也没有道谢,如有机会再好好回报吧。
然只是刚刚站起身,就听得草木轻擦之声,有人轻功而至。苏君与正暗自戒备,就见青碧林间跳下一个青蓝长衫的书生,正是九幽血扇。
二人相对,九幽血扇看着苏君与那清澈的眼眸,便知道他没事了,笑吟吟的摇着扇子走过来,说道:“小兄弟这是有奇遇啊,你没事就好。我天沐南有白暮北有重绛,都说白暮山是凡尘天堑,其实重绛山庄更如那难以翻越的高山,人人俱有高山之态,雄豪万丈,每每在外敌入侵之时,便自发入世抗敌,有劈山碎地之能。却不想梁某能在这太平年间有幸见到重绛山庄的好汉。”
他倒也没问苏君与刚刚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人在,怎么解的毒,倒有君子之风,只是话中有话,言语间满是试探。苏君与便朝他拱手,行了个江湖之礼。“大人,在下当不得大人一声好汉,因为我不是您嘴里说的那个隐世门派重绛山庄,您就当小子顽劣,总仗着身量高大四处吹牛……”
“哦?竟然是我看走了眼?当时你这座肉塔撞碎的门板可到现在还在地上呢……”九幽血扇瞅着苏君与憨中带直的笑脸,不禁怀疑,收起来折扇敲着手心细细打量他。重绛山庄不受招安,只抗外敌,但终究力量恐怖,神出鬼没,竟然连修士都找不到,是几代皇帝的心病,都只猜测重绛山庄其实是修仙隐世门派,眼前这孩子身上确实没有灵力波动,只是内劲充沛,像个寻常武者。
“不瞒大人,在下出生在重绛山下的清凉村,不说天生神力也是力大如牛,重绛山庄在俺们那一带流传很广,因为人人很崇拜,镇里还专门修了个重绛山庄请高人坐镇修习武术呢!我因为有一把子力气被招进去了,如今来白暮镇,也是听说了有修仙机缘,来碰碰运气罢了。”苏君与乐呵呵的说着,并没有一丝躲闪,因为是真的有这个事,更年幼时他偷偷溜下山玩耍还跑去稀里糊涂的当了一段时间的学徒,又劈柴又打杂的。
九幽血扇点头,他们朝廷也是知道这回事的,本以为派了人过去能收入军中,结果坐镇的只是个云游道人,所会仅仅是粗浅的功夫,尚能强身健体罢了,实在是辱没了重绛山庄,不堪重用,不提也罢。随后,他又生了爱才之心,对苏君与笑道:“小兄弟是叫苏君与吧,我观苏兄弟小小年纪,气势雄厚,将来必不普通,说不定真的身具灵根。在下姓梁,名文洛,字润锋,你就叫我梁大哥吧,如今在白暮镇可有落脚之地?”
“梁大……大哥,在下苏君与,字,生在农家没有取字,粗人一个,您随意吧。”苏君与心想这个九幽血扇还真是难缠,不过还好他没有暴露,暗道以后不能大意。至于大名嘛,他不想透露。“落脚地倒是真的没有找到,不过出门在外也不是不能凑合,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四海为家得了。”
“好啊,四海为家,那苏兄弟就别客气,来你梁大哥家凑合吧。”梁润锋哈哈一笑,摇着扇子墨香阵阵的吹过来,苏君与脑子都有点宕机,他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你嘴快!
“梁大哥,我粗人一个,没有规矩,会给你添麻烦的……”苏君与连连摆手后退,梁润锋虽矮了半头却步步紧逼,然后“噗嗤”一笑,“我孤家寡人一个,家里清净,没那么多规矩不怕打扰,长你六岁,你既叫我声大哥,大哥就不能让弟弟流落街头,走。”
看似文弱的书生就这么把大个子生生拽走了,这让苏君与又想起了他的哥哥,也是这般无法推拒,令人头疼。可这个小白脸才不是他的哥哥啊!
梁润锋家中是个二进小院,有一门房一管家三粗使,别的暂时没见到。将苏君与安排至客房,就回衙门继续处理事情了,留苏君与一头雾水的躺在床上。“这人身份奇怪,官不官吏不吏的,又知道重绛山庄那么多事,肯定不对劲,以后还是少接触吧。”
白暮镇的节庆要大办五天,等最后一天的送神宴结束,节日才算是落幕。所谓送神宴,就是要家家户户百姓贡一道菜,不拘菜式,放在家门口,等神像回到庙里,再端回去。如果你的菜被小动物吃掉了,就代表会心想事成。苏君与这几天,不好这么赖在人家家里啥也不干,索性没事出去巡逻巡逻,帮忙的焦头烂额的梁润锋分担一下,再做做饭,用精湛的厨艺征服所有人。
苏君与看着放在门口的已经空了的盘子,不禁思索,自己是怎么被梁润锋这厮一步步拐回家,变成老妈子的。
我不是逃出八个哥哥和娘亲令人窒息的爱,选择出人头地来修仙的么?苏君与忿忿扯开围裙,记起年幼无知的时候被八个哥哥骗着学做饭,给这个做了就得给那个做,一天要做八顿的悲惨日子,还有累到手抽筋的时候看他们为了争一块芙蓉莲花糕打到头破血流鸡飞狗跳的无力!转脚踏出院子准备出去逛逛。虽然节日落下帷幕,但白暮镇的热闹只增不减,已经等了这么多天的归鹤派总该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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