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锁看着眼前的墓碑，此时已经夜深，周围寂静无声，安静得能够听到细微的风声。
疼痛、不甘、后悔、自责.....
心中百千情绪在混杂，凉风吹着她的脸上，原本干涩的眼睛，还是泛起泪光。
一开始还能抑制住的感情，现在如同洪水爆发一般，冲垮了她心理的防线。
“小姐.....我错了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声音沙哑得令人心惊，呢喃细语在这空旷的山间显得凄凉又可恐。
“我....我不该的，我该回来的，我该知道的......”
“小姐......”
脑海中，突然想起曾经李言馨说的话。
李言馨:以后叫我言馨，不要叫我小姐。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小姐，这不合规矩。
“言馨......”
从前的她，竟从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过分，现在回看，以前李言馨对她的好，她居然都选择了无视。
李言馨总说她自己淡漠感情，厌恶世俗，但是她对她却从不这样。
李言馨可以纵容她的反驳，纵容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纵容她想要复仇的心......
李言馨从来不淡漠，相反还很坦率，坦率地告诉她，她有意于她。
可，这怎么可以......
先不提两个人都是女子，单是她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就不容得她谈情说爱。
她不喜欢规矩，所以从小她就活得肆意，随心所欲才是她的本性。
但她后面处处提起规矩，因为她只能用这个，来麻痹她自己。
当初她本不想活，但是见到是李言馨来救她，她鬼迷心窍就跟着她走了。
哪怕跟在李言馨身边，当个丫鬟，她居然也接受良好。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从小受尽宠爱的她来说。
后面李言馨的挑拨，对于已经十四岁的她来说，如坐针毡，煎熬难耐。
但她不能够回应，也不敢回应。
夜夜睡觉前，脑子里浮现的永远都是自己亲人断头的场景，那血染红了高台，咕噜滚动着的人头，死死不肯闭上，痛苦地看着她的眼睛。
疼爱她的父母和祖父母，一个一个在她面前，高喊着赵家无罪，又一个一个地死去。
与她嬉戏打闹长大的姐妹玩伴，只会害怕地抖动着身子无声哭泣，满眼无助又恐惧地看着台下被死死拉住的她，却又不敢暴露台下她的存在，倔强地移过眼。
她看着站在高台之上，那个一脸得意张扬的陈建元，轻描淡写地陈述着莫须有的罪名，最后扔下一块木板，轻飘飘地一句斩立决，嘴边还挂着胜利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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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怎能释怀？！！
这场景日日在她的梦中出现，梦中尽是家人的哭喊，和那句赵家无罪。
梦中都是一双双眼睛，里面布满血丝，血泪流淌，无论她逃去哪里，都有这样的眼睛，看着她，提醒她。
面对这种，她能做的只是不断努力，又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自己的事。
她感觉她现在享的福，都是在辜负家人的期盼，都是在虚无度日，都会让家人失望。
她的亲人在看着她，是希望看到她的勤苦努力，期盼着她能够翻案，能够复仇。
在亲人还没有安息的时候，她又怎敢回应。
她现在抱着冰冷的墓碑，只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失去了所有在乎她的人，现在又失去了李言馨，她在乎的人。
她怎么就不信李言馨当初说的她只剩两年的命了呢？！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这只是李言馨想留下她的手段呢？！
她这种人，怎么值得李言馨付出两年多的寿命去帮她报仇呢？！或许一开始她就不值得李言馨用一年的寿命来换她的命。
“你真傻啊，报仇是我的事啊，你来掺和什么？”
“我的事关你什么事，不就是报仇吗？我迟几年也没关系的啊！”
“你怎么就不劝一下我呢！怎么就相信了我说的那些违心的话呢！”
她知道她怪不得李言馨，是她太犟了，是她钻了牛角尖，明明她可以给李言馨回应的，明明她可以边报仇边和李言馨在一起的......
就算是两个女子又怎样？
就算大仇未报又怎样？
但她就是忍不住说，忍不住怪。
“你叫我怎么好好活下去，我一个人怎么好好活下去.....”
大仇得报，李言馨也去世了，她现在了无牵挂，这世上，她在意的，在意她的，都不在了。
她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人生短短十几载，她就仿佛已经经历了所有的磨难苦楚。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结果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她。
回忆以前，最快乐的除了小时候被宠爱的时光，就仅剩与李言馨暧昧相处的那一段时间了。
可惜她一直在退，可惜她亲手推开，亲口拒绝......
“言馨.....馨儿.....”
这是小时候，那场宴会上，她对她的称呼，久远但不陌生，因为她常在心中念叨，但这是她从那之后第一次说出口。
她眷恋地抱着墓碑，墓碑冰冰凉凉的，冰冷着她滚烫炙热的心，就如同她当初浇灭了李言馨的心一样，如同报应。
她站在清醒和麻木的边缘，在解脱和沦陷中挣扎，是遵循遗嘱好好生活，还是遵从自己的心.....
“馨儿，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听从过你的话，是我对不起你......”
“我好想听你的话，听你说教，听你说中意我，我一定乖乖听话，一定先说我中意你，一定不会那么傻傻的推开你......”
“但是这辈子，你让我好好活着，带着你的那份，肆意地活着，我真的做不到。”
“在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后，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这辈子是我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下辈子，你好好罚我，我一定乖乖听话，不反抗，不后退，一定主动，一定......”
“下辈子，我护你，可好？”
第二天，农家女上山，看到青锁抱着墓碑，安静又满足地闭着眼睛，身体已经冰凉，早已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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