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崔奉尧这样说,陆不停又想到那条红色的小蛇,出声问道:
“可是跟那条名叫赤蜂的小蛇有关?”
“正是!”崔奉尧回答,继续道:
“陆姑娘有所不知,军中暗探在闵四住处搜查到一根极细的竹笛,这跟竹笛制作非常精巧,军匠判断,应是拿来训练控制鸟兽之用,”
这时小和尚出声问道:
“可是斥候军职责便是飞讯,平日传递讯息,饲养一些鸟虫加以利用,不是很寻常吗?”
崔奉尧轻蔑一笑,冷声答道:
“斥候营内,豢养鸟虫传递消息是很正常,可是军簿上记录,这个闵四,平时豢养的只有一些信鸽,而训练信鸽所用之物,乃是口哨!”
小和尚轻哦了一声,终于明白问题所在,平时饲养信鸽所用的乃是口哨,那这个竹笛必然另有用处,
陆不停眼眸转动,望着崔奉尧轻声说道:
“看将军愁眉不展,这个闵四,应是并没有招认出什么!”
崔奉尧懊恼的皱了一下眉头,闷声说道:
“这闵四倒还是真个硬骨头,重刑之下,仍是什么都不肯说!”
斜瞄一眼,陆不停起身走到闵四跟前,只见地上的人满身血污,气若游丝,乱发覆盖下的面庞上双眼紧闭,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民女能否看看这个竹笛?”
少女问,
崔奉尧自然没有异议,示意手下将竹笛拿给少女,
接过笛子,陆不停细细审视一番,
又示意小和尚过来,将闵四后脖颈处衣物撩开,观察未见什么异样,低头思索一下,抬头问崔奉尧:
“崔将军可有酒?”
虽不解,崔奉尧还是自身后的架子上,拿过一壶烈酒走了过来,亲自将酒递给少女,
一直斜靠在软椅上的贺还明此时也站起身,踱步到少女身后,看少女究竟想要做什么,
接过酒壶,陆不停仰头灌了一大口,转身对着闵四脖颈处喷吐上去,瞬间酒香四散,酒液也沿着闵四的肌肤,向下滑落,
很快,沿着酒液滑落,闵四脖颈处的皮肤渐渐变得暗红,
几人不由凝神细看,慢慢的,一个形状怪异的纹身,渐渐显现了出来,
崔奉尧大惊,张口问道:
“这是什么?”
陆不停眼眸中微光闪动,并没有回答,思虑片刻后,走到闵四面前蹲下,轻声说道:
“北疆关外有个隐世之族,名为赫仑,其族人常年避世隐居,不问江湖,不涉俗世,只不知你这个样子,算不算是柘伦族人?”
话音很轻,地上的人却身躯陡然一僵,眼皮轻颤,
陆不停心下了然,知道自已猜对了,继续说道:
“传闻赫仑人擅引蛇虫,以笛声为令,能让其随心所欲,无有不应,看你的手法,技艺似乎很是不精,莫非,未尽得真传?!”
话音未落,地上的人又是一僵,干枯的手指紧紧扣着地面,发出咔咔的声响,显然,陆不停的话刺激到了他,
视若无睹,陆不停继续说道:
“看你脖颈处的纹样,颜色暗沉,而柘伦族的图腾纹身,颜色都是鲜艳靓丽,显然你这个,并非是族中正统,应该只是仿刻的纹饰,派你这样的人来充当细作,还真是看不起我大昭呀!”
闻言,地上的人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手指抓的更加用力,身躯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显然,陆不停嘲讽的语言,深深刺激了那人,
轻睨一眼,陆不停站起身走到椅凳跟前,施施然坐下,自顾自喝着茶水,不再理会,
崔奉尧一脸疑惑,不知道陆不停接下来意欲何为,贺还明眼眸轻佻,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也转身回到软凳上坐下,
看着仍站在原地的崔奉尧,贺还明提醒道:
“崔将军,细作既已找到,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我大昭国力雄厚,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赫仑族!”
地上的身躯颤抖的更加厉害,挣扎着似乎要说着什么,只是因受过重刑的缘故,声音嘶哑,分辨不清咕哝的是什么,
崔奉尧这才心领神会,
忙命人带了军医过来,给闵四诊治,让其恢复一二,然后开始讯问。
到底是杀伐之人,审问的速度也是很快,不到一个时辰,闵四已经全部招供。
闵四正是赫仑族人,只是并非正统,而是其父亲同他族女子私通的孩子,因出身并不光彩,在柘伦族内一直不被认可,只能自已偷偷学习一些技法,维持生存,愁苦之际,遇到一个有心之人,被其利用。
七年前,趁征兵入伍之机,他混入西境军营,因擅驯鸟兽,被归入斥候营,平日就饲养信鸽,收发一些信报,而他同外族人沟通的信报,自然也夹杂其中,只是数年间只有寥寥几次,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若有需要他传送的信报,便用小蛇传递,送到指定的地方即可,小蛇夜间贴地而游,自然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问到外族头领是谁,闵四却只说不知道,因为那人同他见面时,都是带着面巾遮掩身份,唯一能记住的便是那人眼睛很是凌厉,似能看透人心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从崔奉尧营房中出来,已经日过午时,抬头望了望稍微有些阴沉的天际,陆不停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心中又添几分沉重。
小和尚轻声念了一句法号,低声说道:
“师父说一切因缘际会,都是因果,师姐,你莫要过于担心,顺其自然,量力而行就好,不休会陪着师姐一起的!”
轻轻抚摸着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少女眼中阴霾渐渐散去,扬起一抹欣慰的微笑,带着小和尚往回走去。
缓缓走着,心中又想到方才临走时的对话,
她问崔奉尧,在石道中有什么发现,不想崔奉尧懊恼的说,
“除了一些啃食过的羊骨头,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陆不停又问道:
“那石道最后通向哪里?”
崔奉尧回答:
“沿着石道一直追踪,最后出来发现是在密林中间的一处山坳,再往前就是烟瘴之地,”
“烟瘴之地后面可是荒原?”陆不停继续问,
“正是!”崔奉尧回答,又说:
“根据痕迹,应是有鞑沃人潜伏而至,事后又偷偷潜回,”
脚下不停,少女缓缓走着,胸中思绪也不断翻涌,
北境,西僵,赫仑,鞑沃,
时事如同一盘大局,她似乎隐隐看到有人正手执棋子,踌躇满志,棋子自北向西划过,沿着大昭的边境蜿蜒,每落下一子,这世间便有一处地方,翻起惊天骇浪,
可是,这下棋之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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