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夏日里,蝉鸣声不断,绿叶已成荫,风在光影的斑驳下卷起绿色的嫩叶,屋檐上,猫儿伸着懒腰躺的松散。巷口江成看着洛临溪离开的上楼的身影。洛临溪醒来后,她的性格和以前比截然相反,现在的她就像个刺猬,遇事小心翼翼,她忘了很多,都是片面的,他不记得她的前任伍港,也不记得江成,不记得伍珀,她记得张洋,却记得刘江,她甚至出现了记忆错乱,有些只有片段甚至模糊不清,像梦境一样。
回家后洛临溪收拾收拾了然后回了大姑老家,小时候,有个残疾老人,在她大姑家,和四叔家,两家一人一住一个月。那时候洛临溪自闭症好了后,一个叫刘秀英残疾妇女陪着她,她们睡一张床,刘秀英村里唯一一位读书考上了师范的人,无意中做到一位算卦先生,路过的算命先生口渴,向田里干活的她讨了一口水喝,喝了水的算命先生谈笑间,说讨了她一口水喝,就帮她算上一卦,算命先生就拿起一根稻草,给她算乌龟相,稻草似乎短了一节,摆出来的乌龟相少了尾巴。算命先生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惋惜道:
“可惜了,年少成名,乌龟缺尾巴,寓意你未来会变成残疾,所以嫁人得趁早啊。”
刘秀英她是位读书人,可是那些话如梗在喉,让他寝食难安,她是读书人,她是青年,她那时候的思想,不允许她为她的后半生考虑,她想倘若我后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那么就不要结婚拖累别人了,也没有去当知教老师,而是在大山里,帮助自已兄弟们成家,那时候他二弟还笑她,说她迷信,以后要是真瘫痪了,动不了,就他和四弟一起养她。没想到一语成谶了,20多岁后,她开始出现腰疼,她也不是很在意,越后面越疼,最后一次她生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爬不起来了,在农村,养个废人,大家都很忙,根本没人有空照顾,刚开始照顾她都尽心尽力,她也看在眼里,她想就是瘫痪了,也不能让别人伺候,不能再床上待一辈子,她努力下床,慢慢走,摸着墙,用凳子垫着走,她的背坨成了一个C字形,但是她能用凳子垫着走路了,慢慢就开始帮家里捆柴,扫地,烧火,……做她能所立及的事,慢慢也适应了这般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岁年年,岁岁相似,10年后她迎来了一个小女娃,是洛临溪,她俩睡一个床,小女孩不言不语,她一个月只有200块的残疾补助。她会毫不吝啬的拿出一半,叫洛临溪大姑带点,饼干、馍馍、糖果、豆奶粉什么的。她自已舍不得吃,都留着哄洛临溪了。
洛临溪自闭症好了后,有空就摇晃着她的腿给她讲故事,刘秀英就慢慢哄小孩一样讲着《周扒皮》、《红军》、《吊死鬼》、最后她没得讲了,只能讲她自已的故事,而那时候洛临溪小,只是当故事听了,一直好奇什么乌龟像……从那以后,她俩睡一个床,洛临溪渐渐长大,整天缠着她,她也有了使唤的人,也知道这个小孩不嫌弃她。她就是命苦吧,没能等洛临溪长大,她就离开了农村,去了城里读书,再不就,洛临溪大姑一家也搬去了城里,刘秀英就住在家了她四弟家里了,她时长想着,要是能再见一见洛临溪就好了,现在的她啊,真的是生不如死,上次走路时,摔了一跤,手摔断了,家里都很着急,用箩筐抬着她去看病, 她舍不得他们再为她花钱,她也活了这么久了,农村也没有什么人气了,年轻人都去了城里,她有一次趁着大家都农忙的时候,抹去她四弟卧室,准备喝农药自杀,碰巧刘秀英四弟媳妇回来拿水看到了,阻止了,抱着她痛哭,说不嫌弃她,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也就慢慢混吧。
洛临溪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土生土长的地方,全都大变了样,有了石子路了,虽然依旧是泥泞路,却比以前的宽了好几倍,却没有车来,估计都嫌弃农村路太烂了吧,怕车陷泥里吧,或者又怕地盘被挂了,再或者这山路十八弯,没技术不熟悉路根本不敢开吧,就连摩托车都没有。
洛临溪到了后,依旧记得这里一切,虽然大变样了,她也能熟悉的找到自已家果树,她不知道的是,江成怕她出事,在后面悄悄跟着。洛临溪因为回家一路心情都很愉悦,一路蹦蹦跳跳,沾花惹草,所以并没有发现跟着她的江成。洛临溪摘了一个橘子,突然她四娘看到她,也好奇,现在不是过年还能看到有年轻人来,还摘她嫂子家的果树,想着应该是她嫂子家的某个亲戚,只是隔得远,看不清脸,便扯着嗓子喊:
“你是谁家的姑娘,是刘连辉家的亲戚吗?”
洛临溪抬头微眯着眼,然后回应道:
“四娘,我是洛临溪,我想回来看看二姑。”
“哦,你来我家,你二姑在我家里,你身后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吗?叫着一起来吧。”
洛临溪这才回头发现江成就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到洛临溪看他,小跑过去:
“你听我说,我怕你出事,所以跟着你,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拜托了,姐姐,姐姐……好不好。”
洛临溪实在受不了他撒娇,他声音一顺普通话就是奶狗音。还撒娇,换谁谁受得了啊,只能让他跟着,洛临溪刚进院里,狗是拴着的,却跑出来一直大公鸡追着她俩啄,洛临溪直接跑了,苦了江成,被啄了一口,洛临溪四娘见状很快拿着棍子驱赶,江成很疼,见妇人一副担心的样子也不好意思也强忍着说:
“我没事,没事。”
洛临溪踏进客厅时,看着一位头发些许白的老年人佝偻着,挪动着一根独凳子艰难的移动着。洛临溪轻轻唤了一声:
“二姑。”
刘秀英听着这声呼唤,先是一愣,然后停下脚步,坐下,抬起头颤颤巍巍的伸手想要去摸洛临溪,不可置信的说:
“真是你啊,溪儿,刚刚你四娘说你来了,我以为她打趣我的,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洛临溪握着刘秀英的手,看着手腕凸起的骨头,指尖轻扶,又不敢,小心翼翼,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她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了她的咽喉处,她盯着那处凸起的骨头,瘦弱的刘秀英,眼眶忍不住的范红,强忍住哽咽轻声问道:
“你手怎么了,疼不疼啊,怎么没去找医生接回来啊。”
刘秀英听着洛临溪关心的问候,她再也忍不住了,泪眼婆娑,哽咽着说:
“已经不疼了,我都这样了,一把年纪了,哪里需要花那么多钱去看病啊,看了又无用,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我带你去看病,钱没了可以再挣。”
刘秀英拉住洛临溪,另一只手指着凳子:
“你先坐,这位是你男朋友吗?快叫他进来一起坐,站着干嘛。”
洛临溪看了江成一眼,洛临溪忙拉着江成进屋坐,然后倒水,自已说要出门去孙女,她孙女放暑假了,要来这里玩两天。
刘秀英看着洛临溪,就像做梦一样,久久不能缓过神来,洛临溪一顿慰问,她才反应过神来,一边摸着洛临溪的一边唠叨着:
“溪儿啊,你看你的手白白嫩嫩,那时候你才多小,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从那么小一直变成这么大了,你现在会不会嫌弃我邋里邋遢的啊。”
洛临溪破涕而笑: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才不会嫌弃你。”
说着洛临溪就一把抱住了刘秀英,刘秀英欣慰的笑着。洛临溪还是忍不住的问她的手,让她去医院,把骨头摁回去。刘秀英叹了一口气,神情落寞,她本来就是驼背c字形,不抬头仰起来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她头埋的低低的,然后稳住难受的情绪,换了一副劝慰的语气说:
“这个是我上次,摸着板凳走路,现在越来越抬不起头起来了,不小心就在个燕塘口那里滚坡下去了,然后我就叫人,你四叔听见了,没有摔燕塘,要是摔燕塘里,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不会这样拖累着他们了,当时他们兄弟俩抬我去看了医生,说我年纪大了,要去医院,拍片那些机器也用不了,你看我坨成这样,我就叫他们把我抬不回来,不疼了,就不治了,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了。”
洛临溪像小孩子一样,置气道:
“那也要把手骨头给摁回去啊,你这我这又没有断,可以直接纠正回去啊。”
刘秀英摸着洛临溪的头,还是忍不住的哽咽道:
“傻孩子,我都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何必花这冤枉钱啊,我摔着那会儿,治要花很多钱,还要先把我这个驼背给我扳直了,那时候我才知道现在现在科学我这个病能治啊,可惜知道得太晚了,那时候我回来后,心灰意冷,想着不要拖累他们,又疼有难过,就摸去你四娘的卧室,找农药喝,拿着农药我又不敢喝,我又怕别人说我是喝农药死的,说他们不给我治病,苛待我,我怕我死后,别人对他们一家指指点点,碰到又碰到你四娘回来拿水,老天都不想让我走啊,你四娘就抱着我哭,我才断了轻生的念头。”
江成听着眼睛眼神深邃,洛临溪则是忍不住的哭出来声来,她哽咽道:
“你怎么就想着去死呢,你这么好,就算病了,我们想办法去看就好了。”
“傻孩子,我后面就一直想,这辈子估计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你,我真的也算圆满了,我现在这么大把年纪了,去看病也没有用了,而且我也想开了,不是嘛。”
说着刘秀英扶着凳子去了一个柜子前,她打开衣柜,从里面摸索了半天,嘴里呢喃着:
“我记得有的啊,之前别人给我的,我没舍得吃,现在你来了就好。”
刘秀英从柜子里整齐的衣服旁摸出来两个蛋黄派,又出来一个用塑料袋装的几颗糖,全都塞给了洛临溪,然后又看了看江成,她想给江成一颗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都给了给洛临溪,然后又掏出来一个布袋子,她打开里面,还有一个布袋子,里面是的塑料袋,塑料袋裹得整整齐齐,再打开,里面是一些硬币,一些零钱和200块。刘秀英把200拿出来,塞到洛临溪手里,洛临溪退回去,刘秀英却说:
“你是不是嫌少啊。”
洛临溪哄着刘秀英:
“我不是嫌你给的少,现在我自已也挣钱了,想吃什么,买什么,自已都可以买,又方便,是该我给您钱,也么能收你的呐,你想吃什么,就叫四娘他们帮你带回来。”
刘秀英气急而笑道:
“你啊,还是这么贴心,那时候,你刚走了,没人使唤了,不习惯了好一阵子,你是不是在想,终于没人使唤你了。”
“怎么会,小时候,你有什么吃的不都是紧着我的,我说想吃红薯,你烧火时就偷偷给烧,还会烧土豆,芋头……”
“是啊,那时候你啊,很乖,我在就在想,你要是能多读书,踏出这大山就好了,不要像我一辈子被困在大山里,好在现在生活好了,你尽然出了这大山,就替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是去不了了。”
洛临溪从包里拿出仅有的500块,刘秀英连忙拒绝:
“你啊,给我钱,我这样也用不了,真的不要,叫他们带,叫多了别人也烦,这样这次我就不要,你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我没吃过的。”
“好,是我考虑不周,下次给你带吃的,用的,穿的。”
天渐渐暗了,洛临溪不可能在这里住,江成告诉她,他骑了小电驴来,可以晚一点点走,吃晚饭时,洛临溪拿了个方方正正的凳子摆着和刘秀英一起吃,刘秀英给洛临溪夹了一块肉,又马上说:
“哎呀,我这邋里邋遢的,我都忘了,上面可能有我的口水,你给我,我吃。”
洛临溪笑笑:
“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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