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外地的不清楚。”光头男子推开了张一递来的香烟,神情却有几分不自然。
张一缓缓从对方身后浮现出的段段信息中回过了神来,这一瞬间他的额头已隐隐出现了细汗。
“哦……那打扰了兄弟,我去问问别人。”
一边说着,张一头也不回地朝原路返回,此时他的心中已涌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砰的一声,张一手边的车门被摔一阵巨响,甚至带动了整个车身。
“怎么了?”
见坐回主驾驶的张一沉默不语,白苟自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张一却并没回话,脑海中拼命回忆着那光头男子场景中的信息,似乎其中的画面无比可怕。
半晌,似乎是稳定了心神,张一的目光望向了车机屏幕上的导航地图。
随手在地图上滑动了几下,一个新的导航地址便出现在上方。
“老狗,你听我讲,下面我给你说的话很重要!”
见张一难得露出了这样严肃的神情,白苟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后边那面包车上有4个劳改犯,是陈飞叫来处理我们的,他们车上有钢锯和裹尸袋,估计到前边监控死角的路段就会动手。”
白苟有些难以置信,望着后视镜中面包车的位置,对方却还是一动不动停在那里。
“你确信吗老幺?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的……”
“我……我不晓得怎么给你解释,你就当是外公教我的烧蛋占卜的本领吧。我不会拿自已的性命开玩笑的。”
“那怎么整?咱这车上又没带防身的家伙,开到旁边派出所去吗?”
张一瞅着车机屏幕上的目的地,似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今天我们躲过了那明天呢?一会我把车开到阿蓬江边上他们肯定跟过来,你看我眼神行事!”
……
面包车上,光头男子缓缓摇上了车窗。
“大哥,被发现了吗?”副驾驶座的另一名光头男子体态稍胖,开口询问道。
“有点日怪,一会到前面我把他车别停了你们就赶快动手!别留给他反应的时间。老三,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放心吧大哥。”后座一个有些矮小的光头男子赶紧回答着:
“东西都放脚下的,一会保准把那小子大卸八块!”
“卸你妈卸!电影看多了!”主驾驶光头男子怒道:
“咱们收的是杀人的钱谁要你分他尸了!等会干完这票就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免得夜长梦多!”
……
村镇上的集市依旧人来人往着,张一的凯迪拉克缓缓驶出了村口,在一个拐角处朝着后山的盘山公路驶去,而那辆面包车似乎是怕被察觉一般,待张一几乎要开出视线范围了才缓缓跟上。
武陵山区的地形蜿蜒盘旋,不多时张一便驾驶车辆到了另一条通往龚水镇的村道,这条路紧邻着乌江的支流阿蓬江。
作为酉县景区营销部的一员,张一的脚步早就走遍了酉县的几乎所有乡镇,曾经的阿蓬江作为公司的预备开发景区是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与人力的,虽说后来因为县上资金问题暂时把项目搁浅了,但作为当事人的张一对县城通往这里的每一条道路都已经了然于胸了,自然也清楚阿蓬江边的这条小路是通往龚水镇的村道之一。
车辆拐过最后一个盘旋路口,映入两人眼帘的是路旁的万丈悬崖,脚下的山雾弥漫甚至看不见江面。
望着后视镜上缓缓跟上的面包车,张一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
“老幺,咱不要去龚水镇吗怎么把车开阿蓬江边了?你想在这甩掉他几个?”白苟见张一的行驶路线有些陌生,便开口问着。
“这个地方没监控,你看着吧,后边那几个估计等不及了。”
果不其然,待张一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嘟嘟的喇叭声音,面包车已经驶到了车后,似乎想要超车。
张一将方向盘朝里打了打,顿时车辆的右方空出了一个车位的距离,面包车见状赶紧一个油门冲了上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张一手中的方向盘再次向右猛打,凯迪拉克庞大的车身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面包车上的光头男子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车身瞬间被抵到了崖边半个轮子已经悬在了空中。
“妈卖批的遭发现了!老三开窗子搞他们车!”手忙脚乱间光头男子赶紧下着命令,手中的方向盘更是朝着反方向猛打着。
“老狗!用后座的轮胎!快!”见面包车并未被挤下山崖张一也有些慌了,口中一声大吼。
“好!”
眼疾手快的白苟自然看懂了局势,抬手便从身后掏出一个泛着油光的破旧轮胎,顺着窗口死命砸下。
哗啦一声,常年混迹在街头混混群中的白苟臂力自然大得出奇,塑胶的轮胎伴随着破风声直接砸烂了面包车的玻璃,大片的玻璃残渣如同飞刀一般在驾驶室内四处飞舞着。
“啊……”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凯迪拉克猛的一脚油门定住了车身,等到一阵落水声从山崖下传来时已经是数秒钟之后了。
趴在方向盘上的张一正从后视镜望着面包车滑下去的方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几秒钟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气。
并未理会张一紊乱的情绪,白苟飞快下车几步便跑回了面包车滑下的悬崖边,脚下的山雾弥漫着再无一丝面包车的影子。
“这……这就死了?”
白苟的口中喃喃自语着,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死了。”
张一的声音缓缓从身后传来。
“两年前,我们公司搞景区开发的时候来这调研过,这到江面至少有二三百米的落差,落下去和落在水泥板上差别不大的。”
望着脚下朦胧的山雾,张一正叼着手中的香烟大口猛吸着,半晌才吐出一个烟圈,似乎要将心中的恐惧一吐而尽。
“老幺,你真能确定这几个是陈飞喊来的吗?咱别搞错了……”
69書吧
“错不了的。”张一缓缓说道:
“如果不把这几个解决,那今天死的人就是咱哥俩了。把他们弄掉也算是给陈飞个警告,估计那小子下次看到我们还活着会很惊讶。”
白苟望着脚下的雾气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反应了过来。
“行,反正从小到大都是你给拿主意,哥哥我就陪你一条道走到黑了……”白苟知道自已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而且陈飞明显是冲着他们两人而来,顿时也就不再纠结了。
“但这事情毕竟不光彩啊,咱哥俩得把尾巴收干净。”
“放心,这事没人知道的。”
“往龚水去的这条村道平常没什么车辆来,这一路都没什么监控的,车子大概率会沉入江底,那几个劳改犯想必会喂鱼了……”
张一望着远处蜿蜒盘旋的阿蓬江,透过林间缝隙有点点波光传来,他似乎看到了湛蓝的水面被染成了血红色,这一瞬间不知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告诉白苟的是,从光头男子的过往场景中张一发现了这几名狂徒都是陈飞花了重金从临县请来,过往均是声名狼藉之辈,无论暗杀的事情成功与否,陈飞都不会去追究这个事情,更不会傻到自已去报警。
如此,这件事暴露的概率也更加渺小了……
二人将面包车滑下的车胎印记彻底磨平,四下查看后确认再无遗漏便开着车再次出发了,凯迪拉克车身上只有保险杠掉了点漆,倒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后半程的路段由白苟接手了,从小在街头打架斗殴见过的冲突场面自然比张一多得多,喝了两罐饮料后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彻底抛在了脑后。
倒是张一,坐在副驾上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却控制不住手臂不停地抖动。
“瞧你小子那怂样!”白苟难得有的嘲讽对方的机会,开口调笑着。
“谁都有第一次,你以为谁像你啊从小杀人放火的!”
“那你可说错了老幺,从小打人我打得多了今天这个事儿也是第一次,想开点嘛……你看哥哥我都没放在心上。”
“你狗日的就是心大……”
二人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着继续着后半程的赶路,虽说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约定,但二人都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要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
……
龚水镇位于酉县西部乌江边上,与渝州彭县、黔州沿县所接壤,旧时川盐古道盐运发达,龚水古镇便因盐而兴。而龚水古镇也是酉县境内为数不多拥有千年历史的真正古镇,与张一鸡蛋铺子所处的那个商业化古城景区有着云泥之别。
自民国起铁路修进了渝州,陆运取代了水运,龚水古镇失去了货运码头的地位,人气逐渐没落。千禧年后,张一就职的酉县国企旅游公司正式成立,龚水古镇便作为了政府大力打造的古镇景区模板重新修缮,短短数年时间被开发成了4A景区,逐渐也恢复了几分人气。
今日的龚水格外热闹,古镇中的民宿客栈几乎早在数日前便被高价订了出去,无数的游客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只因为龚水要办一件热闹的大事:渝黔联办大型龙舟赛。
古镇石牌坊下,景区停车场上此刻正聚拢了无数的工作人员,他们穿着主办方所发的工作制服,人群的正中心是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天这个救生员一定要给我弄到位!弄不到救生员我和县委弄你们的乌纱帽!”
国字脸的男子正是倪定国,县文旅委的一把手,此刻正怒目圆睁冲着面前一队人指着鼻子训话,仿佛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书记……这个……这个是真来不及了啊!开幕式上午就要开始了……”
人群中一名戴眼镜的男子哭丧着脸朝倪定国做着解释,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表情。
“来不及?来不及早干什么去了!今天县上赵县长要来!真出了事情你们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你说!”
倪定国面前一群政府官员的头压得更低了,他们不敢再做一句多余的解释,似乎生怕自已再成为这位书记的出气筒。
白马站在倪定国的身后,提着公文包的他同样是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件事情其实自已也有责任,但面前这几位龚水镇的领导更是难辞其咎。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辆汽车驶入了停车场,白马在这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来了精神,那辆凯迪拉克的车牌他是如此熟悉。
“倪书记!好像是张先生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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