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吾一路脚步不停,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天河城。
这天河城位于江南灏州的南部,凭着临近四通八达的落天河,发展出了十分繁荣的水运,不少南来北往的商贩全都汇聚于此,或是贸易,或是走货,人口流动量极大。而周澄吾就是要经由这里的水路一路北上,再走上几天脚程,就能顺利赶到凌绝山庄了。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要想赶上北上的行船,只能等明天一早了,周澄吾只得投宿到一家聚福客栈中。
来天河城住宿之人大多是行脚的商人,其中大有挥金如土之人,因此这里的物价也是水涨船高,就是一张小小的烧饼就得花上几十文。再加上,这两日来到天河城的人尤其多,客栈日日爆满,价钱更是又贵上了三分。
周澄吾看到聚福客栈柜台前挂着的房价牌匾时,不禁呆住了。他仔细算了算自己带出门的盘缠,怕是连一个时辰都住不起。
正在周澄吾囊中羞涩之际,眼前的掌柜早已看出了他的为难,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位客官,若不住店,还请让开,莫要影响了我们生意。”
周澄吾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准备离去,却被一个从身后走上前来的人拦住:“等等。”
周澄吾转头看向他,只见这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白皙,明眸皓齿,一袭黑衣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肤如凝脂。只不过,此人一双杏眼中却藏着几分邪气。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见教?”
杏眼少年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周澄吾一眼:“他让你让开,你便让开?”
周澄吾不解:“我连下房都住不起,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你……”杏眼少年显然十分无语,“那他如此辱你,你也不生气?”
“辱我?他说的句句属实,合情合理,如何辱我?”
“你你你!你这个软蛋!”杏眼少年被周澄吾气得不行,眼中的邪气愈浓,“那你手上的剑是干什么用的?摆设么?”
“自然是在必要时出手。”
“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看好了!”
说着,杏眼少年直接劈手夺过周澄吾手中的“笨笨”,手中一转,径直将剑架在了掌柜的的脖子上,冷声开口:“现在,我们能入住了吗?”
周澄吾被眼前的一幕看呆了,不禁愣愣地开口:“这与打家劫舍有什么区别?”
“既学了武功,自然就是这么用的。”杏眼少年得意地朝周澄吾昂昂头,显然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这里的动静早已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如今眼见掌柜的被架着剑,其他人更是赶忙围拢上来,或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或是紧张地担心着。
谁知,那掌柜的并不惊慌,反而好笑地看着杏眼少年:“已经很久没人敢在这里闹事了!”
说着,掌柜的并指如刀,反手一弹长剑,长剑顿时锐鸣一声,高高弹起,然后只见他反手为掌,顿时将杏眼少年手中的“笨笨”打落在地。
杏眼少年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忍不住“噔噔”后退两步。局势变化太快,连周澄吾也有些愣住了。
69書吧
一旁围观的人中,有个人赶忙介绍:“两个小毛头,你们听好了,我们掌柜的在天河城里成名已久,可是天河门的外事长老,人称‘奔雷手’秦飞!你们敢在此闹事,真是不知死活!”
周澄吾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心中去意更浓,于是赶忙弯腰去捡被打落在地的“笨笨”,只求赶忙离去。
可这秦飞既已出手,哪肯轻易罢休?更何况,今日被两个毛头小子惹上了,若任由他们轻松离去,岂不堕了他“奔雷手”的威名?
想到这,秦飞翻过柜台,使出他的成名绝技“奔雷手”中的第三式“驱雷掣电”,朝着两人打去。
杏眼少年赶忙上前,护住周澄吾,然后右手一甩,陡然射出三枚金针,直冲秦飞面门!
那三枚金针瞧着金澄澄的,可针尖却瞧着蓝幽幽的,显然被淬了剧毒!
秦飞不敢直接用手去接,赶忙转掌为劈,只用掌风将三根针打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好狠毒的臭小子!竟然用毒针!”
杏眼少年冷哼一声:“你以大欺小,还敢说我用毒针!”
“既然敢来闹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秦飞就要再次欺身上前,谁知周澄吾站了出来:“等等!此事因我而起,我也住不起这客栈,既然如此,我们告辞就是!”
周澄吾看了杏眼少年,少年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可秦飞哪里肯轻易放他们离去?
“惹了事就想走,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周澄吾本想息事宁人,谁知对方不依不挠,心中不禁也有些恼怒:“你要如何?”
“哼哼!你们特地来这闹事,莫非是得了紫阳帮的好处,想打压我天河门,替他们少主出气不成?”秦飞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不过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天河门,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周澄吾并不知道,原来前阵子,天河门和紫阳帮正因河运一事闹得十分不快,就连紫阳帮的少主都被天河门的门主擒了,扣押在了府上。
紫阳帮众人哪里肯答应?此时全帮上下正纠集着各路势力,誓要灭了他天河门。今日白天周澄吾遇到的绿林三贲,正是紫阳帮行走在外的成员。
天河门也知道这次是彻底得罪紫阳帮了,可矛盾已起,哪能善了?不如索性趁势打压了紫阳帮,坐实他天河门的威望!
是以,此时的天河门草木皆兵,对来到天河城的陌生面孔都分外留意。秦飞身为外事长老,自然更是敏感多疑,如今眼见周澄吾两人前来闹事,难免不将他们往紫阳帮身上扯,是以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一语落地,周围众人全都恍然明白过来,只有周澄吾和杏眼少年一脸莫名。
不过,杏眼少年已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那许多,狠话脱口而出:“要打便打,还找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真是不知羞!”
“好!”秦飞冷笑一声,转头招呼同伴,“阿三,阿四,还愣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顿时人群中冲出几人,领头的阿三阿四顿时拔出刀,朝着周澄吾和杏眼少年围拢上来。
杏眼少年眼见情势不对,赶忙又退了回去,与周澄吾并排而立。周澄吾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杏眼少年只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周澄吾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秦飞,上前一步,坦然地看着他:“此事不能善了了?”
“不能。”
“那便战吧。”说着,周澄吾缓缓拔出长剑,准备迎战。
“动手!”
秦飞一声令下,身后的阿三阿四等人朝着杏眼少年攻去。同时,秦飞快速出手,朝周澄吾的手腕打去,显然是要将他的长剑打落。
周澄吾知道此时再使剑招已经来不及,索性藏剑收起,然后反手抬起一掌,迎了上去。
本以为“奔雷手”的掌力,会翻江倒海地直冲手臂,谁知那力道刚一碰到周澄吾的手掌,便顿时如泥牛入海一般,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旁的杏眼少年眼见周澄吾已经吃了一掌,赶忙甩出几枚金针,躲开阿三阿四的攻势,这才凑到周澄吾身边关心:“喂,你没事吧?”
周澄吾看着自己的手掌,疑惑地摇了摇头:“没事。”
方才那一掌,看上去气势惊人,可周澄吾却觉得软绵绵的,像是没使什么力气。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秦飞的心中,更是大骇不已。
“奔雷手”秦飞在天河城里盘踞已久,交过手的对手不知道有多少,可他从未见过这么古怪的武功!一掌下去,居然如同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而对方更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难不成对方的内力竟要比他还要高上不少?
一击无果,连带着周围围观的人不禁也好奇起来,“奔雷手”素有凶名,一击之下对面这少年竟是毫发无伤?莫非是谁家秘密培养的年轻后辈?
秦飞自然知晓旁人在想什么,如今他骑虎难下,若是连两个毛头小子都解决不了,传扬出去,只怕不仅他半辈子的名声要付之东流,甚至还会拖累天河门!
想到这,秦飞不禁再次出掌,这次他使了第九式“轰雷贯耳”,更是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力,只求一击将对方击倒!
眼见攻势再次来袭,周澄吾将杏眼少年拉到一旁,自己赶忙运起内功,主动抬起一掌迎了上去。
这一次,周澄吾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顺着手臂陡然涌入体内。他不禁接连后退数步,只觉这股力道在他体内不断游走、爆炸、肆虐、破坏,直搅得他五脏六腑似乎都挪了位置。
周澄吾只觉嗓子眼里一甜,几乎就要吐出血来,可他被激起了脾气,反倒硬生生将这口血咽了下去。
杏眼少年见周澄吾脸色不好,越发着急,不禁指着秦飞大骂:“你这糟老头,以大欺小,好不要脸!原来这就是‘奔雷手’的好本事么?!”
秦飞来不及答话,周澄吾却已陡然欺身上前,手中长剑一震,使出了三剑式中的第二式“裂风贯石”。
当年学这一招时,周菜头曾特地叮嘱他,三剑式中“裂风贯石”与“拂风穿柳”完全是背道而驰。“拂风穿柳”讲求至软至柔,顺着风势而动,“裂风贯石”却讲求至刚至猛,劈开风势,直贯巨石,方是正途!
十二年来,周澄吾每天都在练这三剑式,早已将剑招烂熟于心,如今面对掌风猎猎的秦飞,“裂风贯石”无疑是以刚克刚的最佳方式!
只见周澄吾转刺为劈,运转体内真气,接连劈出数剑,秦飞不敢正面硬接,只得左右腾挪,转换着方位。
杏眼少年见状,赶忙出言嘲讽:“‘奔雷手’好生厉害,竟然只知避退,不知进攻!”
秦飞心中恼怒,眼见周澄吾漏出个破绽,赶忙欺身上前,一掌拍在周澄吾的剑上。谁知此时周澄吾气势如虹,长剑刚猛无匹,一掌之下,反倒是秦飞自己被震退了回去!
什么?堂堂“奔雷手”竟落了下风?
杏眼少年不禁欢呼叫好,朝着秦飞扮了个鬼脸:“以大欺小,竟还打不过!”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天河门竟如此羸弱!”
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两名少女率先推开客栈大门走了进来,之后一名少女微昂着下巴,身后还带着两名少女,缓步走了进来。只见这五名少女全都身穿雪色宫装,个个面容娇俏,姿容不俗。不过其中翘楚,自然是那面色倨傲者,一双美目更是宛若寒潭,冰冷透彻。
如此素净却又如此冰冷的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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