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每个学校，都有一些以自己为主角的学园怪谈。
总会有人相信，自己每天上课下课的这个教学楼之前是刑场/坟地/太平间，每到晚上就泛着森森鬼气；那个一直上锁的杂物室里传出的不是风声，而是自杀的学生的灵魂在暗处恸哭；而每当讲故事的人说一句“我以前的师哥/师姐遇到过”的时候，多么荒诞不经漏洞百出的故事都会有一大群少男少女信以为真并以分享秘密的心态传扬出去——他们本能地恐惧这些故事，可他们的好奇心却希望这些故事就在身边。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在自己身上。
“学校里流传的鬼故事，有一半是我练笔的作文，”孔昭有些无奈地望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女生，“那些东西骗骗别的女生也就算了，你居然也会相信吗？”
孔昭在高二小有名气，虽然成绩只是中游，写文章却下笔如有神助，得过不少省市级的作文奖——不过这人有个小小的恶趣味，就是喜欢写鬼故事，每次写完稿子都会随手来一篇惊悚小短文，然后用夸张的第一人称讲给那些喜欢鬼故事的女孩子们听——女孩子反而更喜欢鬼故事吗？反正他的女生缘相当不错。
写鬼故事的人才是真正的无神论者。他从来不相信那些传说和故事。
“不，我说真的，孔昭，我真碰见了！”鹿鸣嘉的脸色少见的惊慌失措，“我不骗你！”
鹿鸣嘉和孔昭的关系一直不错，孔昭的很多稿子都是她帮忙审阅挑错的，她自然也经常从孔昭手里搜刮鬼故事——孔昭当然知道，这姑娘对灵异事件的抗性其实比他也差不到哪儿去。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有点提起兴趣了。
“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
“那个，你知道复印房吗？”
“知道。怎么？”
“就……就在那里面！”
鹿鸣嘉磕磕巴巴地说着，对面的孔昭面无表情地听，脑子里迅速回想起了那些情报。
复印房，即便是在华星呆了一年的这些高二学生，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不知道这个地方。这是学校建设初期留下的一排建筑，那时候复印房还没现在这么先进，机器大油墨味重，并不适合架设在教学楼里，为了方便，学校就在离教学楼不远的地方建了几间小屋用作复印室。最初几年这里还是相当热闹的，但很快设备改进，新的印刷机器运进了办公楼内的复印室，老旧机器拆的拆卖的卖，那几件小屋也就随之废弃了。
据说学校有计划要把那几间小屋拆掉，但也一直没有下文。也得益于它的偏僻，孔昭写过不少以复印房为场景的小短篇，“反响”还不错。
“你说，你在那里面遇到了鬼影？”
孔昭的语气没什么太大变化。他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大脑会习惯性地把所有信息处理成你最恐惧的负面信息发送给你，鹿鸣嘉看到的，可能只是随风飘过的塑料袋，或是一块没被扔掉的白布条——
“我确定那就是个鬼！”
鹿鸣嘉骤然拔高的声调惊了他一下，他差点把手里的笔甩出去。不过，没等他抱怨，鹿鸣嘉就一把拽着他跑了出去。
“鹿鸣嘉……慢点……你慢点！”
被一个女生拽着跑的确不是什么太光荣的事，可他也没有挣脱。
毕竟……被她带着跑的机会，也挺难得的。
胡思乱想着，没一会儿，两人就站到了复印房门前。
“就在那儿！”气喘吁吁的鹿鸣嘉放开了孔昭的衣袖，“就在那里面！”
晚上八点钟，学校的路灯已经大亮，不过复印房这里地处偏僻，并没有什么灯光照过来。孔昭打开手机的灯光，顺着窗户往里照了照。
“没什么东西啊？”
孔昭有些怀疑地看向鹿鸣嘉。
“没骗你啦！”鹿鸣嘉气愤地跺了跺脚，“就是在里面啊！我就是在这里亲眼看到的！”
“……”孔昭摇摇头，随手推开了复印房的门。
复印房不上锁，因为这里实在是人迹罕至，也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看护的东西，复印房的门从来都只是虚掩着的。
他举着手机，在空旷的复印房里四下张望。
“那个……孔昭……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鹿鸣嘉有些紧张地揪住了他的衣角。
的确，刚进这个房间孔昭就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温的确是比外面要低太多——不过，老房子的气温低其实是正常现象，孔昭很容易地用几个地理学的知识点说服了自己。
其实很正常的，对吧？
他想了想，拍了拍鹿鸣嘉的手。
嗯，只是安慰，绝对不是趁机揩油。
“安了安了，世界上哪儿有什么妖魔鬼怪……”孔昭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他瞳孔猛地一缩。
“孔……孔昭……”
“别回头！”
孔昭的低吼让她心中一惊。
“怎么了……”
她有些颤抖地开口问道，却忍住了没有回头。
“别管……没什么，别担心。”
孔昭咽了口唾沫，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知道，自己也只能如此。
他的对面，是一张煞白、惨白、白到无法形容的脸。
和一双不分黑白，只赤红如血的眼瞳。
没有身体，没有头颅，甚至没有五官——只有这一张煞白的脸，和赤色的双目。
“……”
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孔昭。
孔昭的脸色有些发青。
鹿鸣嘉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孩儿的恐惧。她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只能紧紧闭着眼，抱着孔昭的胳膊，越来越紧。
“……”
不知过了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
那张脸波动了一下，渐渐隐没在空气中。
仿若从未出现。
“……”
啪。
手机落地的清脆声响。
仿佛发觉了什么，鹿鸣嘉猛地睁开眼回过头去，看到的却只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孔昭。
“喂，孔昭……”
她试着戳了戳孔昭。
孔昭晃了晃，轰然倒地。
“孔昭！孔昭！你没事儿吧！别吓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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