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江城,景明二十六年,初夏时节。
砰!
孟清和在剧烈的钝痛中悠悠转醒,头上的鲜血顺着额角汩汩流淌而下,那殷红的液体在她白皙的面庞上蜿蜒,触目惊心。
她赶忙眯起双眸,慌乱地抬手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奔涌的血流。
她原本在道观中清扫藏书阁,孰料被楼上掉落的硕大香炉实实在在地砸中了脑袋,彼时她最后的念头便是:这回定然活不成了!
难道没死?
她艰难地抬起头来,惊觉自已正瘫坐在闹市中一方擂台的角落处,头上依旧钝痛不已,想必是刚撞到了旁边的柱子。
周遭众多身着古装之人正围观看热闹。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或是好奇,或是冷漠,或是带着几分嘲讽。
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不是孟大人家的女儿吗?好歹是定了亲的,江大公子的脾气也太大了些。”
清风徐徐拂来,那些陌生的记忆于脑海中翻腾不休——
原主孟清和,即将年满十六,乃六品县令家的庶女。
数月前,外祖父曹家所创办的漕帮惨遭灭门,未留下丝毫线索。
其父孟贺堂惧怕这股神秘的江湖势力,不敢追查,还让正妻秦氏将她的生母曹氏藏匿起来。
69書吧
家中妾室云姨娘偷听到了此事。
云姨娘向来嫉妒曹氏得宠,遂将漕帮被灭之事和盘托出。
曹氏情急之下连夜离家,欲查看家中状况。
次日清晨,她却被发现惨死于街头,尸体冰冷,双眼圆睁,仿佛在控诉着这不公的世道。
生母惨亡,原主的日子愈发艰难。
两年前与知府江家的大公子定亲,只待及笄便成亲。
岂料距她生辰还有两个月之时,今日这江大公子竟摆下擂台公开选妾。
她的二姐姐孟清婉本就对她这桩婚事心怀嫉妒,听闻此消息赶忙告知原主,添油加醋地说江大公子如何嫌弃她,如何迫不及待要另觅新欢。
原主孟清和性子虽柔弱,可在感情之事上却有着自已的坚持,一怒之下便冲来擂台想要讨个说法。
江大公子亦非良善之辈,竟直接命人殴打原主,并欲将其赶走。
原主不服,上前拉扯,直接被江大公子的手下揪着衣领,往旁边的柱子上狠撞了好几下,直至撞死,这才让她得以进入这具身躯。
孟清和半晌失神,她可是继承了整个宗门绝学的现代玄学天才,老天竟让她穿越成一个受人欺凌的小姑娘。
这……莫不是让她渡劫?
衣领一紧,她再度被人拎了起来。
身后不远处,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不自然,仿佛是个男子夹着嗓子说话:“公子,她可是您的未婚妻,怎么说也是您父亲定下的人,如此这般,怕是不妥吧?”
“哼,我父亲乃江城知府!”大公子江正桓冷哼一声,“一个女子,还是六品官家的庶女,怎配嫁给我?”
那阴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公子所言极是,您瞧这人怕是撞傻了,您断不能娶个傻子,不如~我替您处置了她!”
噌!
是刀剑出鞘之声。
此时,大公子身旁那个浓眉大眼的高大“女子”已然手持利剑朝着孟清和走来,还兴奋地念叨着:“您今日选中了玉竹,是好事也是喜事,就该多点红色助兴,玉竹的刀最喜欢见血了!”
江正桓带着玩味的神情看向那女子,又瞟了一眼被人拎着也毫无挣扎之意的孟清和,眉眼之间尽是难掩的兴奋与厌恶——“随你”
孟清和正在心中默默吐槽着,蓦地感觉脖子上一凉,一把刀已然抵住了她。
卧槽!刚死一回又要被杀,这绝对不行啊!
别杀我,我成全你俩!
心中虽如此想,可脖子被利刃抵住,她丝毫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鞭炮声开道,一支长长的队伍朝着擂台这边行进而来。
那队伍中有骑马的读书人,有背着刀剑作侠客装扮的,也有赶车挑担的壮汉,皆是一身缟素。
白色的布条在风中飘荡,透着一股肃穆与哀伤。每隔一段距离,便挑着一面大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序”字。
队伍最前端是一辆装饰极为华丽的马车,车门却紧闭着。
金色的雕花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却也无法掩盖那凝重的氛围。
终于,队伍在擂台前停了下来,前排一个骑马的年轻人驱马往前几步,他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大声问道:“今日三公子归来,大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擂台上,江正桓皱着眉头,望着商车队伍甚是意外,声音都有些颤抖:“三公子回来了?怎会?他竟然还能回来?”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马上的年轻人也皱了皱眉,不满道:“大公子这是何意,三公子只是带商队出门做生意,上有皇天庇佑,下有我们这些人誓死追随!”说着还朝马车的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转头调高了声音喝道:“莫非大公子盼着三公子回不来?!”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门被推开半扇,里面的人轻声喝道:“修铭!不得无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擂台上,江正桓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拎着孟清和的小厮替主人答道:“我们大公子在招亲!”
“大哥不是已经跟孟家三小姐定亲了吗?”
马车里传出声音,马车的门彻底敞开,一双狭长的眼睛打量着擂台上的众人,那眼神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槐序,说到底你也不姓江,我的事你就莫要插手了!”江正桓的脸上明显带着不耐烦,却又不敢翻脸,转头看了看像小鸡一般被人拎着的孟清和,又扬起嘴角:“连孟家三小姐都过来给我道喜,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就她那唯唯诺诺的性子,不论他如何行事,她都不敢违逆。
今日敢跑过来,已然是极限了。
江正桓轻蔑地扬起嘴角。
趁着这个间隙,孟清和赶忙拼命地朝眼前之人眨眼,让其看向自已,然后盯着他的眼睛,面带微笑,语气不屑地,一字一句道:“一个男人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要给一个男人做妾,真是不知廉耻!”
听了这话,那人勃然大怒,眼看手上的刀就要有所动作。
孟清和却不慌不忙地对着她吹了口气。
那人瞬间困意上涌,抵在她脖子上的刀都快拿不稳了,连连打起哈欠,还用手去捂嘴,仿佛完全无法控制自已的双手,没几下,那刀就不受控制地朝着自已的脖子招呼了过去!
那确实是把好刀,只抵了一下孟清和便觉得脖子上又湿又凉,想必是破皮流血了。
那江大公子站在一旁尚未反应过来,就见自已刚挑中的小妾抹了自已的脖子,轻轻一下,大半个脑袋都快掉下来了!
刹那间,大半个擂台都被血迹喷溅到了,那人一头栽倒在江正桓身旁。
刚刚拎着孟清和的小厮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不轻,手上哪还有力气,一把松开孟清和,便想逃走。
孟清和顶着流血的脑袋,站在一旁抱着肩膀,还看了看被溅了一身血的江大公子,又瞥了瞥地上那个,长舒了一口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祖师爷教的,对不住了。
而血泊中的那个人,已然死得透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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