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玛格扪心自问许多次——你后悔吗?
阿珀救了她的性命,她却出卖了阿珀。
也许一开始是无意的,但后来......当她品尝到权利带来的美妙滋味后,便迅速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她曾经也想做个好人的。
当阿珀被人救走,她打从心底觉得高兴。
前任祭司死了,缪利加神使沉睡了,没人会继续追踪阿珀。
后来她游历各地,也曾帮助很多人,就像当初阿珀帮助她一样。
她好像真的又变成了一个好人。
直到发生埃塞普利灭门案的那个晚上,阿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先是觉得庆幸——阿珀被她遇上了,而不是缪利加神使。
但很快这种庆幸就消失了,作为当年的知情者,她只能在缪利加神使和阿珀中间二选一。
如果她希望保有权势与地位,帮助缪利加神使杀死阿珀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她的手扼在了阿珀的脖颈上。
那时杀死阿珀易如反掌。
为什么不呢?
因为心软,因为仁慈,因为阿珀几乎象征她的最后一丝善念。
那比堕落还要可怕。
西西玛格想,她不后悔出卖阿珀,只后悔在那个晚上放过她。
随着阿珀逃出双子塔,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当初是她把阿珀关进去的。
不知情的祭司以为她这么做是因为和阿珀有仇,斥责她罔顾律法,心胸狭隘。
但缪利加神使......他清楚一切。
一旦他醒过来,就会知道自己曾经试图藏起阿珀。
她简直不敢想自己会面临什么。
并非没有补救的方法......西西玛格想,只要在缪利加神使苏醒之前,杀死阿珀。
这件事就会画上句点,她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虽然阿珀有维尔曼公爵的庇护,想要杀她有些难度,但好在她如今既没有魔力,也没有记忆。
会有机会的。
*
阿珀用了很长时间消化塔伊格的话。
她这么多年能够安然无恙,首先是因为在泽菲洛斯的运作下,仇人死的死、沉睡的沉睡;其次是唯一的知情人西西玛格手下留情,只是把她囚禁起来,没有直接杀死她;最后是塔伊格保护她,并且还按时为她提供血液。
即便如此,她还是因为某人(疑似尤里恩)的暗算,险些在埃塞普利家命丧凯莉丝夫人之手。
这么算起来,还得加上种子对她的保护。
阿珀无奈苦笑——原来好好活着是这么困难的事情,需要这么多人的共同努力。
“我改变主意了,我原本只想找回自己的力量,再用魔力压制种子一段时间,用最后的时间去寻找卡卡,”她对维尔曼说,“但现在,我只想再见泽菲洛斯一面。”
维尔曼的眸子里闪过乌沉沉的光,嘴角往下压了压,但他说:“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
这是阿珀和维尔曼踏上旅途的第三天。
他们听说亚尔斯兰即将举办一场拍卖会,没错,就是卢森·道尔骑士长急着参加的那场拍卖会。
据可靠消息,有一件曾经属于风之魔法师的物品会出现在拍卖场上。
距离拍卖会还有半个多月。
在平时,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从诺瓦维奇夫城堡赶到亚尔斯兰帝国,但在冬天,恶劣的天气会影响他们的行程,所以他们得提前出发。
阿珀很快为这个决定感到庆幸。
出发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今晚,他们被暴风雪拦住了去路。
狂风如野兽般怒吼,竭力想要将马车掀翻在地。车轮在冰层和硬如铁石的路面上碾过,发出刺耳的声响。雪花纷飞,宛如无数锐利的小刀在空气中划过,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驾车的威洛果断地停下马车,告知他们前方的路已无法通行。
于是维尔曼命令众人前往附近的村庄进行休整。
此次出行,他们只带了十余人的精锐卫队,每个卫士都身披银甲,骑着黑色烈马,此刻却被黑夜和风雪遮蔽了视线。
马车上悬挂的魔法灯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成为了唯一指引他们前行的明灯。
众人在最近的村庄歇脚,这里没有旅店,只有一个破旧的小酒馆,而且早就已经打烊了。
威洛把门拍得砰砰作响,等到酒馆老板睡眼惺松地走出来,被他们的队伍吓得瑟瑟发抖时,威洛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我们需要在这里歇脚,直到暴风雪停下。”
老板连忙打开门迎接他们进来。
按照维尔曼挑剔的个性,应该命令他的骑兵们先把这里搬空,打扫干净,铺上柔软的地毯,摆上精致的器具。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才会走下马车。
但阿珀不了解他的习惯,所以催促道:“快走,马儿一定也冻坏了,让店主人在车棚里生起火堆,再给它们准备一些草料。”
维尔曼只好起身搀扶她走下马车。
酒馆很小,也很破旧,空气中弥漫着木炭燃烧过的烟味和陈年啤酒的酸味。
墙壁上布满了烟熏的痕迹,昏暗的灯光下,几张破旧的木桌和椅子散落在角落里,上面满是划痕和磨损的痕迹。
酒馆老板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因为首次接待如此尊贵的客人,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他站在角落,双手局促不安地搓着,脸上写满了紧张,询问着客人们想要品尝些什么。
“除了酒,我这里只有......只有烤鹅和面包,哦......对,还可以煮一些洋葱汤。”他有些结巴地说,显然担心不能满足客人的需求。
“别紧张,”阿珀冲他笑了笑,“随便为我们准备些吃的就可以了。”
“是!”
他松了口气,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哈哈,那就好。我这儿烤鹅可是招牌,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吃,还有自制的面包,绝对美味。”
等到酒馆老板急匆匆去后厨准备食物,阿珀挑选了一张看似稳固的凳子,准备坐下,但维尔曼却拦住了她。
“去车厢里取些软垫来。”维尔曼命令佩兹。
在侍女中,只有佩兹被派来照顾阿珀。
因为佩兹是一个魔法师,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要是换了塔拉,可经受不住在雪天骑马赶路。
佩兹不仅取来了车厢里的坐垫,还带来了一张柔软的毯子。她仔细地盖在阿珀的膝盖上,确保她温暖舒适。
维尔曼告诉阿珀:“坐下来稍作休息,喝点热汤暖和一下。待会儿可以去马车里睡觉。”
和破旧的旅馆相比,当然还是马车里更为舒适。
阿珀点了点头。
这时,她注意到角落里堆放着粗细不一的木材。
她对佩兹说:“帮我问问老板,我能不能使用那堆木材。”
佩兹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到她身边,告诉她,老板的答案是肯定的。
于是阿珀让她和威洛帮自己捡来几根合适的木材,又找老板要了一把小刻刀。
“做什么?”维尔曼问。
“傀儡人。”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握住刀柄,低下头,眼神专注,刻刀在木头上划过,一刀一刀,木屑纷飞,像星辰落入尘埃。
维尔曼看得很专注。
阿珀的动作很快,也很熟练,渐渐地,一个手臂大小的木傀儡逐渐成型。
她端详着桌子上的木傀儡:“如果有砂纸就好了,可以把它的表面打磨得更加光滑,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能用就行了。”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威洛好奇地问。
阿珀用手指点了点傀儡人胸口的位置,威洛这才发现那里刻着奇怪的符号,乍一看竟然像一个微型魔法阵。
“往这里注入一点魔力,”她对维尔曼说,“一点点就可以,多了会爆炸。”
维尔曼听话地伸出手,指尖分出头发丝一样细微的一股魔力,注入到傀儡人的胸口。
阿珀点点头:“很好,再把格林大陆的地图给我一份。”
威洛依言递出。
阿珀随意地将地图团成一团,塞进木傀儡的嘴里。
只见木傀儡像是有生命一样,闭着嘴巴嚼了嚼,把地图吞下。
这一番操作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威洛有些心疼自己的牛皮纸地图:“就是说......喂它吃点别的不行吗?为什么一定要吃地图?”
阿珀奇怪地看他一眼:“不吃地图怎么知道路线?”
威洛一脸迷惑:“啊?”
“引路傀儡人?”维尔曼问,“就像你常用的机械鸟吗?”
阿珀送信时喜欢使用自制的机械鸟,也是用木头和一些小零件制成,只需要一丁点的魔力,就能连续飞行好几天。
阿珀摆弄着小傀儡:“不止是引路,我想让它驾车。”
在风雪中握着缰绳赶车是一件辛苦的事情,说不定还会不小心迷失方向。
一直负责这项工作的威洛感动地看向她,心想自家女主人真是体恤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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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阿珀下一句话是:“我觉得它会比威洛做得更好。”
威洛感激涕零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委委屈屈地看向公爵。
维尔曼压根没注意到他,只温和地对阿珀说:“那是当然的。”
阿珀做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
威洛顿时心碎。
简单吃过一点东西之后,阿珀和维尔曼回到马车上休息,其他人则在酒馆过夜。
幸运的是第二天一早,暴风雪就停下了,队伍重新启程。
傀儡人取代了威洛,担任驱车的马夫。
阿珀说得没错,它不禁把车架得又快又好,还总能选择最近的路线,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下一个落脚点。
关于机械鸟和傀儡人的制作方法,都是阿珀从泽菲洛斯那里学到的。
她又开始想念泽菲洛斯了。
不知道他正默默地躲在哪个角落沉睡,恢复得怎么样。
......
托傀儡人的福,他们在十天后就驶入了亚尔斯兰的地界。
阿珀对这个国家的第一印象是——自由。
在这个地方,建筑并非像恩基亚王国那样,呈现出一片整齐划一的景象,相反,这里的建筑风格多样,散乱无序。
既有精致轻盈的白墙白瓦,又有宏伟飞扬的尖顶和五彩斑斓的壁画。窗户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每一扇都拥有独特的韵味,玻璃五颜六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是璀璨夺目,像一把彩色的糖果。
看久了竟然觉得这种散漫的美感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一种别样的和谐。
每一座建筑都像是这片土地上的孩子,各自拥有独特的性格和魅力,共同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富有层次感的画卷。
这就是亚尔斯兰的特色,人们尊重个体的独立和独特性,不止体现在建筑风格上,还有信仰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是泽菲洛斯给了他们随意行事的底气。
拍卖会在亚尔斯兰的王城伊赛多利举办,不出意外,他们今晚就能到达。
异常豪华的马车行驶在街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有人认出马车上的标志属于诺瓦维奇夫家族,高兴地和卫兵们打起了招呼。
“是因为老公爵出身于亚尔斯兰王室,所以这里的居民很欢迎诺瓦维奇夫家族的人吗?”阿珀问。
“有这方面原因,亚尔斯兰人认为诺瓦维奇夫家族和他们流着相似的血。”维尔曼回答,“至于其他......实际上,亚尔斯兰的人们很热情,任何人都很容易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
阿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亚尔斯兰更加有好感了。
他们果然在傍晚到达王城伊赛多利,住进了临近拍卖场的旅馆里。
距离第一场拍卖还有两天,这里的客人明显比平日更多,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拍卖场来的。
阿珀和佩兹住在一个房间里——因为维尔曼要求佩兹必须对阿珀形影不离,以便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到了夜晚,阿珀忽然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立刻清醒过来。
“救救我......救救我......求您了......”
细弱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隔壁传过来。
阿珀叫醒佩兹:“你听到有人呼救吗?”
佩兹一脸懵地左看右看,侧耳细听,最后得出结论:“您是做梦了吗?”
阿珀皱起眉头。
她是真的听见了,并且对方直到现在还在求救。
为什么佩兹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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