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里人多眼杂，这件事自然也没能瞒过维尔曼和国王的耳目。
阿珀刚刚回到大厅不久，凯莉丝夫人就带着泽凡尼来向维尔曼赔罪了。
她提起裙子向维尔曼行礼，语气恳切：“请原谅泽凡尼对您的冒犯，他从小失去父母，缺乏管教，我又是个无知的年轻女人，对他太过纵容，才让他养成了这样傲慢无礼的性格，但请您务必相信，他是一个内心善良的孩子。”
凯莉丝夫人这话将姿态放得极低，又点明自己姐弟两人可怜的身世，说话间泫然欲泣，泪水在她美丽的眼眸里打转，惹人同情。
然而维尔曼却并不买账。
他全然无视凯莉丝夫人，也丝毫不顾及台上的国王如何用恳求的眼神看他，只亲自动手为阿珀倒上适合她的果酒，递到她的手边。
“尝尝这个。”
周围的人都沉默下来，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心怀不安，宴会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达普奥斯神官冷眼看着这场宫廷闹剧，将国王束手无策的神情收入眼底，对着身侧的教士圣翰说：“国王陛下总是不够明智——以为只要小心翼翼地讨好维尔曼，对方就会给他面子。”
圣翰附和道：“您说的是。希望国王陛下早日认清现实，只有毫无保留地选择神庙才能稳固他的政权。”
达普奥斯神官的副手索恩神官盯着维尔曼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不由拧起了眉毛。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女孩。”索恩神官用不确定的语气说。
达普奥斯神官：“难道她是经过你审判的罪犯？”
恩基亚王国的罪犯通常由副手索恩神官参与审判，达普奥斯神官反倒不负责这些。
“不，不，”索恩神官接连摇头，“我记得我十二年间审判过的所有罪犯，没有她。”
正是因此才奇怪。
索恩绞尽脑汁，还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阿珀。
“对了，”想到和阿珀的交谈，达普奥斯神官状似不经意地问索恩神官，“你对双子塔运行的法阵了解吗？”
索恩困惑道：“您怎么会这样问？那都是魔法师们负责的，我并不了解。”
达普奥斯神官点点头，心想自己不该随便把一个疑似疯子的罪犯的话当真。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凯莉丝夫人仍然被维尔曼冷落着，国王如坐针毡，恨不得亲自出面，却被王后用眼神阻拦。
泽凡尼看到姐姐受到这样的屈辱，忍不住想上前理论，却被姐姐用力掐了一下手腕，只好愧疚地抿起嘴唇，保持沉默。
阿珀神色自若地端起果酒，小口啜饮，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凯莉丝夫人本就善于体察人心，不过片刻就明白了维尔曼无视自己的缘由——她明知泽凡尼得罪的人是阿珀，却为了维护自己和国王的面子，同时也不愿得罪神庙，于是巧妙地将赔罪的主体模糊成维尔曼，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维尔曼压根不吃这套，也无需顾及任何人的颜面。
眼看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她咬咬牙，一把拉过泽凡尼，厉声道：“还不向这位小姐道歉？”
在场众人无一不佩服她的能屈能伸——这么些年，凯莉丝夫人还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因为她在某种层面上代表着国王意志，没人会给她难堪。
而她今晚迫不得已向一个双子塔的囚徒低头，已经完全摒弃了身为贵族的尊严，同时也影响到了国王的颜面，更是得罪恩基亚神庙。
可倘若她不低头，这件事就完全没办法收场了。
难怪能混上这个位置，多年荣宠不衰，实在是足够聪明又足够果敢，极懂取舍。
可惜摊上一个不知轻重的弟弟。
王后的手指搭在国王的手背上，安抚着躁动不安的丈夫，心中却满是快意。
她本该是恩基亚王国最尊贵的女人，多年来却一直生活在凯莉丝夫人的阴影之下，唯有此刻看见凯莉丝夫人出丑才感到久违的痛快。
泽凡尼不情不愿地看向阿珀：“抱歉，是我的错。”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就令王后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贝琳公主的侍女告诉我，您的出现破坏了宴会，使神官们、国王王后和凯莉丝姐姐都感到不快，却没人敢真正将您驱逐出去，我听了这些话，才冲动地惊扰了您。”
贝琳公主的脸色瞬间苍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泽凡尼会攀扯到她身上——虽然她确实使人挑唆了他。
她低下头，嘴唇嗫嚅着，后知后觉地开始恐惧遭受维尔曼的怒火，也完全不敢看向国王与王后的神情。
“是吗？”维尔曼灰色的眸子扫过众人，波澜不惊又高不可攀，“你们都为此感到不快吗？”
凯莉丝夫人向王后投以嘲讽的眼神。
王后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也顾不得向贝琳公主发火，立刻求助地看向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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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琳。”国王眼中闪着怒火，“我真为你感到失望！你为何没有好好地约束你的侍女们？以致他们在王宫中放肆地传播谣言！”
贝琳公主跪倒在地上，立刻顺着国王的话往下说：“是我的错，我没有管好她们，来人，把这些人全部拖出去砍头——”
“算了。”阿珀将杯子放回桌面，发出轻轻的碰撞声，像是在为眼前荒诞无聊的戏剧画上最后一个音符。
贝琳公主的话戛然而止。
阿珀看向维尔曼：“我有些累了，我们可以回去吗？”
“当然。”
国王和王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大厅里一片沉寂，所有人目送那女孩挽着维尔曼的手臂离开。
“你该好好管教贝琳了。”国王压低声音，警告王后。
王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难看。
凯莉丝夫人在此刻回到国王身边，不等他开口，就用手帕沾了沾眼角，自责道：“都是泽凡尼的错，陛下，我们怎会教养出这样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孩子，总是轻易受到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
王后怨毒地看向这个狡猾的女人，无比确信是她教给了泽凡尼如何诬陷贝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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