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珀踩在铺满石子的小道上,迤逦的裙摆拖在地上,她脚步轻盈,甚至轻轻哼起了小调。
侍女佩兹紧随其后:“您的心情很好。”
刚刚她站在不远处看着阿珀和达普奥斯神官交谈,已经做好了随时冲上去保护阿珀的准备,万幸的是两人和平结束了谈话。
在她看来,阿珀并不是人们以为的疯子,实际上,她温柔沉静又不失风趣,而且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阿珀回答:“我原本以为自己面对的敌人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但就在刚刚才发现,他们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全知全能与团结一致。”阿珀回答。
愚昧无知的神官和一盘散沙一样的神庙,似乎并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阿珀抬头看了看天空悬挂的月亮,光芒没有落入她的眼底。
“月亮会永远高高在上吗?”她没头没尾地问道。
侍女佩兹深深地垂下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阿珀笑了:“你是魔法师?”
“是的。”佩兹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公爵大人令我保护您,请相信我永远会以您的意志为先。”
阿珀听了她表忠心的话语,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问:“魔法师们都同样厌恶神庙吗?”
佩兹思索片刻,斟酌道:“在厌恶的同时似乎也保持着某种敬畏。因为神庙确实是唯一与神明有联系的存在,虽然从未有人见过月神,但月神座下的四位神使却出面维护过格林大陆的秩序,那是四位无异于半神的存在,他们深不可测,强大无比,是神庙坚实的后台。”
“你见过神使吗?”
“没有,”佩兹摇摇头,“据说即将抵达恩基亚神庙的西西玛格神官就是缪利加神使的下属,曾受到神使的赐福,并多次聆听神使的教诲。”
西西玛格的背后是缪利加神使。
阿珀记住了这个名字。
“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佩兹冲她行礼:“我必定知无不言。”
她没有欺骗阿珀,维尔曼公爵确实要求她遵循阿珀的意愿,当他和阿珀出现分歧的时候,佩兹也必须优先服从阿珀的命令。
“我们回去吧。”
阿珀朝着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一道挑衅的少年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双子塔的囚徒长什么样子,停下来让我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无耻之徒,才敢背负一身的罪恶踏足皇宫?”
阿珀不慌不忙地回头,看到了在恩基亚神庙外见过的那个少年,泽凡尼·埃塞普利。
泽凡尼同他的姐姐凯莉丝夫人一样,有着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眸,气质却不同于凯莉丝夫人的婉约魅惑,而是带着稚气的娇纵张扬。
他看向阿珀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挑衅和恶意,却在她转身后微微一愣。
这位来自臭名昭著的双子塔的逃犯和他所想的简直大相径庭。
因为三年前家族遭遇不幸,他对双子塔里的罪犯们充满了仇恨和厌恶,以为里面关着的都是像白幽灵一样的穷凶极恶之徒。
当他一开始听说维尔曼公爵庇护着一位双子塔的罪犯时,心中便愤愤不平。
但姐姐一再警告他不能做出任何惹维尔曼公爵不快的事情,他不想连累姐姐。
直到刚刚听到贝琳公主的侍女们私下议论,说这个逃犯竟然嚣张到出现在皇宫的宴会上,和神官、王室与达官贵人们共处一室,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开始四处寻找她的踪迹。
可他气势汹汹地拦住对方后,却发现他心目中的恶徒竟然是个长相温柔无害的美丽少女。
似乎不比自己大几岁,而且看起来过于羸弱了。
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会是和白幽灵一样残忍嗜血的人。
于是泽凡尼一肚子刻薄的辱骂卡在了嗓子眼,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拦错了人。
他清了清嗓子,后退两步,不确定地问侍从:“确定是她吗?”
对上佩兹凌厉的眼神,侍从们一个字也不敢吐露——谁不害怕得罪维尔曼公爵呢?
也只有身世可怜、姐姐又受尽国王恩宠的泽凡尼小少爷被整个利昂罗克纵得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敢掺和一脚。
来回走了一段路,阿珀已经有些疲惫了,她姿态优美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泽凡尼:“不用问了,是我。”
她的声音温柔动听,像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甚至还好脾气地冲台阶下的人笑了笑。
泽凡尼被她奇怪的态度打乱了心中的冲动和愤怒,只好带着几分色厉内荏道:“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还敢立足于利昂罗克的土地之上,难道不知道双子塔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吗?”
阿珀耐心解释:“我在等待神庙出示审判卷轴,在重回疯人塔之前,我首先得清楚自己的罪行,您认为呢?”
泽凡尼没想到她会好言好语地答复自己,沉默片刻,有些别扭地追问:“你难道会不清楚自己犯下的罪行吗?”
“我忘了,”阿珀从容和缓的声音似乎带着安抚情绪的力量,“当我莫名出现在双子塔外,面对魔法师和血族的质问时,我一无所知,完全弄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样啊。”泽凡尼干巴巴地说。
他倒是听说过维尔曼公爵为了查看审判卷轴和达普奥斯神官闹得不可开交。
之前还觉得是维尔曼公爵在刻意为难,现在他认为达普奥斯神官确实应该出示审判卷轴,这样才能让这个可怜的、失去记忆的女孩知道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是吗?
等等——
泽凡尼摇了摇头,企图把刚刚产生的可怕想法从脑袋里晃出去——月神在上,他竟然认为双子塔的逃犯可怜!
他抬头望向月亮,在心中深深忏悔。
“您还有其他疑问吗?”阿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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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凡尼快速摇头。
“那么,回见,埃塞普利少爷。”
等到阿珀带着佩兹走远,泽凡尼才意识到自己的窘态。
他摸了摸腰间镶嵌宝石的宝剑,对侍从说:“在见到她之前,我打定主意,如果她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不服从神庙的判决,我就用这把剑杀死她。谁也别想阻拦我做正义的事情。”
“可她一点也不像个坏人。”他低低的声音散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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