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知笑了。他不再说什么,起身走到沙发边上,朝余嫣招了招手,将她拉过来,问道:“饿吗?”
余嫣没听见,她眼尖地发现林延知左手手背上有一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破皮伤处,精神全都集中到了那。
她拧眉:“林先生……你的手怎么回事?”
林延知还沉浸在温情之中,被余嫣一打断还有点不太乐意,他随口便道:“不小心碰到了,没什么大事。”
虽然是一小块破皮,但那块伤口几乎占了半个手背的面积,里面露出血色的皮肉,老皮在下方卷着,看起来有点狰狞。
余嫣拧眉:“怎么碰到的?”
一旦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余嫣就本性毕露,变得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林延知闷声笑道:“没关系,就一点小事。”
余嫣不放心:“那林先生你去了余家,为什么这么晚才来这边?”
林延知无奈道:“就半路上出了一场小车祸,没什么大事,才耽搁了一会。”
余嫣倒吸一口凉气:“车祸?”
林延知看着余嫣那副样子,心中苦笑,知道她担心,便把话都说清楚了:“山路那边路上有点黑,有个酒驾的没注意……”
余嫣一听到酒驾这个词,身体立即紧绷了起来。
林延知揉了揉她的头,示意她不用紧张,继续道:“那辆车的车主负全责,我是正常开车,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我只破了层皮,他比较惨,被抬上的救护车。”
余嫣抿唇不语,她从茶几下面掏出了上次宋舟过来之后就再没动过的医药箱。
林延知不敢再说,这点程度余嫣就明显担心得不行,这要是让他看见他的那辆车,指不定要害怕成什么样,心里合计着明天让宋宏瑞偷偷过来把他的那辆车给开走。
余嫣用棉签棒蘸上酒精,一言不发,抢过林延知的左手,先是替他消毒。
酒精沾上皮肤,凉飕飕地疼。林延知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低着头,看着余嫣一旁认真的表情。
余嫣的面容真的很恬淡温柔,眉眼是柔和的,不见一点棱角,整体看上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依稀记得,上次看见余嫣在画画的时候的侧脸,那种感觉,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房,让他彻底沦陷的。
察觉到林延知的目光,余嫣有些不自在,她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林延知抿唇:“我在想你小的时候。”
余嫣的手一顿,僵在了原地。
林延知比余嫣大四岁,他们两个认识的那年,都还是在上小学的“小屁孩”。
余嫣低下头,遮掩一般继续给林延知上药:“小时候有什么可想的,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林延知早熟,比同龄人知道的东西要多那么一些,所以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余嫣这个小姑娘总跟在他身后倒是有点意思。
“你小的时候不跟同班的小姑娘一起玩,怎么成天跟在我后头?要是有不知情的大人,准会以为我拐卖了你。”
余嫣把头埋得更低了,她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林延知继续道:“那时候余嘉琛邀请我去你家,我还没进院子里,就能看见你小小的一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往外看。”
他挑起单边的眉毛,故意道:“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要去,故意在门口等我?”
余嫣手一僵,不情不愿道:“你说是,那……那就是吧。”
林延知还记得那个场景,那是暑假里的一天,暑假开学他就要升入初中部了,不过也许余嫣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们上的那所私立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的。
林延知猜测余嫣许是早就从余嘉琛那里听来了自己要过来玩的消息,老早就坐在台阶上,等着林延知过来。
林延知到余家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的小女孩。小丫头满头是汗,也不嫌晒得慌,穿着条小碎花裙,一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立即就抬头去看。
大而黑的双眼里,晶莹得就像是裹着水光的葡萄,忽闪忽闪的,格外有神。
林延知看着那个小女孩,就像在看一朵娇嫩而鲜艳的花朵。
林延知回过神来,发现余嫣已经往他的伤口处裹上了纱布。
他看见了余嫣仍旧裹着纱布像是在做遮掩的右手,道:“嫣嫣,你的手打算怎么办?”
余嫣不假思索道:“四月份去做手术。”
林延知有些诧异:“已经联系好了?”
余嫣点头称是。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炸起一朵绚烂的烟花。
余嫣吓了一跳,立即转头去看。只见七彩缤纷的烟花在高空绽放,灿烂极了。光彩落进余嫣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芳华。
林延知终于想起他们两个都还没吃晚饭,又问了一次:“饿吗?”
余嫣点头,转过头来,道:“有一点,我去热菜。”
林延知心一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余嫣做饭的毁天灭地的程度,只可惜,余嫣根本不顾他的抗拒,走进了厨房。
林延知:“……”
算了,即使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他自己说过的。
—
顾衡独自一人走在街上,身形有些佝偻。
今天是阳历新年,他却觉得有些寂寞。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他亮起的。这对一名老人来讲,未免太过残忍。
顾衡穿的还是那件有些宽大的旧棉袄,那件显得他又瘦又小的棉袄。
应该还是多年之前,霍兰买给他的。
顾衡双手揣兜,一把就摸到了那张被他揉皱的诊断书,他倒吸一口凉气,将纸攥紧的手瞬间又松开。
他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就一个霍兰,他是把她当成亲女儿看的,两年前还死于车祸,留下个年纪还不算大的余嫣。他对余嫣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
一方面又盼着她成材,一方面又盼着她这一生平平安安的,可现在她已经在太小的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顾衡又实在心疼,就恨不得她立刻找个疼她爱她的人嫁了算了。
可顾衡心里想的一码事,说的和做的又是一码事。
顾衡此人,偏好和余嫣对着来,余嫣说往东,他就一定要往西,好像这样就能多刷些存在感一样。
顾衡叹了口气,回到了席殊。
此时他惊讶地发现,席殊的灯是亮着的。虽然大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可里面的灯莫名就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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