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傅斯同回到家,翻来覆去睡不着。妻子抱怨他影响到自已的睡眠,去了另一个房间。
他又开始陷入反省。
他知道傅珩和祁子朝是在高中时认识的,那时他还在研究院上班。后来因为两人和校外小混混打架被叫过一次家长,倒不是记大过,他们两人是见义勇为,除了表扬之外,还是通知家长提醒注意个人保护。
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傅珩有个好朋友,只是之后他陆陆续续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来形容他儿子和子朝的关系。他当时没当回事,他觉得大概就是处于青春期末梢的孩子们夸大其事的言语,他们需要一些惊人之语来确认自已的存在感。
后来一向不肯出国的傅珩在子朝出国后,开始准备出国事宜,然后顺利出国留学。即使在那个时候,他都觉得傅珩这是有了自已的想法,值得他欣慰、骄傲。
直到傅珩马上学成归国,傅斯同也从研究院出来自已创业,终于能父子携手一起开创未来的时候,傅珩通知他,他要去岳朝上班。他才猛然觉得多年来,没多心的事儿现在再操心有些晚了。
但是他从来不是苛刻的父亲,他甚至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再往深里说,他甚至不介意那些传言的真假,他在意在无数个机会和转机处,傅珩都没有决定和他说,说说自已心里真正的想法。
纵然他心底对儿子保留着最宽广的信任,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已深刻的批判与反省,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深感愧疚,对亡妻无法交代,甚至把问题归到傅珩高中的时候,他不该再次娶妻。他让傅珩孤零零一个人,承受自已的喜乐与哀愁,他没有成为他的分享者和承担者。
他想着是不是傅珩因为这种父母之爱的缺失,而导致他所求的时候,方向错误了。
就像今夜,他依旧在深刻反省自身,比起对自已的批判,他更心疼傅珩。他不怕傅珩与众不同,怕他在承担恶意的时候,自已不在他身边,怕傅珩认为自已可能也是恶意的一部分。
从这角度想着想着他心里的亮光开始扩大,他好像明白一些子朝的意思了。他从不想与子朝合作的心动摇了。
傅珩在楼下替子朝迎接新的考察团,没想到下来的是自已的父亲,令他着实一惊。傅斯同下来同傅珩握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傅珩还站在原地发愣。
傅斯同体贴的在前面等他,等傅珩调整好情绪,疾步跟上父亲的步伐:父亲,你怎么来了?
作为岳朝集团的领导来接见考察团,竟然没弄清楚来人是谁,这可不专业。傅斯同调侃道,其实他见到意气风发的傅珩,心里是无比喜悦的。
他根据傅珩成人后一贯的处事作风,想着他应该不会主动和父亲有深入的交流,所以老傅决定自已主动一回,就算是没成,自已的儿子面前也不算丢人。
对不起,傅总。傅珩即刻道歉,并小声说:我是五分钟前被临时调过来的,真没想到是您过来考察。
老傅笑一笑,估计着应该是子朝那小子的主意,这茬就算过去了。
在所有的考察活动结束后,大家一起聚餐时,傅珩才明白过来,岳朝要和父亲的桐行合作,他自然是乐见其成,这一次父亲在他工作的地盘上,享尽了地主之谊。
晚餐结束,双方都期待着来日签订合作意向了。
临别,老傅对着傅珩说:傅总,送送我吧,傅珩欣然往之。路上没走出去多远,老傅让傅珩开往他自已的住所: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傅珩没有任何迟疑,掉头驶向自已的公寓。
傅斯同坐在傅珩极简、复古的单身公寓里,端起傅珩给他接的热水,心里直发酸,水还滚烫,他靠近嘴边,已然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雾。
原来我的儿子喜欢这样的生活,如苦行僧一般。
他自然理解这种生活方式,也坚信自已儿子思想的丰富程度的确不需要额外的点缀,可是做父母的看到如此简单、朴素的生活场景,第一反应还是会觉得自已没有照顾好自已的孩子,把第一责任归咎到自已身上,虽然他已经快三十岁了。
傅斯同慢慢的喝完了一整杯水,站起来看了看这个单身汉的房间,心里大致明白了傅珩的生活状态。
他放下杯子,说着:挺好,挺好。
傅珩有些诧异父亲今日的举动,却很享受与父亲主动相处的恬静之中。他在明白了自已的情感需求后,就基本上很少和父亲沟通或者自然相处了,虽然他明白父亲不是保守的家长,他也是心疼父亲的交际圈给他造成压力,不如制造一种父亲完全不晓得他生活的状态。
没想到今日,父亲上了门,细致考察了他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他由一开始见到父亲的忐忑,到此刻看着父亲坐在自已公寓里的沙发上,逐渐恢复了平静。
傅斯同真切的看着傅珩:来,说说你们公司吧,如果我要加入你们公司董事会,我会获得什么样的好处?
傅珩此刻自然也能明白这都是子朝的特意安排,这对他,对老傅,对桐行都会有好处。没想到,子朝能想到这步棋。而且理想情况下,还能促进他和父亲的关系……当然这也是老傅来这儿最重要的原因。
傅珩从公司的角度和傅斯同讲了讲他来董事会后能够获得的利益,以及现在和以后的桐行将会获得的更好的前景,这当然也会惠及父亲之前工作的研究院。
更重要的是,如果父亲真的能够加入岳朝的董事会,咱们父子俩,肯定是比之前要更加熟络,也会有更多机会一起亲密作战的。
还有什么比亲生儿子的邀请更有说服力的呢?傅珩知道这一点,傅斯同知道,祁子朝也知道。
会吗?
会的。
父子俩达成的共识,给了彼此一个了解双方的机会。
他们将会在未来无数个关口,庆幸自已在这个当下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亲情而彼此走进的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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