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到了那里,并没见杜若飞的身影,却见一个十四五岁,面目清秀的青衣小厮,牵了一匹大黑马站在山坡上。那小厮一见洛雨,便笑道:“可是洛雨姑娘?”
洛雨点点头,疑惑地望着他。
那小厮道:“小的叫阿武,是我家公子派我来的。公子今日突然被老爷叫回城了,要有段时间不能前来赴约,让小的来跟姑娘说一声。”
洛雨一听,顿觉心里空落落地,就问道:“你家老爷叫他回去做什么?”
阿武笑道:“恐怕是要考问他的学业功课,不过姑娘放心,公子聪明的很,很少被老爷骂。”说着,忽又学起杜若飞的口吻道:“公子还说,他虽不在,教姑娘的本领却万不可落下,每天需要勤加练习,等他回来还要考验这个徒弟。只是姑娘没有马,就把追风暂借给姑娘,但此马也要好心照料,若是瘦了一斤,也要找姑娘问话。”
洛雨心想:“他可真啰嗦。”但见杜若飞竟将最心爱的追风借给自已,心中不禁欢喜。连忙接过马缰,追风与她相处多日,已十分熟悉,亲昵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阿武忽然笑道:“这追风,我家公子一向看得比命还重要,平时谁也不让碰一下,如今却专门送来给姑娘骑,可知他对姑娘的一片心。”
洛雨不解道:“他对我什么心?”
阿武吐吐舌头,转过话题道:“追风可不比别的马,需要小心照看。”说着告诉洛雨什么时候喂他草料,喂什么材料,洛雨都一一记下了。
阿武嘱咐完,就要告辞,洛雨这才道:“你告诉他,让他早些回樊川。”
阿武笑道:“这话小的一定带到。”
洛雨送走阿武,依旧每天练习骑射剑术,只是过了许多日,也不见杜若飞来找她。这天,她正骑着追风,在山坡上张弓射箭,忽见山坡下的树林里钻出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骑着匹枣红马,正是韦勇,另一个是逍遥公房的少年。
两人走到近前,盯着追风看了半晌,又互相嘀咕了会,韦勇忽然扬起鞭梢,指了指洛雨问道:“这是谁的马?”
洛雨见他如此没礼貌,就不理睬。
韦勇见状,又叫了一遍:“凉州的野丫头,我问你这是谁的马?”
洛雨回过头,只横了他一眼,依旧不理。
两人嘀咕了几句,旁边的少年突然调转马头,钻进了树林。韦勇却还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看着洛雨。洛雨不知他要使什么手段,当下小心提防,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骑着追风来回奔跑。
忽然,刚才的少年从另一侧的树林里钻了出来,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打马向洛雨冲去,竟是要来个左右夹击。洛雨见状,打了个呼哨,追风立刻会意,扬蹄飞奔,洛雨骑在马背上,只觉风驰电掣一般,转眼将两人闪开数十丈远。
洛雨伏在马背上,忽然想:“我何不教训他一下?让他以后不敢欺负我。”打定主意,驱赶追风奔到山坡的高处,待两人进入一箭之地,突然张弓,一箭射向韦勇。
箭如流星,噗地一下,正扎在骏马前方。洛雨本意只是警告,不料这下彻底激怒了韦勇,他大喊一声,冲刺的速度更快了,似乎要冲上去把洛雨撕碎了。
洛雨见状,弯弓瞄准了旁边的少年,那少年倒是无意相拼,立刻放慢了速度。
这时,韦勇的马已冲到不足五十步的距离,洛雨再次弯弓,忽然箭尖上挑,瞄准了韦勇的脑袋。
韦勇见识过洛雨步射的本领,如此近的距离,他胆子纵然再大,也不敢冒失,连忙将马停下,大骂道:“疯丫头,你真的敢射我?”
洛雨将弓拿的稳稳的,扬了扬眉道:“六哥,你再逼我,我可就真射了。我刚学的骑射,箭法可不太准,嘿嘿,你要试试吗?”
韦勇气得脸都白了,大喝道:“谁教你的箭?马又是谁的?”
“你管不着。”洛雨眯着眼睛道,“不过从此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我……我就跨此马,持此箭,将你射于马下。”
山坡上的威慑似乎起了作用,一连几日,韦勇并没有找洛雨的麻烦。
这天又下了场大雪,裴夫人想起西园的红梅开了,她素爱梅花,就叫洛雨去剪几枝来。
洛雨跑到园中,只见好大一场雪,西园那棵红梅正迎雪怒放,寒香扑鼻。她用剪刀剪了两支,抱在怀中,就往家里赶。刚出西园没多远,忽听身后“噔”的一声响,她自小听惯了弓弩,知道有人背后偷袭,连忙一弯腰,却见一支短箭从背上掠过,正插在不远处的雪地里。若非她躲得快,早已被箭被伤到。
洛雨大吃一惊,心想这韦曲之中,谁会偷袭自已?回过头,却见韦勇披了件琥珀色的裘衣,站在雪地中,手中拿了一把小型弩箭,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洛雨不禁怒道:“六哥,你要杀我吗?”
韦勇大笑道:“箭头已经包住了,不能伤人。我只是想看看,你天天跟杜若飞学武,到底学的怎么样?”
洛雨听他突然提到杜若飞,就道:“我的武功都是五哥教的,跟杜若飞有什么关系?”
韦勇冷笑道:“还要骗我?有人看见你和一个少年在山坡上天天见面,两个人好不亲密,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私会年轻男子,这事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你猜会怎样?”
洛雨没想到自已跟杜若飞学武的事,竟被人看到了,而且被韦勇说的如此不堪,急忙想要辩解。但忽然想起杜若飞曾叮嘱自已,此事不可让更多人知道,于是道:“是有人教我武功,可不是杜若飞,我俩清清白白的,就是学武而已,是你那双脏眼睛,才把人都看脏了。”
韦勇喝道:“还敢嘴硬?你的黑马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西域的天马,一般人家根本不可能有,我只见过杜若飞有一匹,那黑马是不是他的?你俩究竟什么关系,他竟连坐骑都送给你?”
洛雨无奈,只好强行道:“是我五哥送我的。”
韦勇大怒道:“怎么什么都是你五哥送到?”他像是对洛雨和杜若飞私下会面的事,十分恼怒,已不耐烦再问下去,大声道:“让我看看杜若飞究竟教了你什么功夫?”说着,忽然一个起势扑上,来势十分迅捷,宛如一只扑向雪中猎物的猎鹰。
洛雨知道韦勇擅长拳脚硬功夫,连忙后退躲闪。她近战只学过三招剑法,此时手中无剑,百忙中想起怀中红梅,眼见为韦勇一拳袭来,颇像杜若飞平时与她对练的一招,便侧身一躲,将梅枝作剑,斜斜点向他脖颈。
树枝毕竟长过拳头,韦勇拳还未道,只见眼前红影一闪,梅香扑鼻,已被红梅胡乱捅在脖子上。
其实洛雨只学了几个月剑法,本来不是韦勇对手,但这三剑却是一位剑客高手以毕生实战经验总结出的,配合灵动的步法和躲闪,无论敌人怎么来袭,她都能以三剑为本,变化应对,足能在数十招内应对一个二三流的高手。再加上韦勇心浮气躁,也全看不懂她剑法中的奥妙。只见洛雨斜身一躲,顺势转到了他后背,韦勇忙回身防守,而洛雨也早预料到,趁他左侧空门,红梅再次拂中。
此时,如果洛雨手里是把真剑,韦勇早已受伤。
他两击不中,也应该收手。但他见洛雨不过学了短短数月功夫,竟能胜过自已,不禁恼羞成怒,回身便要再击,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背后闪现,手臂一档,将韦勇击出的一拳,牢牢挡住了。
两人都是一惊,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玄色织锦羽麾,头戴雪帽,高大英武的青年站在面前。大雪簌簌,此时韦曲之内悄无人声,两人却谁也没注意到,他是何时出现的。
洛雨一见他,立刻欢呼一道:“五哥!你可回来啦。”原来这人正是五郎韦如琢,也是禁军千牛卫校尉,他今日刚从禁中回来,不料一入韦曲,就看到洛雨和韦勇在路上打架。
他脸上微现怒色,道:“六郎,你与洛雨一起长大,咱们小时候打打闹闹做不得数。如今你已是七尺男儿,怎么还做出欺负妹妹的事?”
韦勇手腕被他抓住,便暗中用力,想要拜托,无奈韦如琢的手竟如铁钳一般将他牢牢钳住了。
韦勇脸上一阵红,冷笑道:“老五,你如今做了皇家的千牛卫,果然是威风了。却不知你这妹妹闯了什么祸,我只是代你教训下她……”
洛雨怕他说出难听的话,就抢着道:“五哥,你莫听他胡说。”
韦勇笑道:“我胡说吗?你每天偷偷摸摸地跟谁在山坡上见面?有人看见你和那少年卿卿我我,想是没少做见不得人的事。”
“你胡说。”洛雨大怒道道:“我跟他清清白白。”
韦勇笑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与一个男人在山坡上私会了。”
洛雨又气又急,想要分辩,无奈答应过杜若飞,不可说出教她武功的事,只好干着急。
韦如琢见两人争吵似有内情,且洛雨与韦勇向来不和,只怕双方说的未必都能作数,就道:“好了,我们不必在这里争吵。外面雪大,咱们先各自回家,洛雨是我妹妹,她若有事,自然有父兄管教。”说罢,这才放开韦勇的手。
韦勇只觉手腕阵阵发痛,心中恼怒之极,却笑道:“既这么说,那就多管管你这妹妹吧,他日若做出些败坏门风的丑事,只怕大娘和奶奶脸上都不好看。”说罢转身笑嘻嘻地走了。
洛雨急道:“五哥,你莫要信他胡说,我……我没有……。”想要辩解,又不知如何说起。
韦如琢见她久在雪中,浑身落满了雪,脸也冻的绯红。心中一软,伸手为她抚去头上乱雪,将雪帽带上,柔声道:“这些话以后再说,咱们先回家。”
洛雨闻言,“嗯”了一声,和他并肩向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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