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回到自已的房间,想起刚才听到的义父与五哥的对话,心中还是激荡不已。她虽不知暗影社是什么组织,但言谈之间,义父当年的遭遇似乎全由他们而起。如今暗影社又有个叫贺若驰的高手找上门来,义父该怎么应对呢?
她心中为义父担心不已,却苦无对策,在床边想了半晌良策,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摇了摇空荡荡的脑袋,忽然想起昨天义父说,暗影社源起于北齐的一支虎贲骑军队,或许史料里会有关于这支军队的记录。左右无事,吃完早饭,就又去了趟韦家的书楼。
当年郧国公从北齐皇宫运回的图书何其多,她在浩如烟海般的图书里翻找了许久,只找到了零星关于虎贲骑的记录。
正看的头晕脑胀,忽觉扑面一阵凉风,一股强大的气息压下,她猛一抬头,这一抬头,几乎吓得尖叫出声。
只见一个身高七尺多的少年正站在面前,书楼内寂无一人,也不知此人何时进来的。他身穿一件银色窄袖袍,外罩黑犀战甲,蓬乱的头发下露出凶悍的目光,正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洛雨几乎是出于是本能,倏地将手中的书砸向对方,转身就跑。对方伸手来抓,她虽未回头,但弯腰一个侧闪,躲过这一抓。那人“咦”了一声,忽然移形上步,正堵住她的去路。
洛雨斜刺里往另一侧逃,那少年只跨出一步,又挡在她面前。无论她怎么变幻步法,那人总比她快了许多,忽然呼吸一窒,已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还会些功夫啊。”少年好奇地看着她,“韦家的女孩不是都只会弹琴跳舞吗?”
洛雨被他像抓小鸡一样拎起,目光掠过,忽然发现对方另一只手还抓着件兵器,那是一杆乌黑的马槊。猛地想起昨晚五哥的描述,“难道他就是暗影社的杀手贺若驰?”
她拼命挣扎着,想掰开贺若驰的手,无法对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只好大呼道:“我……我不是韦家的小姐,好好汉,大英雄,大哥哥,快放了我吧。”
此人正是贺若驰,他听洛雨叫自已好汉,颇为受用,又见她衣着朴素,的确不太像世家名门的小姐,就松开手道:“你不是韦家的小姐?怎么在这里?”
洛雨喘了口气,装着傻乎乎的样子道:“我是他们家的丫鬟,我姓洛啊,是我家阿郎叫我来书楼干活的。”
贺若驰道:“你在这干什么活?”
洛雨道:“来书楼当然是整理书啊,这里这么多书,有几十万册呢,我每天干的都要累死了。”
贺若驰一听,确有道理,便道:“过来,我问你句话。”
洛雨吓得缩在一个书架后,颤声道:“你……你不会又要打我吧?”
贺若驰见她如此胆小,就笑道:“只要你回答的好,我就不打你了。”
洛雨一听,立刻拍手道:“好啊,我最会回答问题了,阿郎总是夸我聪明伶俐,你要问我什么?”
贺若驰道:“你们这都有什么书啊?“
洛雨脆声道:“韦氏的书楼是天下第一书楼,从汉代就开始收藏书籍,至今已经有六百三十二年,收藏的书籍包括诸子百家、天文、地理、经学、史学、农学、药学、兵学、算术……仅地理又有地方志、地理志……”
她只管滔滔不绝,贺若驰心道:“韦家连个书楼的丫鬟都是书呆子。”连忙打住她道:“先别背了,我问你,你们这儿有北齐的书吗?都放在哪了?”
洛雨心道:“他果然是来找书的,怎么也要找北齐的书?”忙道:“哎呀,你要找别的朝代的书,这里可能不太多,但北齐的书那可太多了。”说着,带贺若驰来到一大排书架前,道:“从这里往后面数十排,全都是,楼上还有二十个书架。”
贺若驰看着汗牛充栋的书,脸色一黑,没有说话。
洛雨接着道:“这还只是秦川阁的藏书,后面还有渭水阁,终南阁,每个书楼都有北齐的书,加在一起,得有上百个书架吧。”
贺若驰脸已黑的像锅盖,心道,“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默立半晌,忽然心生恨意,喃喃道:“什么诗书世家,我看就是强盗之家。”
洛雨不解道:“什么强盗?”
贺若驰冷冷看了她一眼,道:“当年北齐国灭,韦孝宽趁机将北齐皇家书馆的书偷运回家,这才有了天下第一书楼。将一国之物据为已有,不是强盗是什么?”他越说越恨,目光泛起阵阵杀意,似乎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书都烧了。
洛雨心道:“他怎么知道这些书的来历?北齐已经灭国百年了,他纵然是北齐的后代,也没经历过那个年代。”
口中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书的确是韦家祖先从北齐皇宫运来的。不过,要是没有大世族的保护,这些书可能就失传了。书籍一向是脆弱的,战争,灾难都能轻易毁掉它们,正是因为世族的传承,才能让它们留存到现在。”
贺若驰瞪了她一眼,但终于没再说什么,只道:“你在书楼这么久,一定知道每本书都放在哪吧?”
洛雨道:“那当然,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了。”
贺若驰来书楼,是要寻找一样重要东西,但面对眼前的书山,却觉束手无策。洛雨的话,让他心头一亮。
却不知洛雨想的是:“他偷偷潜入书楼,一定是想找什么东西,我假装帮他,正好探听他的秘密。”
两人相视一笑,哪知道对方都心怀鬼胎。
贺若驰道:“你去帮我找些关于兵学的书。”洛雨“嗯”了一声,却不动弹,贺若驰道:“怎么不去找?”洛雨道:“跟兵学有关的书太多了了,有讲兵法韬略的,有讲战争实录的,有讲武器装备的,还有很多史书,私人笔记,里面也有讲用兵的……大哥哥,你要找哪一种啊?”
“我要找……”贺若驰本要回答,但忽然一想,自已如果明确说出来,岂不让洛雨知道自已的目的,何况那东西长什么样,自已也没见过。心思一转,就故意含糊道:“只要是关于兵学的书,你都给我找来,一本也不许错过。”
洛雨道:“那你不得累死?”贺若驰道:“别啰嗦,快去。”
洛雨叹了口气,从门后面搬过一个梯子,开始一本本帮他找,不一会功夫,就搬来了几十本书。贺若驰盘腿坐在地上,一本本翻看,但每一本他只看几页,就扔在一旁。
洛雨在一旁,偷偷留意他翻过的书,对驻留时间长的书,就默默记下。两个人一个找,一个看,也不怎么交谈,只见外面的的光线渐渐昏暗,堆在地上的书也越来越高。
贺若驰眼见已翻了数百本书和图册,始终找不到想找的,突然大吼一声道:“除了这些,韦家是不是还有秘密书库?”
洛雨摇头道:“我在韦家快十年了,从没听说过什么秘密书库?书为什么要藏起来,不是应该大家看的吗?怎么会有秘密?哎呀,难道你要找藏宝图?还是武功秘笈?”
贺若驰哼一声道:“我用得着武功秘笈吗?我家祖传的功夫就是天下第一。”
忽听窗外有人道:“我看你偷东西的功夫才是天下第一。”
贺若驰一惊,抄起地上的马槊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外面的人道:“你偷潜入别人家里,却说别人鬼鬼祟祟,脸厚的功夫的确是天下第一。”话语声里,只见一个相貌英武,目光明亮的年轻人手提长剑走进来,正是韦如琢。
洛雨心中一喜,却并不出声。贺若驰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他是昨日送亲的韦家少年。他仗着一身武艺,生来好战,昨日要不是杜若飞所阻,两人本有一战,此时不禁冷笑道:“好啊,我正想找你,你却送上门。正好,今日让我看看,韦家都剩下些什么废物?”
语声中,大吼一声,持马槊来战韦如琢。
洛雨见状,闪身躲到角落里,她见贺若驰的马槊大开大阖,暗道:“马槊是马战所用,在这到处是障碍物的书楼内,如何发挥威力?”果然,贺若驰势头虽猛,但使出两招,就觉得处处掣肘,不是枪尖扫到书架,就是枪尾碰到,马槊威力大减。韦如琢却仗着长剑轻灵,一连串进攻,让他连连闪躲。
贺若驰毕竟是在韦曲,不敢恋战,大叫一声:“今日不方便,他日我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语声里,突然从一旁的窗户一跃而出。
韦如琢知他轻功了得,也没去追,赶上来问洛雨:“雨儿,你还好吗?他可伤了你?”
洛雨摇头道:“没有,他就是来找书的,也没伤人。”
韦如琢一听,甚是奇怪。心想贺若驰是暗影社的杀手,又与韦家有仇怨,为何潜入韦家,却只是为找书?就问道“他要找什么书?”
洛雨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他只让我从北齐的图书里,找与兵学有关的书,可是我给他找了这么多,他都说不是。”
韦如琢见书楼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散落的书,随手翻了几本,也理不出线索,心中踌躇,暗道:“此事还得禀告父亲,他也许知道贺若驰的目的。”正想着,忽听洛雨道:“五哥,这个人是不是暗影社的杀手?”
韦如琢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洛雨故意道:“是他告诉我的啊,他还说他叫贺若驰,是什么暗影七氏的后人,这次来就是要找咱们韦家报仇的,尤其是要找义父。五哥,是不是这样啊?”
韦如琢叹了口气,点头道:“这件事本不打算告诉你的。”
洛雨道:“可我现在知道了,五哥,贺若驰来书楼找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我刚才看了半天,没猜到他想找什么,这件事你一定要告诉阿爹啊。”
韦如琢点点头,道:“你从早上出来,一天都没回去,大家都在找你呢,咱们先回家吧。”洛雨一仰头,这才发现,外面光线昏暗,已到了黄昏时分,原来自已竟与贺若驰在书楼里呆了大半天。她心头唏嘘,叹了口气道:“五哥,你还不如再来晚点呢,说不定我就能猜出他想要找什么了。”韦如琢道:“我再来晚点,只怕你的小命都不在了,对方可是天下第一刺客组织的杀手。”
洛雨一想也是,但又觉这个天下第一刺客组织的杀手似乎并没传闻中那么凶狠,两兄妹絮絮叨叨着,离开了韦氏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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