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州遭逢一场大变,城中百姓锐减半数,剩下的尽是些老弱妇孺!
这样的镇州依然不平静,城中驻守着两方人马。耶律喜隐两万静骑驻守城北,杜威五万精兵驻守城南!一时间竟出现了两个府衙!
这么多当兵的,却苦了城中百姓。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契丹铁骑安分守己,也没有往日强盗的模样,反倒是杜威的官军,屡有滋扰百姓之举。更可恶的是,杜威以平叛伤军为由,大肆征税,巧立的名目多大十几种。城南的百姓不堪重负,纷纷往城北逃去。一时间,镇州南北两边大相径庭。虽然只隔了一条街,北边是热闹非凡,百姓井然有序;南边却冷冷清清,少有人烟!
城南府衙中,杜威舒舒服服的躺在藤椅上,左右两个婢女一上一下,俏手不停地为他按摩解乏。自进了镇州城,杜威便这样享受了几天,那些搜刮百姓的事自燃有下人去做,轮不到他操心!
一个手下轻轻地走到杜威身边,轻轻唤道:“大人!”
这是杜威的书记官,也是奉命征税的人。书记官一脸横肉,连下巴都看不见了,一看便知是个能刮地三尺的贪官!
书记官见杜威没听到,又加大了声音唤道:“大人!”
杜威之前受了玉阳子的惊吓,之后又处在大战焦虑的状态,心神绷得紧紧地。刚才处在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人,生怕是对自己不利,一骨碌的从藤椅上惊起,戒备的看着周围。待看清是自己的书记官,肚子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狠狠地劈在了他脸上!
书记官身体臃肿,被扇得连转了两个圈圈,直感天昏地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杜威喝道:“有什么事?要是些不要紧的事,老子剥了你的皮!”
书记官捂着肿起来的脸颊,满头大汗的说道:“回禀,大人,城南的百姓全部逃到城北去了,我们征不到半点粮食,大军的粮草也快要见底了……”
书记官还未说完,一巴掌又已经劈在脸上。
杜威咬牙切齿的狠狠道:“老子叫你征些军费,你竟然连吃的都征不到,还敢死皮赖脸的打搅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书记官大叫冤枉,急忙辩解道:“实在是百姓都逃到城北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城北的契丹人张榜安民,宣布免税一年。只需征收少量军赋,现在镇州的百姓都搬到城北去了。下官实在是无民可征啊!”
杜威听他解释才渐渐明白了状况,脸色立刻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心里不知把耶律喜隐祖宗十八代骂了多少遍。
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发现心中对此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冲那个书记官喊道:“叫王副将来见我!”
书记官如释重负的应了,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镇州城第一大酒楼,名叫悦来阁!悦来阁位于城南,由于不堪重税,店主早就弃了酒楼,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偌大的酒楼空荡荡的,唯有二楼靠窗的雅阁里,传来点点丝竹之声。
酒桌上,都是现今在镇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除了南北两位大军主帅,还有便是他们手下副将!
杜威脸色铁青,他不得已请耶律喜隐吃饭,却发现连一个厨师也找不到。居然还是对方从城北请来的几位大厨和几个歌姬,才得以开席,如此丢人现眼,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个被自己俘虏的小道士,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耶律喜隐的首席幕僚。见识过阴阳门神奇法术的杜威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在心里多存了分心思。
得到杜威邀请的袁炎也微有些诧异,后来才了解到事情始末,原来是自己军纪严明惹的祸!思虑再三后,袁炎才决定出席!心中盘算着借此机会挫挫杜威的锐气!待看到杜威铁青的脸色,心里也感到一阵畅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开始谈起重点来。
“小王爷,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我对大辽尊敬有加,怎么会谋害小王爷?可不要受了那些居心不良的小子的挑拨啊!”杜威说话时,眼神不停地撇撇袁炎,生怕耶律喜隐看不到一样!他也不确定袁炎是不是使了什么法术,只是侥幸的想提醒一下耶律喜隐。
袁炎暗暗好笑,不动声色的指挥耶律喜隐。
耶律喜隐站起来,拂袖大怒道:“此事我答应大汗不再追究,杜将军是想要旧事重提,还是算算旧账?”
一旁的王重胤见场面有点僵,今天的宴席本来就是他的建议,他也不想看到两边不欢而散,便急忙道:“小王爷请息怒,有话好好说!”
见耶律喜隐坐下来才接着说道:“杜将军也是好意提醒,之前那些事不提也罢!今天请小王爷来主要是谈谈镇州日后的归属问题,还请小王爷以大局为重!”
杜威有些忿忿然,他哪里受过这种气,可又偏偏发作不得!一张脸直憋成了酱紫色。他懒得再找气受,索性任由王重胤和对方谈!
耶律喜隐脸色稍稍缓和些,说道:“镇州是我们契丹男儿打下来的,我们契丹人眼里,拼了命打下来的土地,哪有拱手让出去的道理?没有我们大汗的命令,契丹男儿绝不会后退。”
这番说辞自然是袁炎事先准备的。他可不想把这么多百姓交给吃人不吐骨头的杜威。
杜威气极,心里早就骂开了:老子的大军围了足足有三天,你一来抢了老子的地盘不说,竟然还口口声声说是你打下来的?
王重胤担心杜威管不住自己的性子,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角。
袁炎看了这场景,心里暗暗好笑。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喝酒吃肉!
王重胤道:“那既然小王爷不愿退出镇州,那可否让百姓迁回城南?城南如今是空无一人,连野鸡也捉不到一只,这叫我五万大军何以为继?所以恳请小王爷将原来城南的百姓迁回去,我们感激不尽。”
耶律喜隐大笑:“王副将说笑,那百姓去何处自然有他的自由,难道要我带兵将他们绑回去不成?你们汉人自己的百姓都守不住,却来求我一个外族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王重胤一阵脸燥,瞄了瞄坐在一旁的杜威,暗自摇头。王重胤是汉人,本不愿意杜威征收苛捐杂税。只是杜威是主帅,哪轮的到他说三道四。现在搅出了乱摊子又要他收拾,心里也有些怨气。
“小王爷教训的是,我回去再与杜大人商量一番,务必让城南的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到时候若有需要还需请小王爷施以援手,望小王爷莫要推辞啊!”
“这个好说,本王大人大量,不会与小人一般见识!”
杜威知他隐射自己,一怒而起,指着他道:“你!”但顾忌耶律喜隐的身份,又不敢翻脸。
王重胤忙拉住杜威,耳语道:“大人息怒,皇上已经有了旨意,大人可莫要又与他生了嫌隙。”
见杜威忍了火气,王重胤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的信封。说道:“我皇得知镇州之战得益于小王爷的帮助,心存感激。为表我朝的一片赤诚,也为了与小王爷商讨镇州日后的统属,所以特邀请小王爷往汴京一叙,我皇会亲自款待,保证让小王爷宾至如归!”说完把石敬瑭的亲笔信交到耶律喜隐手上。
一直在旁作壁上观的袁炎眼神一亮,心中立刻激动难耐。他这一个多月都被牵绊在燕北之地,此时有机会南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回家!他心中明白,石敬瑭想要亲自谈谈镇州的事了,毕竟中原腹地上被契丹人钉了颗钉子,他这个皇帝也做不安稳。
耶律喜隐接过信封,缓缓道:“既然是陛下盛情相邀,本王自当欣然赴会!”
王重胤脸色一喜,却又听耶律喜隐继续说道:“只是~~,只是本王有被人图谋的先例,此刻尚且心有余悸。为保证本王安全,我希望领一千精骑一同前往汴京。”
王重胤仔细思索了一番,一千骑兵倒也翻不起大浪来,只是领兵晋见皇上,不免大不敬!该如何是好?
王重胤权衡再三,才咬牙答应道:“那就请小王爷早做准备了!”
至始至终,杜威都没有发言,在他心中,一千骑兵还是不放在心上的。他被耶律喜隐莫名其妙的摆了一道,恨的咬牙切齿,也巴不得甩开这个烫手的山芋!
宴席结束,已是深夜了!
经历一场叛乱,北方终于暂时安定下来了!
耶律喜隐在袁炎背后的控制下,下达了一些利于百姓的政策。那些契丹骑士如今军纪严明,真真成了一只虎狼之师。袁炎内心善良,在他眼中,也没有什么民族之分。所以对那些契丹人也是一视同仁,更大力推行汉辽通商!汉族一向重农轻商,纵使有些人想反对,可也管不了袁炎。两个民族的底层百姓没有深仇大恨,契丹需要中原的茶叶、瓷器;中原需要草原的马匹、皮毛,这交易互市的政策倒也施行下来了!
很多百姓本来还带着观望,甚至随时打算向南流亡,但看耶律喜隐军纪严明,比之先前的汉人将领更加友善。经历数十年的战乱,百姓只想要安定的生活,哪管得了被谁管制!谁对他们好,他们心底就爱戴谁!
两个月后,耶律喜隐已经得到了北方众多民族的认可!而他,此时却已经往千里外的汴京而去,负责南军事务的是袁炎选出来的心腹之一,沙陀族马文昌!
途径宗城。
大战之后的痕迹遍布内外各地。城外是烧得开裂的焦土,如今寸草不生,偶尔还能翻出几件破烂的皮甲长枪。城内是破烂的城墙,墙下蹲坐了大量的饥民。饥民们面黄肌瘦,虚弱无力,甚者一动不动,仿似已死。
远远走过来的袁炎三人瞧见这分光景,心里如被刀绞一般。安碧瑶见到伯父兵败之地,更是心中感伤,口不能言。
袁炎叹道:“唉,无论为何,战争苦的终究是百姓。”
此刻时值傍晚,不便再赶路,袁炎便决定在城中休息一晚。新上任的知县叫陈充,是个清官,所以才被安排到此地做官。他闻知契丹小王爷受邀赴京,将在自己治下住一宿,也不得不出城迎接。
“陈知县不必太费心,我们自行找间客栈住一宿就行。”
陈充心中憎恨契丹人,虽然袁炎礼敬有加,也难改他心中怒火。闻言反觉正合心意,冷冷道:“那就劳烦你自己去费心了,衙门里臭不可闻,床窄板硬,也实在是不适合堂堂契丹王爷。”说完清袖一拂,径自走进城去。
袁炎瞧见他衣袖上补丁甚多,难得见到一个清官,所以丝毫不与他为杵,淡笑着摇摇头。
安碧瑶啐道:“老夫子,假清高。”
袁炎知她替自己打不平,道:“陈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令人肃然,你就不要在背后损他了。”
安碧瑶嘟嘴不悦道:“你这呆子,受人冷脸还这般护着他,真是个不打就难受的贱骨头。”说完连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袁炎耸耸肩,无奈道:“进城去吧,明早送些银子到衙门去,托县官救济救济这些难民,也算是尽心了。”
安碧瑶被勾起伤感,也没了笑意,一脸沉痛地跟进城。
夜深,袁炎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一闭上眼就只能看见那一张张难民的脸,无言的画面却诉说着惊心动魄的故事。
“唉,苍天不仁,何苦受累百姓啊。”
袁炎心生感伤,徒自捶首。
“呆子,你也还没睡吗?”门外清脆的俏声传来。
袁炎嗯了一声,下床去点了灯,再将房门拉开。
安碧瑶跳进房里,俏眼通红,还带着一丝哽咽道:“呆子,你说我爹爹起兵是不是错了?如果爹爹不起兵,城外那些人也许不会没饭吃,不会饿死。”
袁炎正为她倒茶,听她这一问,微微一愣,手中茶水也停住了,他想了一下道:“错不在你爹爹。错在那些自私的权贵,错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你爹爹不起兵,百姓在这暴政下也会没饭吃,如果没人起来反抗,这暴政便会永远持续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人没饭吃。所以你爹爹没错。”
安碧瑶又道:“那如果爹爹没错,为什么天下人不帮他,不跟他一起起来反抗?”
袁炎再次一愣,叹道:“但凡百姓还有一口饭吃,都不会想到造反这种杀头的事。中原现在还算平稳,百姓心中自然是希望皇帝能英明神武,带给他们丰衣足食了。”
“那你觉得现在的皇帝英明神武吗?”
袁炎轻轻摇摇头,道:“他如果忍辱负重之后励精图治,即便是认了契丹人为父也能得到中原百姓的拥戴,可他这些年荒淫无道,骄奢淫逸。哪有丝毫明君的做派?”
安碧瑶脸色一黯,自语道:“那何时才能看到英明的皇帝呢?”
袁炎微微摇头,抬头望着窗外半月,黯然道:“明月难求全,何况欲海深不可测的人?要求个深明大义的天子谈何容易?”
两人都静默沉思,想得入神。
安碧瑶忽地苦笑道:“若让呆子你做皇帝,一定能让百姓都有饭吃。”
袁炎摇头笑道:“我性子太温和,当个好人容易,当个好皇帝却难了。”
刚说完,忽地窗外传来‘呜呜’几声嚎叫,不知何物。
安碧瑶被吓得一惊,情不自禁的往袁炎身边缩去,颤声道:“这是什么声音?”
袁炎目光一惊,一脸郑重地道:“我也不知。我自幼在山中长大,从未听过那种野兽是这样的叫声。”说完站起身,打开房门。
恰好那店小二一脸害怕地从门外走过,袁炎叫住他,问道:“小二哥,这是什么野兽的叫声,如此可怕?”
店小二恐惧未散,道:“这里又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哪里来的野兽?”
“那是什么声音?”
店小二回头瞧了瞧身后,凑到袁炎耳边道:“是鬼。”
袁炎一惊,不敢置信地道:“鬼?”
店小二压低声音道:“自从上个月城外的大战过后,就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刚打完仗的那天晚上,这声音足足叫了一夜啊。那天夜里,有人从城西南经过,据说看见了上十万只鬼影啊,吓得他一头栽倒,第二天才醒过来。客官你没什么事可千万别出去啊!”
“哦,多谢小哥提醒。”
等店小二匆匆走了,安碧瑶才走上来问道:“你说那真的是鬼吗?”
袁炎道:“那要看过才知道。”
安碧瑶一惊:“怎么,你还要出城去看?”安碧瑶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皮肤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袁炎看她害怕模样,道:“我一个人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说完便走出房门,反手将门带上。他心里记挂城外异状,匆匆走了,连安碧瑶的叫声也没听到。
“诶,呆子,呆子你…..”安碧瑶叫了两声没应,见他关上门走开,心里更觉得害怕起来。双手合抱着自己双肩,一边退,不停地张望四周。
不会真的有鬼吧?安碧瑶心里不想还好,一想只觉得总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额头上细汗淋漓。安碧瑶退到蜡烛旁,才稍稍安了点心,口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叩叩~~”
“啊!”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安碧瑶吓了一大跳,不自禁地大叫了一声。
“少爷,你在吗?”门外胡菲儿听到大叫,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声腔也带了几分颤抖。
安碧瑶听到是胡菲儿的声音,这才回过气来。顺了顺气,打开门道:“死菲儿,想吓死我啊!”
胡菲儿惭愧道:“碧瑶姐姐,原来是你啊,菲儿不是故意吓你的。”
安碧瑶有人陪伴,心里平静了许多,拉她进门道:“好了,我又没怪你。店小二说城外有鬼叫声,你家少爷便出去看鬼去了。”
胡菲儿吓得俏脸通红,道:“我被那声音吓醒的,真的是鬼叫声吗?”
安碧瑶见她比自己还害怕,露出一丝得意道:“管它是什么鬼,不如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胡菲儿心中不敢,连连摇头,道:“我们还是在房里等少爷吧。”
安碧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也有一丝心痒难耐的好奇,有胡菲儿在身边陪着,她也就不怕了,拉着胡菲儿的手,连连细声哀求道:“走嘛,我的好菲儿。”
胡菲儿架不住她怂恿哀求,只得跟在一起去了。
城内百姓都门窗紧闭,只有鸡鸣狗吠声不断,使得气氛越加诡异,让人心烦意乱。
“碧瑶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胡菲儿小心儿扑扑直跳,哀声道。
安碧瑶眼珠四转,心中也怕得不得了,但又不想此时露怯,便道:“不要怕,有我保护你。”
两女就这样相扶而行,战战兢兢地走到了南门外。那半块城门已经只是摆设,毫不阻碍两女偷偷地摸出去。
城外一片空旷,可还能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
“呜呜~~~”
那奇怪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并且更大更尖利,就像什么东西在耳边飘飞而过一样。两女吓得直发抖,紧紧地抱在一起。
“碧瑶,姐~姐,我怕。听说..鬼..都是吃人的,他们会不会吃了我们?”
安碧瑶颤声道:“不…不怕,我…我在…”突然,她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搭在自己左肩膀上,心里恐惧立刻被到了极点,忍不住大叫:啊~~~~
“你们干什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胡菲儿被安碧瑶的叫声吓得闭上眼睛,听到这声音熟悉,才睁开眼睛。只见袁炎站在安碧瑶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胡菲儿欣喜地叫道:“少爷!”
安碧瑶吓得眼眶湿润,回头瞧见袁炎,立刻哭了出来,粉拳直捶,泣声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吓我。”她从小都没哭过几次,倒是呆在袁炎身边后露了多次小女儿娇态了。
袁炎皱着眉头,无意嬉闹,握住安碧瑶小拳头问道:“你们怎么来的?”
胡菲儿见安碧瑶惊魂未定,便回道:“我们听到鬼叫声,心里害怕,所以猜出来找你的。”
安碧瑶平复了心情,想起刚才竟被吓出了眼泪,大感恼火,啐道:“还不都怪你,把我跟菲儿留在客栈,也不管我们两个弱女子会不会害怕。”
袁炎微笑道:“你是弱女子?刚才铁拳如锤,可没看出你是弱女子啊?”
安碧瑶一瞪眼,又扬起粉拳道:“你还说?”
袁炎拉下她的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里很危险,你们先回去吧?”
此时有袁炎在旁,两女到丝毫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安碧瑶道:“有什么危险的?我没看到什么鬼吗。”
袁炎把脸凑过去,盯着她俏脸问道:“怎么?你想看看鬼是什么样子?”
安碧瑶见他眼带轻笑,只当他故意挑逗自己。暗想自己刚才已经露了一回怯意,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扁了,便扬起头道:“看看就看看,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让被本姑娘看到那些鬼魅,定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袁炎忍住笑意道:“那好,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施法,让你也瞧瞧那些鬼魅。”接着又看看胡菲儿,道:“菲儿也想试试?”
胡菲儿身子往后一退,连忙摆手道:“不不,我才不要看那些脏东西。”
安碧瑶心里打起了鼓,嘴上却不敢示弱道:“闭就闭,看看谁怕谁。”
袁炎将食指和中指并成剑状,将指肚放在唇边,口中轻轻念了个咒语,随后指肚对着安碧瑶的眼皮,轻轻带过。道:“好了,睁开眼睛吧。”
安碧瑶闻言,却不敢一下子睁开眼睛。只见她眼皮轻颤,先是眯了个小缝,瞧了瞧周围,不见有什么异样,才大胆的完全睁开,笑道:“好你个呆子,光骗人,那有什么鬼….鬼啊!”安碧瑶脸色直变,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鬼叫一声后,迅速躲到袁炎身后。
胡菲儿诧异道:“碧瑶姐姐,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安碧瑶哪还有心思回她的话,只怔怔地盯着身边一举一动。被袁炎开了阴眼,她才看到身边周围竟然尽是鬼影攒动。那些鬼魅身穿叛军盔甲,正是她爹爹手下死去的将士。另一边是晋军,两方鬼影刀劈枪刺,连死了也还在此打斗不休。
袁炎知道缘由,每逢大战或者巨大的灾难之后,都会出现这种状况。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地府引路的差人不够,才会遗留这些鬼魂飘忽人间。这些鬼魂没有实体,没有思想,对人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这么多鬼魂聚集,会使这里变得阴气沉沉,常人呆久了必会阴气入体,生场大病。如果让某些生前拥有较强灵气的鬼魂遗留人间,那这些鬼魂也能拥有少许思考能力,只要再吸收到足够的灵气,就能变成祸害人间的厉鬼。
袁炎笑道:“怎么样,你还要打得它们落花流水吗?”
安碧瑶看那些鬼影不断地从身边飘过,有的甚至穿过身体,她害怕之极,怎还敢嘴硬?颤颤巍巍地道:“这些鬼,不会…不会吃人吧?”
“你不用害怕,这些都是游魂,不会害人的。”
胡菲儿虽然看不到,但看安碧瑶的神情也能猜到两分,屏住呼吸道:“这里真的有鬼啊?”
袁炎叹道:“鬼魅邪魍不过是无灵的死物,倒是我们这些复杂的人可怕得多。”
安碧瑶见那些鬼影飘忽不定,倒真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道:“哼,你最可怕了,故意引我上钩来吓唬我。”
袁炎笑道:“这可是你要逞能的。”见安碧瑶嗔目瞪过来,又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阴气太重,呆久了要生病的。”
安碧瑶愣道:“怎么,你还留在这干嘛?”
“我要施法打开转生之门,让这些游魂野鬼有个去处。这些鬼魂现在没有威胁,但日子一长,难免会出岔子。”
胡菲儿满眼崇拜的看着袁炎,道:“少爷真厉害,还能捉鬼啊。”
安碧瑶吃吃笑道:“他全身都是鬼点子,也不知藏了多少秘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话语中有点旖旎,立时双颊又羞红一片。
袁炎故作不见,道:“好了,那你们就先在这等等吧,我作完法再和你们一起回去。”
袁炎转过身,神色庄重起来。
“阴阳两极,合生四象,道法自然,轮转天道。人鬼妖畜,各安归所。地府转生之门,开!”随着袁炎一声大喝,他右手食指往身前一劈,大地仿佛真的被辟出一道裂缝来,一道金光从缝中射出。金光中隐隐看见一架马车飞出,那匹马通体燃着烈火,鬃毛、尾巴上的火焰尤其热烈。驾车人马首牛身,左手牵着马鞭,右手持着三叉。马车在鬼魂之间飞来飞去,车厢内似有无穷的吸力,将一缕缕鬼魂尽数吸入缝中。
安碧瑶惊得口不能闭,袁炎如此神乎技艺,站在金光之中长袍飘飞,果真犹如脱尘的神仙一般。
胡菲儿看不到这些异象,但也能感到狂风骤起,那种凄厉的鬼叫声在渐渐淡去。
等到鬼魂消失殆尽,那架马车又闪入金光中,金光顿暗,缝隙也渐渐愈合不见。
袁炎大舒一口气,转过身子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两女十分乖巧的细嗯了一声,三人偕行,走回客栈。
第二天清早,袁炎托人往衙门送了两千两纹银,也没知会陈知县,带着一行人赶路去了。
汴京不愧是梁晋大都,城高墙厚,四大运河紧紧的护卫其中。此时更是拥有数十万人口的中原第一重镇。安坐在这样的高墙大院内,再雄心壮志的皇帝恐怕也会逐渐变得懒散,甘心平庸了吧!
袁炎初次到这唐亡后的天下第一大都,也惊得口不能闭,双目发愣!洛阳也是有名的大都,但比起现在的汴京来,却要稍逊一筹了。长安屡遭兵祸,更加不能比了。
大街上商铺林立,小贩们吆五喝六,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琳琅满目。这些商铺可以面街而开,便于发展。安碧瑶久居荒凉的北地,来到这样的大都市更加雀跃。像只精灵般四处摸摸看看,索性她穿的一身男装,少了许多麻烦。
袁炎这些日子第一次见他如此兴致,也不忍打消她的兴头,向一边吩咐道:“杨光义,派几个得力的人护住她。”
袁炎的公开身份是耶律喜隐的军师,许多命令都是借他的口传出来的。经此已久,下属也惟命是从。很多人甚至暗暗怀疑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杨光义不会多言,立刻带了几个人围在安碧瑶身旁,防止有心之人动手动脚。
这车队打着大辽合议使的招牌,有大队的官军护卫,行人纷纷回避,车队走得十分快,对这街边风景只能走马观花了。袁炎心里却在感叹:难得还能有这么繁华的乐土,只是不知石敬瑭是否守得住了?
耶律喜隐居中坐在轿中,袁炎骑着马守在他的窗户边。里面就是个傀儡,袁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汴京分内外三层,外城,内城和皇城。从进城门到皇城,车队行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耶律喜隐是契丹王爷,圣眷正隆,算起辈分来还是石敬瑭的侄子。中原朝廷对他算是十分重视的了。离皇城城门尚有两里,就能远远看见官道上站满了大批人。两队金甲士兵列队夹道,纪律严整。
当前一人身着紫色宽袖长袍,腰带宽阔紧凑,上别着玉带扣,还悬挂着金鱼袋。头戴青黑色幞头,两条丝带垂在脑后。虽不知此人是什么官职,但能站在人群前,必然不是什么小官!
车轿渐渐离得近了,一群官员同时躬身垂首。当前一人朗声道:“礼部尚书王益率礼部、御史台各官员恭迎小王爷!”
袁炎不敢怠慢,立刻让耶律喜隐走出车轿,自己紧紧跟在他身后。袁炎不知为了迎接自己一行人,朝堂里可是吵破了嘴皮。以什么规格,谁领头,怎么称呼?这些问题被那些大臣们商量了足足五天,最后才确定礼部尚书带队相迎!
耶律喜隐不见悲喜,朗声道:“各位不必多礼,本王是客,入乡随俗罢了!契丹外族,不通礼节,有何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这番话自然是袁炎借他之口,毕竟是都是汉人,袁炎心里还是很友善的。耶律喜隐多在北地,也懂得一些汉语,在袁炎控制之下,说一些简单的汉语也不难。经过这半个月的磨合,袁炎这个傀儡师越发熟练了!
王益一愣,多听说契丹人不痛礼法,他还以为今天难免要受一番责难,没想到耶律喜隐懂得汉话,还十分客气!当下便客套了一番:“小王爷客气了,你是我朝贵客。如今晋辽(彼时辽的国号为契丹,此处为了叙述方便,莫怪)交好,我们自当尽宾主之仪。皇上已经在大殿里恭候多时了,那就请小王爷先移步?”王益说到晋辽交好时,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一下,就凭这个晋在辽前面,换做是以前的耶律喜隐绝不会善罢甘休。
幸好耶律喜隐没有计较,哦,是袁炎没有计较。
大批官员立刻分开,让出道来。耶律喜隐当先走在最前面,王益紧紧跟着。之后才是袁炎一干随使!
中原战乱纷飞,百姓苦不堪言,倒是石敬瑭却懂得享受。皇宫金碧辉煌,雕栏回楼,朱漆泛光。光是脚下的大理石,花费的银两恐怕都不是小数目。还好晋朝实力不足,皇宫面积不大。若是这石敬瑭再坐几年皇帝,恐怕这中原百姓更加难过。袁炎心中对晋朝仅存的一丝好感瞬间灰飞烟灭。
实际上石敬瑭为了展示晋朝威仪,故意将使者进殿的路上大肆修葺了一番,目的无非是讨好耶律喜隐。他哪知背后做主的是袁炎,这番做法反而让袁炎对他失去了信心!
王益带着一行人穿过拱宸门,步行五十丈是宫城禁军指挥所。所下步兵骑士全副武装,表情一派肃杀之色,方方正正的列着队,恭迎来使。
袁炎心知晋朝是想展示下武力,也好为谈判加加砝码,心里不禁摇头暗笑:武力需要展示吗?要是有这份雄心,何需认耶律德光作父皇帝?
耶律喜隐只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王益心中惊讶,不是说小王爷一介莽夫,怎地心机如此深沉?王益皱皱眉,心里隐藏的不屑一闪而灭,眼中越发谨慎起来!
穿过一道宫墙,文德殿已在眼前。殿外是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宽莫十丈。四周每隔十步设立一执杖武士,站得笔直。契丹使者来朝,自然早已有人进去通报。一行人才到外殿,已有太监大声唱道:宣,大辽特使,镇南大将军耶律喜隐晋见。
只有耶律喜隐、王益和袁炎三人进殿,御史台和礼部其他官员品秩不高,只能候在殿外。王益不知袁炎身份,见耶律喜隐没有多言。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两班大臣分立左右,仪容整齐得很,一是怕怠慢来使,二是慑服四夷。晋朝虽然称臣俯首,但很多大臣内心对契丹还是不怀好感的,甚至带着鄙视,总认为那是群不开化的野蛮人。
“臣参见纳吉皇兄,大晋天福皇帝!”耶律喜隐单膝跪地,算事十分恭敬的了!石敬瑭名义上还是他堂兄,这点礼还是受得起的!
袁炎是副使,也是单膝跪地。
“哈哈,小王爷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实在是大辽之福啊!先起身吧。”
皇帝宝座只高两个台阶,袁炎站起身就能看到座上大名鼎鼎的儿皇帝石敬瑭!
石敬瑭是沙陀族人,额头极宽,下巴更宽。络腮胡围着脸长了一圈。一双横眉,眉角上翘。看起来极为粗犷!
袁炎眼中的皇帝此刻已显出几分垂垂老态,脸上赘肉随着他的笑容叠成千层饼一般。粗如水桶的腰让他不得不直着身子!偶尔眼中一丝精芒让人不敢小觑!
只是额头上的一丝黑气让袁炎有些诧异,王者额上应该是紫薇星气,怎么会笼罩着一团黑气?
石敬瑭目光右移,落在袁炎身上。才发现这个年轻的小子也在打量着自己。石敬瑭心中微愠,但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发怒。瞬间换了个爽朗的笑容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是汉人吧,不知道是?”
袁炎与他目光交汇,立刻低下头去。听他问起,躬身道:“禀陛下,下官是小王爷的幕僚,也是使团的副使。”袁炎不想谈及师门,若是今后出事也不能连累师门。杜威纵使知道阴阳门,也不会宣扬。否则凭他私寻宝藏就会引起石敬瑭的猜忌!
石敬瑭带着一丝深意的看了袁炎一眼,不再多言。转而看向耶律喜隐说道:“不知父皇帝近来身体可好?”
这话一出,朝堂上众大臣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耶律喜隐若无其事的说道:“劳皇兄挂牵,大汗身体一向健朗。我从上京来之前还曾与大汗狩猎吐谷浑部。大汗领兵杀敌,勇武难当!”耶律德光实际年纪比石敬瑭还低,也算是正当壮年!
石敬瑭大笑两声:“那就好,那就好!”突然话锋一转道:“小王爷领兵有方,这次朕平叛顺利也多亏了贤弟助威。”
耶律喜隐也客气道:“父汗多番叮嘱我们要维持辽晋和睦,我略尽绵力也是应该的。”
石敬瑭点点头,又道:“贤弟一表人才,又兼文治武功,皇兄看得十分欢喜。朕有个小女儿年方十七,生得还算姿容端正。朕有意许给贤侄你,两家亲上加亲,你看可好?”
大臣们立时大惊,皇上这唱的是哪一出?这可没有与众人商量过啊!当下便有一人站出列,举起象牙笏道:“皇上,公主招驸马兹事体大,怎能如此轻率。皇上应当着礼部、司礼监、钦天监共同商议。岂能如此这般儿戏?”石敬瑭与耶律喜隐算起来应该属同辈,若是以女嫁之,日后名分如何定,岂不成了乱伦?石敬瑭本就是外族人,倒没有这些顾虑。
石敬瑭眉头微皱,底下大臣是当朝尚书右丞赵之阳,是文官之首,怎地今天如此不识趣?耶律喜隐身份是大辽王子,怎会到属国招驸马?索性耶律喜隐浑浑噩噩,袁炎也没想这么多,让石敬瑭微微松了口气!
“朕不是汉人,小王子也不是汉人,没有你们那些复杂的规矩。这件事你们不必多言!”
赵之阳一窒,这乱世之中,文臣最说不上话,今天敢出口顶撞也是因为数十年的儒家教理,对外族蛮夷本能的排斥。此刻皇上都这样说了,他哪还敢多言,便退后一步,又站回文臣之列。只是神情之中的愤慨不减!
石敬瑭最不喜这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老腐儒,但是偏偏又需要这些人笼络士族阶层,所以也懒得搭理他。只笑吟吟的看着耶律喜隐:“小王爷以为如何?”
袁炎本也觉得不妥,耶律喜隐现在如白痴一般,难不成连洞房之时还要自己在旁指挥?石敬瑭打的主意他也明白,不过是想用个女儿换取契丹铁骑退出镇州罢了。袁炎本不想让契丹占着镇州,但这和亲之事也不愿答应。
“皇兄的一番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小弟年纪尚亲,正是马上驰骋的日子,这娶亲之事以后再说吧!”
石敬瑭正要再劝,忽地殿外值守太监大声传道:“兵部左侍郎杨虎觐见!”
朝堂被尖细的声音打断,今天是欢迎特使的日子,有什么大事会让兵部侍郎突然求见呢?所有人都带着一丝疑问!
石敬瑭点点头,身边一个内侍会意,大声道:“宣兵部左侍郎杨虎上殿晋见!”
杨虎名字叫得粗狂,人却不怎么样。听到召见,只见一个穿着武将服的清瘦男子一脸着急的模样冲了进来,那袍子下摆及地,杨虎急匆匆的小跑,皮靴竟踩在了长袍上,身体直直的往前倒下去!
这一下可丢了人了。尤其是当着契丹使者的面。石敬瑭脸色铁青,斥道:“身为兵部侍郎,不守宫中规矩,成何体统?来人,先给朕杖责二十!”
堂上一众官员也觉得无光,没人愿意站出来求情!
上来两个执杖武士,将杨虎拖到殿外,执行起来。立时啊啊惨叫声不绝!晋吏治腐败,杨虎靠着裙带关系才升上来的侍郎,没什么真才实学,细皮嫩肉的自然被打得惨叫连连。其实执杖者还是打的轻的,重一点足以让他伤筋动骨,甚至丧命。
这惨叫声更让石敬瑭难堪,一时间脸憋成猪肝色。
袁炎暗中摇头,连兵部都是这样的货色,看来这个晋朝也撑不了不久了!
杖责完毕,杨虎后背渗出一丝血色,才被武士又拖了上来。石敬瑭脸色不悦,倒也还念着他要禀报的什么要事。便哼道:“有何事,速速报上来!”
杨虎忍着疼痛,结巴道:“吐谷浑,部南迁,请求我朝收留。河东节度使刘知远已着人安抚,并在汾州设立安置点。”
“什么?”石敬瑭大惊失色,竟一时忘了身份,从龙椅上惊起。
袁炎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暗道大事将起了!他在镇州待了半个月,倒是把各方势力关系好好地总结了一下,否则隐在耶律喜隐身后却万事不知岂不是惹人怀疑。
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曾是石敬瑭手下第一号猛将,现在却也是他第一心病。刘知远占着富饶的山西,北抵燕云,南扼汴京,手上更是握有十几万精兵。比杜威的实力更大。吐谷浑本是鲜卑族后裔,常年在辽北放牧,与契丹屡有争执。耶律喜隐刚才说耶律德光狩猎吐谷浑部,便是率兵攻打吐谷浑了。莫非是吐谷浑部不敌,又不愿屈服,逃到了太原?
契丹和吐谷浑的关系刘知远不可能不清楚,收留一个战败的弱小部落,难道仅仅是想扩张势力?
石敬瑭顾不得什么使者在了,一巴掌狠狠地拍在龙椅扶手上,木质金漆的龙头哐当一下,被打断掉在地上。
满朝文武大惊,跪倒道:“皇上息怒啊!”
袁炎脸色几变,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来人,恭送小王爷回成德宫休息!”石敬瑭忍住怒火,吩咐道。
袁炎如蒙大赦,大呼一口气,客套了几句就随着内侍走了。
文德殿内,本来应该是一派祥和,却被一条消息搅得阴冷肃穆。石敬瑭冷冷地看着地下跪着的一班大臣,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忽地一阵虚火上升,惊人不住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大臣们大惊,立刻又拜道:“皇上龙体为重啊!”几个内侍忙上前扶着石敬瑭,同时宣招太医。大殿里乱作一团。
石敬瑭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缓缓坐回龙椅。才了结杜威和契丹的间隙,又跑出来一个刘知远,偏偏自己两边都不能得罪,怎么让他不急火攻心!
“爱卿们,你们说说看,此事该如何解决?”大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但肯定不会无视。
一班大臣们面面相觑,却只能大眼对小眼。
石敬瑭看看满朝文武,却找不出一人能为自己解忧,心里微微一叹。忽地瞥见右首最前面一老者,老者双眼似闭非闭,也不与旁人交头接耳,也不知在想什么。旁人不知,还当他在朝堂上睡着了。
但是这个老儒,即使他在这里睡觉,也不是一般人敢议论的。因为他是本朝守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司徒,兼侍中,封鲁国公的冯道。常人奋斗一生,或许都难得得到其中一个官职,而他却能集中于一身。而且,他屹立梁唐晋三朝不倒,被视为乱世第一位不倒翁。
他能得到这么多皇帝的信任,原因之一自然是他才学冠绝,是儒林之首。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手上无兵权!这样一个儒林智者,又没有威胁,自然是皇帝们的重要笼络对象!
“冯爱卿,你可有良策?”
冯道闻言,老态龙钟的身躯终于动了动。眼睛也让人看到了一丝光芒。
“契丹人争勇好斗,不会让积怨已深的吐谷浑部得到喘息的机会,势必会追究。刘将军又掌握重兵,不可相逼。”
石敬瑭语结,这说了跟没说不一样么?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冯卿家有话直说,莫要绕弯子!”
“遵旨!”冯道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契丹善骑射,来去如风;中原善攻坚,城池深厚!以契丹如今的实力,不足以踏足中原。我们只要扼守重要关隘,倒不必太担心。如今最关键的问题,无疑是镇州!”
石敬瑭颜色一亮,急问道:“镇州?”
“契丹立国不久,不可能在中原久立,但若是镇州被契丹长期握在手中,加以时日根基牢固,便可以此为基,挥师南下。那时候,中原都将会陷入铁蹄之下。所以,目前的关键还是在镇州!”
石敬瑭心下恍然,喃喃道:“若是耶律喜隐两万精骑站着镇州不肯后退,我们该如何?”
“耶律喜隐黄口小儿,年轻气盛。若是我们许以好处,必定能换取他退出镇州!只要守住大辽不越过燕云,皇上没有外患,再安心处理内忧。如此,大局可定矣!”冯道娓娓道来,不愧是老狐狸!
“冯卿家果然是宝刀未老,朕听你一番话才有了点主意。散朝之后随朕来仁政殿。朕与你再详谈。”石敬瑭一笑,心情这才略微舒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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