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十分简陋,一桌一椅一床。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再幔上一张破布做床单。被子也薄的很。袁炎是学道之人,自小听师父的教诲,要淡泊名利,静心修德!对这艰苦的生活也不甚在意!
袁炎也不掌灯,山上许多东西都紧缺,蜡烛也不多,能节俭一分是一分。夜色漆黑,袁炎却能凭着一丝月光看清屋中摆设,虽然不清不楚,却也不会不分东西。若是有外人看到袁炎的眸子,便会发现他一双眼珠似乎发出一丝蓝色的幽光,在漆黑的夜色里十分夺目!
袁炎自己看不到,只以为自己视力比一般人好些,对这些小事没有放在心上!今晚从大师兄那里诓骗了许多修炼的道法,心里欢喜的紧。便乐滋滋的上床睡去了!
屋子外,月光明媚的有些妖异。圆圆的月盘低垂的似乎要落下来。照的山上一片肃明!
正是‘月盘低垂为哪般?却迎故人异乡还。’
月光透过屋顶的一块破瓦,一缕月光如一柄光剑正射在躺在床上的袁炎身上。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袁炎颈上系着一块灰色的小石头。石头被月光一激,却好像活了一般,讲周围的光华尽数吸了进去!那石头的形状,竟然和三世镜上的凹槽一模一样!
袁炎浑然不觉有此异变,只是额头上渐渐大汗淋漓,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不要不要……”
袁炎只见眼前朦朦胧胧,自己却是站在一座高塔之上。勉强可以分辨出塔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么多人却站得非常齐整,头戴银盔,身披金甲,现出一片肃杀之气!人群中旌旗密布,人群前簇拥着一顶黄蕃罗伞。
“好大的阵势!”袁炎感叹一声。奇怪的是好像没有人看得见高塔上的自己一样。
“杀!”突然一声大喝让袁炎险些掉下去。
“杀!”
随着那声大喝,随后声势越来越大。最后,好似有上万人吼出这同一个字!散发出来的杀气扑面而来。
袁炎不由得心中一紧,随后听到噼啪的声音。转过头,却看见身旁十米处竟然有一处木架,木架底下铺满薪草。薪草被点燃,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木架之上,竟然是绑着一个人!袁炎不知为何,只觉得此人十分亲切,与自己有着十分亲密的关系!袁炎想看清那人的相貌,却不管自己如何揉眼睛,也看不清。只能恍惚中辨认出那人身着道袍,头挽长髻。
火势越烧越大,已经少到那人的脚下了。长长的道袍被瞬间点燃。那人却好像毫不在意,甚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要啊!”袁炎也不知自己心中为何如此悲苦,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奋不顾身的往木架冲去!
就要冲到木架之下,袁炎抬起头,却发现火势已经烧到那人的半腰!而那人,却是怔怔的看着自己!
对,袁炎看不到,却能感觉到那人只在盯着自己!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感到自己在这种眼神下无所遁形。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要被那人看穿了!
“乖……”
袁炎恍惚中好像听到什么。是那人,火中的那个人开口了。是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袁炎想要扑过去听清楚,却突然赤芒一闪,眼前变成一片空白!
袁炎惊魂未定的坐了起来,额头上的汗滴,眼角下的清泪,一切都感觉那么真实!心跳动的节奏似乎它要冲破胸腔。而袁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唉,怎么又是同一个梦!”自从一年前他学道开始,师父神秘的交给他一块灰石,却没说这石头有什么用。自此,袁炎每个月都会重复这样同一个梦。
袁炎却没有发现,自己每次恶梦都是在月圆之夜。而且正是灰石被月光所及的时候!每当月光偏移,无法照到灰石的时候,就是梦醒之时!
袁炎一身臭汗,却再也没有心思熟睡了!起来擦了一把,便坐在床上打起坐来!几个呼吸吐纳之后,心境才渐渐平复下来。袁炎费尽心思也想不起梦中之人是谁,直至头痛欲裂,才不敢多想。这样又安稳的过了大半年。
自从袁炎得了应阳的教诲,深感自己元力不足,需要多多修炼才是,便也没有修习灵魂赋予之术,每日只躲在山腰处的土屋里专心练气。他得到指点,渐渐也掌握了窍门,体内丹田凝聚的元力也渐渐多了起来,已经能将元力轻松地附着在死物之上而不消散了。这是阴阳术修炼中灵魂赋予的第一层境界,便是控制死物,仿佛生了灵魂一般。之后便是控制动物/人等活物。袁炎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便达到了灵魂赋予的第二层,实际上称得上极为罕见了。只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修道者中的天才了。对于控制活物,袁炎也只拿小动物做过实验,虽然能过完成,但长时间的控制以他的元力层次还十分困难,只能控制一段时间,然后及时补充元力。
石佛山本是洛阳嵩州地面的一处小山。这里崇山峻岭,山岚叠嶂,也少有人注意这山上的别样春秋。如今五胡乱华,天下兵祸横行,百姓流离失所,倒也让阴阳门得了一份清静!
“仔细点,莫要错漏了。”
突然的一阵嘈杂声让袁炎心里一惊。袁炎睁开眼,站起身来。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人数有五六人!这些人手中明显带着利器,不时的传来利器劈砍野草树枝的声音!
袁炎心里起疑:“石佛山地处僻偏,也非重要关隘,怎么会有生人来?”
“老大,这里有间土房!”
“哦?去看看再说!”五六人同时朝袁炎练功的草房聚拢。
袁炎来不及逃开,更不知有何方法躲避。索性闭眼卧在草席上,对外面充耳不闻。
外面一共六人,五个均身着军队中的皮甲,手持长戟,却一脸的痞子气。其中一人身穿银色轻甲,身披褐色披风,腰间缠着一柄两尺铁剑!轻甲在阳光下赫赫生辉,想必就是那群人口中的老大了!看他穿着,至少是个营参将了!
几人靠近土屋,那参将右手一挥,身后几名士兵立刻上前,手持长戟将这间小土屋围了起来!
袁炎假寐在草席上,对外面的情形全装不知。几名士兵借着土墙间的缝隙,只看见屋中躺着一名少年,不见其他危险,便立刻报告给上司了!
参将听见属下报告,大步上前,一脚踹开屋门。几名亲兵立马上前,呈半月型围住袁炎!
袁炎感到肩上被硬物戳了戳,才假装刚刚睡醒!嘴角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看清眼前景象,袁炎身子一缩,‘害怕’的问道:“你们是谁?要抓我去充军么?”时下诸侯并起,北方中原已历经梁唐晋三朝,南方更是数国并存!各地青壮年不知道有多少被强行拉进军营,民间俗称抓丁充兵!
几个兵油子听到少年的话一阵嬉笑,倒觉得少年的反应很正常!
参将上前问道:“小子,你的姓名乡籍,速速报上来!”那将军满脸胡茬,一张方脸,双眼如铜铃。此时左手扶剑,右掌按在剑柄上,更显十分杀气。他见袁炎不过是个半大小子,也不放在心上。心想先立住威势,谅对方经不住自己一吓,也不敢说谎了!
袁炎果然十分配合的故作一惊,眼角更是一闪,好像要流下泪来!连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
“将军大人饶命,小子叫王二。从小就和爷爷住在这山上,也不知道自己乡籍是哪里!”兵荒马乱,流民众多,遗失乡籍也十分正常。
参将不疑有他,沉吟道:“你爷爷现在哪里?”
袁炎心中暗骂:你爷爷的还差不多。嘴上却不敢怠慢:“爷爷两个月前上山之后就没回来了。我料想爷爷也是凶多吉少了。”说着眼中挤出几点泪水来,呜呜奄奄的泣不成声!
荒山之上,野兽众多。一个老头子葬身兽腹也是正常!袁炎也是担心对方不信,才说了这个死无对证的法子!心里连忙哀求那个没有谋面的爷爷:爷爷啊爷爷,孙子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今天得罪了,您泉下有知,要怪就怪这几个人吧。
“你从小就住在这山上?”将军问道
“是啊!”袁炎抹了一把泪,点头道。
“你可听说过山上有何特殊的山洞。或者是特殊的地方?要是你带我们找对了地方,大爷就把这送给你。”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来。这点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吃上半年了,参将料想这么大的少年不会不动心!
袁炎眼睛一直,咽咽口水,眼神中显得十分殷切。过了好大一会才显得依依不舍的摇摇头!
参将有些失望,随即约束手下准备退出草屋。走到门口,心中一动,这荒山野岭,有个熟悉的人带路也好!
转过头对袁炎说道:“小子,你跟老子走!”
“大人,不要抓小的啊,小的不想死啊!”袁炎深知当兵的不讲理,今日要是被抓走了,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参将哭笑不得,啐骂道:“你个瘦小子,想要进老子的军营也不看看你那身板。你给我们带个路,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袁炎略一思忖,此处地形我熟悉的很,不如先稳住他们,随后再伺机逃走。袁炎定下主意,便随着他们走了。
几个兵油子见袁炎穿着破烂,也没想从他身上打什么主意。
一行人在丛林里穿梭。袁炎心想把这群不速之客带的离大殿的位置越远越好,每次参将有意往大殿那边走,袁炎立马诓说那里有野兽。渐渐地倒离大殿越来越远。
袁炎不知道这群人的目的,也不敢问,唯恐惹人怀疑。
突然,山林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吟啸。几人立马停住脚步,脸上都露出一股欣喜色。
“老大,有发现了。”众人识得这啸声,正是其他几队人马约下的交头暗号。一旦有发现,立马啸声传讯。
参将一队人向着啸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袁炎不知道对方竟然还有同伙,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
走了半响,眼前开阔起来。袁炎看见约摸十多个同样打扮的小兵痞子正站在阴阳门的大殿前!
“老大!”十多个小兵看到参将,齐声喊道。
那参将问道:“其他人呢?”。
“估计还没赶到吧!”
说着话,一旁的丛林中又钻出来十多个人!袁炎暗暗叫苦,竟然有三十多个人,自己要如何逃脱?
参将点了下人数,说道:“人齐了!将军大人要咱们找的地方就是这了。要是找到了宝藏,回去以后老子跟你们请功!”
众兵士都是一笑,拱手称谢。
袁炎心中狐疑,这山上我从未听说有什么宝藏,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得来的消息!袁炎对宝藏倒是不在意,阴阳门的教导是,不是己物,非强力所能求。只是这些兵一看就知不是好人,若是损坏了宫殿,那可就糟了。
袁炎随着他们走进大殿。大殿里显得很空荡,甚至有点阴森!
“四处搜搜!”
三十多个人立刻四散开成几队,分别搜了起来!
一伙人已经摸到走廊后的内堂,带头的是个光头,人称癞子王!
“癞子王,你说大人要找什么宝藏啊?”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兵低声问道。他们这一群人负责搜西边厢房!
光头头尖脸圆,头顶上几个疮疤,倒是很符合这外号!癞子嬉笑一声:“管他娘的什么宝藏,要是被老子找到了先分他娘的一半!”当兵的生死不知,饷银也时常没有着落,所以个个都是贪财好色!
其他几个人也凑上来大吐口水:
“对,先分他娘的一半!”
“有钱了老子先买几个水灵的姑娘,听说洛阳城花坊里有几个娘子俊的很啊!”
几个人话语投机,玩笑越开越离谱。甚至有的说要抱几个娘娘回来。
时下各个势力纷战不休。打得厉害了,亡国灭种也时有发生。一旦亡国,那些个宫里的嫔妃自然没有好下场。抱几个娘娘倒也不是完全的空想。
正说的开心,癞子王感觉背后被人捅了一下。立马大骂道:“那个王八蛋捅老子?”
其他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纷纷摆手:“不是我!”
癞子王一阵懊恼,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背后。
过了一会,癞子王又感觉后肩被人捅了一下。这下力道更大,直把他推了一个趔趄。癞子王大怒,骂道:“是那个王八蛋,站出来!有本事跟爷爷一对一的过过招!”癞子王只当是身边的人,毕竟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嘛?
众人纷纷否认。
癞子王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看不出是谁在作假!
“妈的,你们走前面。老子就不信邪!”癞子王走在众人最后面,仔细盯着前面的人!
前面没有动静,癞子王却傻眼了。因为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身后被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可是转过头去,身后空无一人!
“妈呀,这屋子有鬼!”癞子王跳进人群,禁戒的看着周围!
其他人不明所以,还道癞子王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傻了,纷纷笑骂道:
“头,这可不像你的脾气啊,我看你上次抢那小媳妇的时候可是眉头都没眨一下的啊!”
“是啊头,莫不是被那小娘子治得胆子也小了?”
癞子王被讥笑得也有点脸燥,不由的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何时怕了!”说到这里却语气一弱:“只不过,不过这屋子确实不对劲!”
众人不置可否,纷纷一阵嬉笑。
“啊!有鬼!”不知是谁突然一声大叫!把众人吓得一抖。
“狗日的胡狗子,你鬼叫什么!”
胡狗子就是刚才大叫的人!只见他痴痴的盯着旁边的一把椅子,癞子王的臭骂也没理会!
众人见他神色不对,也纷纷朝那把椅子望去!
过了半响,椅子还是椅子,没有不对啊!众人眼睛都看疼了,脖子也忘酸了!终于有人弱弱的说了一句:“没什么不对~~啊~”
可话未落音,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惊恐地大叫了一声。众人的眼睛里都是同一种神色,深深地不敢相信!
那椅子竟然自己动了!
不仅是那一把椅子,整间屋子的椅子、桌子,甚至是床,都动了。而且移动的的方向正是朝着癞子王一群人。
突然,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发了疯,像弓箭一样向众人砸过来。
“啊!”不知道是谁先拔腿,众人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恐惧,纷纷朝门口跑去!跑在后面的倒霉了,被椅子硬生生的砸在身上!索性那椅子不结实,砸了一下就粉碎了,饶是如此,也让那个倒霉蛋够呛!
大厅里,只有那参将和一个亲兵,加上袁炎三人!三人各怀心思。参将心里当然打的是宝藏的注意!袁炎心里却是在担心师父和师兄们!
三人正在沉思,却被几声鬼叫打断。几个方向同时涌出几个小兵,所有人脸上无疑都带着深深的恐惧!
“怎么回事?”参将问道。
“头,这屋子有,有鬼啊!”一个小兵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的说道!
参将眉头微皱,骂道:“大白天的,哪来的鬼?莫不是你们不愿做这份苦差,合起火来诳我?”
癞子王挤出人群,一副苦瓜脸说道:“头,真的有鬼啊!卑职亲眼所见,绝对没有骗你啊!”癞子王是参将身边的亲兵队长,说出来的话自然比其他人可信!
参将仍是不太相信,正打算亲自探个究竟。还没走两步,只感觉一阵厉风扑面。参将是久经沙场的人,身子往右边一摆,躲过了来袭之物。可怜了他身后的一个亲兵,来不及反应,被砸的严严实实。赫然是一张大方桌子!桌子被砸碎,那亲兵也七荤八素的。
这里果然有鬼。
参将尚未来得及思考应对之策,却发现整间大厅里所有东西都颤抖起来!不结实的桌椅摇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像地狱的催命符一般!
“有鬼啊!”袁炎带头喊了起来,向屋子外冲出去!他心里知道这必定是师父和师兄们施的法术。
这些当兵的平日里作威作福,杀人不眨眼,可是现在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平时杀的人多了,难免半夜里怕敲门。这种未知的恐惧立刻随着袁炎的大叫声传播开来。一群人纷纷向屋子外跑出去!
不到半刻钟,大殿里又恢复清净。
“师弟,你砸坏了我两张桌子,可要赔我!”大殿中慢慢出现一个人影,正是伍奎。适才他使了隐身术,才没有让人发现。那些奇怪的闹鬼事件自然是使的‘傀儡术’法术!只是这些法术十分耗费精力,伍奎满头大汗,看起来有些萎靡!隐身术极为耗费元力
一边的杨浪也慢慢现出真身,同样的疲惫不堪,粗气连喘,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师兄!”袁炎跑进大厅,扶着两个师兄坐下休息!他刚才跑到林中,随意找了个地方躲藏,见官兵都逃下山去才折返回来!
玉阳子也从内堂走出来,脸色略有些苍白!看见袁炎,立刻担心的问道:“炎儿,你没事吧?”
袁炎摇摇头,上前扶住师父,问道:“那些人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师父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玉阳子不作回答,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发出一阵哀叹:
“天下大乱,看来我派还是逃不出这个漩涡啊!”说话神情落寞的转身走进内堂。
伍奎两人挤了个眼色,一起向堂外走去。大厅里只剩下袁炎一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摸不着头脑!
后山腰上,丛林葱郁,烟雾缭绕,远远的山岚起伏,连绵不绝!
山腰上有一处被开凿的平台,二十见方。此处视野开阔,远处景色一目了然。想必开凿此处的人也是一位喜欢赏风吟月的妙人!
平台上站着两人,正是伍奎和杨浪。
“师弟,我们可要抓紧时间了。外人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我估计山上无宁日了。”伍奎说道。
“师兄说的是,莫要让人捷足先登了!那三世镜供奉在祠堂里,倒不难找到。另外一件秘宝却没有一点消息。我探查师父平日里去的地方,有些甚为可疑。这几日我们赶紧查查才好。”
两人正商议着,看见天色渐渐暗了,几块乌云飘了来。
“回去吧,恐怕要变天了!”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