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城知州府衙,耶律李胡得到回来求援的探子带来的消息,正在后院练拳的他大惊失色,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命整集一万轻骑,由耶律喜隐亲自带阵火速赶往救援。
“铭儿,南军的事情还算有惊无险,接下来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了。探子回报偷袭的人马不足五千,你率一万轻骑绰绰有余,定要提他们的人头来见我。”
耶律喜隐眼色一凛,道:“是,父王!”
“去吧!”
耶律喜隐跨上战马,往城外军营奔去。一万契丹轻骑从定州北门而出,径直赶往今日大军选定的草料场。
大军行军十里,耶律喜隐突见前方有人影,人数足有两百,正是往定州方向奔来。
“小心戒备!”
逃回来的契丹俘虏远远地看到耶律喜隐大军的旗帜,终于安心了。见大军戒备着他们,不允许进五十步以内,忙着急地大喊道:“我们是从草场逃出来的,快让我们见小王爷。
耶律喜隐走到军前,问道:“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敌军现在在哪里?”
俘虏中有个百夫长,官阶最高,上前说道:“禀告小王爷,我们受到汉人偷袭,死伤惨重,我们是拼死才逃出来的。敌军现在已经往西逃走。”契丹人视投降为耻辱,他们这群俘虏早已经商量好,绝对要一口咬定自己是逃出来的。
“往西逃走?”耶律喜隐心中暗叫奇怪,西边是重重地太行山麓,敌人数量庞大,指挥若定,绝对不是普通山贼,可为何要往西逃?“你们可知道是哪里的兵马偷袭我们契丹草场?”
百夫长回道:“他们足有五千人,那首领自称是奉了皇帝圣旨,因我们大辽侵犯南晋土地,所以才派兵偷袭我们。”
“是啊小王爷,那群汉人卑鄙无耻。我们在南北两边都设了斥候游弋,可他们偏偏从西面偷袭,很显然是早有预谋。”
耶律喜隐大怒道:“哼,汉人卑鄙无耻,实在可恨。当年如果不是我们大汗帮助石敬瑭夺取皇位,怎么会有南晋?现在他们恩将仇报,屡次派兵偷袭我们,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向大汗进言,攻到汴京去。”恨恨说完,又想起自己被袁炎妖术所制,做了两个月傀儡的事,心里更加怒气难耐。耶律喜隐狠狠地往地上抽了一鞭,道:“带我去看看战场!”
光秃秃的草场上一片猩红色,血腥气扑面而来,几只乌鸦正在悠闲的享受大餐,那些尸体被啄得千疮百孔,血肉外翻。耶律喜隐见自己族人尸横遍野,受尽野兽欺辱,气得挥鞭猛抽那些乌鸦。乌鸦被惊走,却不愿离去,只在高空中盘旋。
地上不见一个汉人尸体,义军死伤不多,死的只有十几个,大多只是受伤。杨光义离开时已命人带着同袍尸体,也是为了让死去的兄弟有个葬身之地。
耶律喜隐见看不出什么讯息来,抬头望了望西边,远处的太行山脉映入眼中,绵延千里,犹如天堑横在那里。耶律喜隐只得恨恨道:
“带上死去勇士的尸体,萨满大人会呼唤他们的灵魂安息的。”契丹人重视葬制,决不允许族人死后还不得安生。
运草料的马车尚在,否则光是这一千多具尸体就能把人累死。那些尸体有的残缺不全,却只能如同一堆烂肉被堆上车。
定州城北门城头上,耶律李胡急不可耐地坐在那里。秋风吹拂一丝凉意,也卷起了阵阵黄沙。远处扬起一阵灰尘,耶律李胡急忙站起。灰尘渐渐近了,才能瞧见正是回城的耶律喜隐。
耶律李胡下了城头,急忙问道:“战况怎么样?”
耶律喜隐低头道:“父王恕罪,孩儿无能,到草场之时,那群狗贼已经往西逃走,不知去向。被偷袭而死去的勇士曝尸荒野,受鹰鹫啄食,孩儿只能先带着死去勇士的遗体回来。”
“往西?”耶律李胡心觉奇怪,问道:“西边是太行山脉,穿越太行山便是河东,那里是刘知远的地盘,他向来与我们大辽不合,难道是他?”
耶律喜隐道:“儿臣不知,但据逃回来的人说,那群贼人扬言是奉大晋皇帝的旨意,儿臣也觉得只有南晋有这个胆子。现在大台吉已死,他的儿子石重贵身为我们大汗的皇孙,却对我们大辽态度蛮横,拒不迁回南逃的吐谷浑部,甚至陈兵镇州,意图阻碍我们大军押回吐谷浑部,此举实在是大不敬。”
“汉人的兵书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路人来路不明,阴险狡诈,说不定正是那群叛变的南军汉人。”
耶律喜隐提起南军,立时气愤道:“南军叛徒占据易县,为祸南京等地,父王何不统军缴了这群祸匪?”
“如今大战在即,怎可为了区区祸匪坏了大事?燕云汉人向来不服管教,聚众闹事,往往三人成匪,五人成寇,我料想他们也成不了大事。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应付来年开春大战,解决大军粮草之忧。”
耶律喜隐听了,只得在心里暗恨,沉默许久,又问道:“那按照父王的意思,这偷袭草场的是哪方兵马?”
耶律李胡道:“哪方兵马不重要,无论是南晋还是河东,都是我大辽的敌人,最后都要一一收拾。只要让我们安稳度过这个冬天,来年开春,我六万铁骑南下,定要踏破南朝,将中原尽数变成我们大辽的草场。”
“父王说的没错,凭我们六万契丹勇士,必定能将那些懦弱的汉人杀得鸡犬不留。”
“这几日你带大军打草场,尽快收割足够的草料过冬。”
“是,父王。”
夜深的定州城外,一片空旷的地上被挖了一个大坑,如同大地张开了大嘴,吞噬黑暗。大坑周围数千只火把四周映得如同白昼。大坑旁摆着香案,案上供奉着一只烤熟的小羊羔,肥肥的羊身流着腻腻的油。旁边供着两盘水果,堆成山形。岸后挂着一副大画像,像上不知是哪位大仙,凶神恶煞,张牙舞爪。身躯上连着八只手臂,各持刀剑枪棒叉锏弓戟。
案前摆着一火盆,盆中烈火熊熊,一个手持转生轮,身着长袍,头戴蓬帽,将身体完全包裹的契丹萨满在火盆旁手足舞蹈,跳来跳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转生轮上刻着六幅图画,分别是轮回六道的画面。
火盆两旁端坐着两排同样打扮的萨满,共有十个。萨满左手成掌立在胸前,右手结成佛印托在左掌之下。他们双目紧闭,脸容安详,口中念着转生咒语。
那日设下陷阱的萨满是契丹族萨满教的第一萨满,名叫图录。图录地位尊崇,常年在萨满教圣地进修,此次行走人间,所到之处使得契丹族人个个顶礼膜拜,连耶律李胡也要恭敬地叫一声大师。
今晚做法为死去的勇士引路,指引他们进入另一个世界享受极乐。图录地位高贵,除非大汗或皇后殡天,这些凡俗人又怎能让他亲自祈福作法。?所以才派了十多个弟子主持仪式。这些勇士能得到图鲁大师弟子亲自作法,在契丹人眼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耶律李胡父子站在人群前,默默注视着巫师施法。耶律喜隐问道:“父王,图录萨满大师怎会和你一起同行来到定州?”耶律喜隐清醒之后一直对此事疑惑不解,只因这些天事情繁多,才忘了向父亲提,现在看萨满巫师作法才想起来。
耶律李胡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图录大师好像是奉了大汗的旨意,寻找什么宝物,再过几天就要离开定州了。”
“离开?萨满大师离开定州要去哪里?”
“大汗没有名言,只是下旨让本王护送大师到定州,之后就不能再干涉大师。”
父子两正在谈论时,突听跳火盆的萨满大声喊了一声咒语:呜呀嘛哩哄….这咒语让在场所有契丹人纷纷闭上眼睛,不敢妄动。连耶律父子也一样。
萨满念完咒,人群中立刻散开一条通路,两个契丹武士抬着一具尸体,扔进大坑中。
此时萨满也换了一种咒语,重复的念叨起来,直到所有尸体都被扔进坑中,填满了大坑,那萨满才停止念咒。坑边的契丹武士拿起铁铲,将黄土铲进坑中。
待将黄土埋得严实,耶律李胡上前一步,昂着头高声唱道:“愿长生天保佑这些英勇的武士。”接着往旁边走去。
耶律喜隐也走上来,高声唱道:“愿长生天保佑这些英勇的武士。”
待所有千夫长以上职位的人都唱完这一句话,才算完成了仪式。
秋意绵,黄沙卷起南飞燕,从是青山不再有,莽莽平戈尽换颜;白露间,晨风如铁霜满天,轻纱难掩腹中苦,悲歌连天盖土眠。
青草不再,定州大地上又换上了莽莽土黄色。荒草上掩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霜,带来一丝丝秋寒。每每到这种时候,便是百姓发愁的时候。衣衫不够遮体御寒,如何过得即将到来的寒冬?
北方中原的寒意来得快,却阻挡不了勇士的脚步。草原上,有数十匹快马迎风奔驰。
楚雄一马当先,面沉如铁,比这清晨的秋风更冷了百倍。他身后跟着数十汉子,也都是一脸坚毅。马蹄踏在薄霜上,发出咯吱响声。
他们身上都穿着新发下来的秋衣,头戴毡帽,作行商打扮,丝毫不觉寒冷,反而因激动有些燥热。
眼前渐渐出现一点小黑影,随着战马奔驰,小黑影渐渐变成一道城郭,屹立在太行山脚下。
楚雄看着几十里外的定州城墙,冷笑一声道:“虎子,你带人去东边;刘东,你带人留在此地;其余人跟我走。都记住,等霜化了再点火。记得打姓杜的大旗。”
叫虎子的大汉道:“楚哥,南边距离那么远,太危险了,不如让我折过去吧!”
刘东也应道:“大人是咱们义军的先锋大将,可不能出事。临行前,罗副统领也再三交代,一定不能出什么岔子,到南边放火的事就交给我吧!”
楚雄笑骂道:“怎么地?老子去南边就一定要出事,你这是咒俺咧?”
刘东愣道:“小弟怎么会咒大哥?只是南边实在是太凶险,若被契丹狗贼截住退路,怎么逃得出来?”
“少废话,老子逃不出来,你们就更加逃不出来。俺不是让兄弟冲在前面,自己怕死躲在后面的孬种,这事就这么定了,都行事去吧!”
两人劝不动,只得道:“那大哥多带几个兄弟,行事万万小心。”
“行了,都留点心眼,火势一起,立刻回去。老子就先走一步了。”楚雄一抽马鞭,立刻带着人往东南而去。
楚雄一行路途最远,要穿过定州城,绕到定州城南边去。他们不敢靠近定州城二十里以内,以防被巡逻的斥候发现。义军常常到定州城周围的小县城劫掠,给了契丹军极大的困扰。这些小县城虽然不繁华,但也是大军军饷粮食的来源之一,耶律李胡唯恐来年大战有失,才派了不少斥候巡逻,另有一万轻骑随时候命,驰援各处。
足足两个时辰后,楚雄才到了定州以南的一个小县,名叫定县。定县位于镇、定二州之间,来往的商旅众多,县城里尽是酒铺茶寮,比北方的其他县城都多了一些生气。
楚雄一路观察,定县以北至定州的青草已被尽数割尽,义军虽然能骚扰契丹军在定州以北收割草料,但想越过定州那却鞭长莫及。
“我们在此地休息休息,再继续往南走看看。”楚雄找了间茶寮,系好马匹,找了个空位子坐了。
此时已值正午,这茶寮很热闹,走卒商贩,都在喝茶歇脚。
“唉,听说新皇帝对契丹人上表了,你知道这事不?”旁边有几个走商已经高谈阔论起来。楚雄叫了一点吃的,也留了个心眼。他们在易县消息闭塞,只隐约听到石敬瑭病重的风声,还不知中原已经换了天子。
“怎么不知?听说新皇登基,对契丹人态度强硬,上书称孙不称臣,说不定没了称臣的岁贡,我们的税赋还能减点呢。”
先前说话的那瘦小男子呸了一声,骂道:“减个屁,听说新皇登基要扩建皇宫,明年还要多增一成的税。我看明年这生意怕是越发不好做了。”
“这消息是真的?”
那人道:“我兄弟在京城守备营当值,还不清楚这事?朝廷的榜文都拟好了,只等明年开春颁布了。”
旁边一个三大五粗的大汉听了,大骂道:“妈的,他皇帝修皇宫,凭什么要老子掏钱?”他身边坐着五六名莽汉,不像是寻常商人。
旁边瘦小男子急忙打断他,警惕地看看四周,低声道:“你奶奶的娘希匹不要命了?可别连累老子。”这等诛心之言怎敢大肆张扬,瘦小男子怕受连累。
现在时局乱的很,四处是山贼劫匪,大汉也是爽朗个性,直言道:“老子骂便骂了,他想怎地?若是逼得老子活不下去了,南北那边去不得?惹火了老子,大不了扯旗造反去。”
茶寮都是来往商旅,对朝廷税收最为不满,听大汉骂的痛快,纷纷端杯叫好。
楚雄对那大汉深有好感,举杯笑道:“我是燕京的皮毛商人,不知好汉是哪里人?做什么买卖?”
大汉抱拳笑道:“俺是山东的,做的是点亏本的买卖,不说也罢。”
楚雄心知他这生意多半见不得光,便也不多问,道:“呵呵,刚才听好汉说中原又换了主子,小弟还不知这消息,不知道新主子是哪一位啊?”
大汉道:“自然是昔日的齐王,听说他对契丹人撤了岁贡,老子还当他是个好汉,谁知道刮起百姓来比他那个儿皇帝老子还厉害三分。”
楚雄哑然失笑,这大汉当真大胆,这等话也敢堂而皇之的说,若是被当差的听到了,恐怕难善了。他笑道:“好汉直人直语,当真让人佩服。不知当今皇上上书称孙不称臣又是怎么回事?”
大汉道:“契丹人大兵占据定州,气死了石敬瑭,他儿子自然要讨个说法,便也派兵据守镇州。只是两边都有顾忌,没有妄动。我们这大晋本是人家大辽的属国,新皇上月举行登基大典,按理应当上表接受契丹人的册封,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辽国皇帝派了个叫乔荣的汉奸作使者出使中原,乔荣上了朝堂,神情倨傲,竟当堂质问晋朝皇帝目无辽君,立时惹得朝堂群情激奋。但契丹毕竟势大,朝中那些文弱老臣怎敢驳斥?唯有一人,怒斥乔荣,毫无惧意。此人便是拥龙有功的亲军侍卫指挥使,你可知道?”
楚雄道:“这个自然知道,是不是先帝的殿前大将景延广?”
大汉点点头道:“正是他,他如今是朝廷第一权臣,也还算有点血性。闻言指着乔荣的鼻子怒道:‘你主子赵延寿本是汉人,为何如今做了契丹人的走狗,还背过头来骂祖宗?’”
周围的商人们也来了兴趣,都纷纷问道:“接下来怎么样?”
大汉灌了口茶,道:“乔荣自然被气得脸红鼻子歪了,可景延广凶神恶煞,他又身在晋朝的地盘上,哪敢太过放肆?他只得服软道:‘良禽择木而栖,大辽得天道,我家主公识时务归附契丹,有何过错?倒是南晋得我大辽相助才能建立,尔等现在却忘恩负义,难道忘了吾皇与贵朝先帝的父子之恩?’”
茶寮众人纷纷大骂起来,虽然乔荣说的都是事实,但他自认契丹走狗,确实让人不齿。
大汉打断众人叫骂声,道:“景延广是个武将,自然脾气火爆,他上去一拳打在乔荣鼻梁上,大骂道:‘先皇帝北朝所立,今卫子中国自册,可以为孙,而不可为臣。且晋有横磨大剑十万口,翁要战则来,他日不禁孙子,取笑天下。’这话意思便是:我们的先帝是你们北朝所立,称臣可以,但现在的新皇帝却是我们中原自己所立,作为邻居称孙就很照顾你们了,没有称臣的道理。你们北朝不要小看我们中原,也不要随意侮辱我们,如果不服那就来好了,我们现有十万口横磨剑,正等着你们呢,但将来如果不幸被孙子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归,后悔就来不及啦!”
“哈哈…..”那大汉说的有趣,周围人听得大笑不止。
“想不到这朝廷里也还有有骨气的汉子,我还当都是不要脸的软蛋咧!”
楚雄却不这样想,心里暗道:就怕景延广是有勇无谋,毫无所侍的蠢货。
旁边有人大叫道:“接下来怎么样?那汉奸可灰溜溜地滚了?”
“那汉奸乔荣被骂成猪肝脸,又被景延广吓得胆寒,哪还敢多嘴?景延广劝说皇上将一行的契丹使者和商旅尽数杀了,没收他们的财产。唯有乔荣一人,因为他主使的身份,才保住了性命,但也被投入大牢。”
周围几人又是大声叫好,直夸石重贵有种,连他明年征税修建皇宫的事也暂且抛诸脑后了。
楚雄问道:“这朝廷换了个主子,怎地就突然强硬起来了?难道他们就不怕契丹派大军南下?”
大汉笑道:“我哪知道朝廷里怎么想的。契丹人早已经陈兵定州,想必那区区六万人还不被朝廷放在眼里吧!景延广在一帮大臣劝说下,放了主使乔荣。乔荣回辽之前,说什么记性不好,担心忘了景延广的话。景延广便写了封书信,不作上表,以明南晋宁战不屈。”上表便是示弱,景延广以书代表,算是脱离大辽属国的地位了。
楚雄恍然,笑道:“当今圣上也还算聪明,虽然做了孙子,但却得了便宜,比他老子高明多了,哈哈..”楚雄受他感染,说话也没了顾忌起来。
大汉也哈哈笑道:“兄弟你这样才合胃口嘛,说个话还畏首畏尾,那还他娘的有啥意思?”
“好汉说的对,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这才是真男儿本色。堂堂七尺之身,怎能为权贵折腰?自当顶天立地,方不负一身铁骨。”
“说得好,顶天立地真男儿。”
两人相视大笑,同时举起杯,以茶代酒,隔空相敬。
楚雄又打听了些中原的消息,见时辰不早,唯恐误了大事,便道:“今日有幸遇见好汉,大感快慰。只是小弟有事在身,不便久留,来日如果有机会再见,俺再同你痛饮三百杯。”
大汉也抱拳道:“ 兄弟请!”
楚雄抱了一拳,带着一行人走出茶寮。
“楚哥,你和刚才那山东大汉这么投缘,怎地也不留个姓名?”身旁十夫长问道。
楚雄笑道:“那汉子敢作敢当,丝毫不惧朝廷治他谋逆之罪,绝不是一般的行货商人。适才我问他做什么买卖,他支吾不肯明言,想必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我楚雄也是南军响当当的人物,现在必定被契丹人大肆通缉,那好汉为人直厚,我不愿取个假名糊弄他。想必他也是同样心思,所以才没有互通姓名。”
“哦,想不到楚哥也如此诡计多端,小弟佩服!”自从楚雄称赞袁炎诡计多端的事被传开以后,这便成了军中笑谈,一时间军中所有士兵都学会了这成语,用的不亦乐乎。
楚雄脸燥,骂道:“哪那么多屁话,快点走。放完火我们得迅速带着消息赶回去。”
出了定县往南,离镇州城也不远了。这里荒草覆盖,倒是一片丰美草场。
“就这里了,把旗举起来,我们四处散开,多点几把火。”楚雄吩咐下去,几名手下立刻散开,四处点起火来。天干物燥,火势瞬间便蔓延开来。偶尔路过的行商贩旅见了如此大火也是大惊,不过都是在北方草原奔走的商人,倒不会惊慌失措。这种火燃得快,灭得也快,只要那枯草被烧尽,大火自然会灭。所以最忌往顺风的方向跑。
楚雄见火势已起,没有天公帮忙一时半会绝不可能灭得了,便跨上马大叫一声:“上马。”
其他几人纷纷上马,跟在楚雄身后,飞驰电掣一般向北奔去。
定县里百姓也都注意到南方大火,一男子啧啧称奇道:“今日天气不算干燥,怎么还起了这么大的火来?”
旁边一人道:“这怎么可能是天火,我看是镇州百姓在开荒吧。”
旁边一男子道:“管它怎么起的火,我们汉人又不养马喂牛,这些荒草烧了倒省事。”
汉人不养马喂牛,契丹人呢?这话提醒了在场不少精明人,这把火,恐怕起的不简单啊!
大火蔓延到镇州北,杜威脸色铁青的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大晋旗号。城下已成焦土,只剩下黑色的草灰。杜威恨极,牙关咯吱直响。
“重胤,是不是你派人偷偷干的?”
王重胤一愣,方知杜威竟是怀疑自己。
“大人,这从何说起,我虽然曾经建议放火烧原,但未得到大人的命令绝不会贸贸然行事。大人难道是怀疑我?”
杜威看他神情不似作伪,但镇州以北还有哪方势力会做这事?契丹人会自己烧掉粮仓?或者是河东刘知远越过太行山,挑拨晋辽大战?
无疑这都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有曾经建议烧原的下属。
王重胤见杜威惊疑不定,心里一突,道:“我听闻契丹南军叛变,已经占据了定州以北的易县,会不会是他们?”
杜威冷笑一声,道:“重胤何不说是皇上派人来放的火。南军有多少人,有多大本事,就敢绕过定州来我镇州放火?那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占据易县做做山贼,打打劫。难道山贼也有重胤这样的谋略?”
王重胤心里一冷,道:“大人既然已经认定是我干的,何必还多说?我背主行事,请大人降罪吧!”说完单膝跪地,虎目噙泪。
杜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王重胤谋略过人,为他立下不少功劳。可他烧了契丹人的草场,坏了他的大事。一个主帅怎能容忍手下有个不听自己命令的人?何况杜威心中早已打着效仿石敬瑭的主意,王重胤为人耿直,向来不同意与契丹人勾结,留他在身边必定还会坏大事。杜威一念及此,心里有了主意。
“重胤你为我立下不少功劳,宗城之战因你功成。可你私自行事已经犯了军中大忌,我若不加追究必定难服军心。来人!”
两名亲卫下跪应道:“在!”
杜威指着王重胤,命道:“王重胤背主行事,已乱军纪,将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逐出军中,永不复用!”
王重胤本还存着一丝希望,毕竟自己是军中老将,这些年一直紧跟杜威左右,出谋划策,劳苦功高。这放火烧原也不算什么大事,为汉人而言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他没想到杜威小题大做竟然要逐出自己?王重胤本就是受冤,又见杜威刻薄寡恩,直感心灰意冷,连申辩也不愿了。任凭两名亲卫将他架起,拖了下去!
杜威丝毫不见少了名谋士的痛惜神色,反而涌起一股担忧:契丹人必定又会归罪于我,他们国力强大,与我兵锋相对,我现在该如何?杜威这样心情,仿佛契丹人如同猛虎,张开虎牙正要朝他下嘴一般。
穿过定县,楚雄丝毫不敢停滞,只求尽快穿过定州,一路往北回到易县。
“楚哥,你看!”
楚雄闻言抬起头,定州城南门已在前方不足十里处。说话的部下手指东北方,那里不足十多里处冒起大片的黑烟。那黑烟不是大火燃尽后产生的,却是千军万马争相奔驰而过,马蹄践踏而扬起的黑色草灰!
一阵阵大地微微震动传来,奔腾声也随后传来。楚雄连忙拉住座下马匹,喝住众人。
“大人,前方已被定州大军拦住,我们该怎么办?”
楚雄眼睛微眯,额头皱成川字型。他道:“先往后退,不要让他们发现了。先逃回定县再作打算。”
正要扯转马头往后撤,旁边一部下惊叫道:“大人你看那边!”
楚雄闻言,只见定州南门大开,大队轻骑鱼贯而出,当前骑士高举着一面旗帜,旗上绣着一匹仰头嚎叫的狼,狼口大张,露出血淋淋的牙齿。此血狼旗一出,表示契丹大军必染血而归,杀破敌胆!
楚雄急忙大吼道:“快点走,契丹人要举大军染血旗,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随我快快后退。”
几人立刻拨马回走,直奔定县而去。定县商旅极多,若能避过契丹人的耳目,乔装打扮一番,说不定还能混过去!
只是当先的一对契丹人马似乎已经注意到此处,已加快速度朝他们几人奔袭而来。
楚雄趁着当儿回头一瞧,却见对方竟好想知道自己要奔定县,分出了一队人马直插定县,另外的大队却紧追楚雄身后。他们现在在定县东北方,到定县的距离与定州直奔定县相差无几。且兼战马长途奔袭,哪抵得上定州追兵马力正盛?如果不改变线路,必定会被追兵截住,妄谈进定县了。
楚雄当机立断:“往西,在他们截住退路前穿过去!”
几人立即跟上楚雄,径自往西奔去。他们身后契丹人见状,也往西南方追来,紧跟楚雄身后几里。
契丹人越追越近,待楚雄等人恰穿过定州与定县之间的官道时追兵离他们已只有一里。
前边雄壮的太行山轮廓已在眼前,只要进了山林,不怕逃不掉。可追兵紧紧咬在身后,如何得脱。
只听嗖嗖几声,楚雄暗道不好,连声大叫道:“压低身子,躲开冷箭。”
也亏得楚雄平日里严格训练,这些部属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闻听破空声便第一时间将身体贴在马背上,躲开身后冷箭。马上开弓的箭矢威力不大,楚雄几人都躲开了,只有一个倒霉鬼被射中了屁股!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那太行山山脚却还有数百米之远。如此下去,恐怕逃不脱了。
楚雄脸色凝重,心里已掠过千般想法。忽地,他架停战马,掉转马头。
“楚哥,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身边的下属急切的喊道。
楚雄哈哈仰天长笑道:“我楚雄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今日就来学学长坂坡喝退百万雄师的张翼德。你们火速离去,不必理会我!”
“大人,兄弟们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怎能留下大人你一人在此?”那十夫长叫道。他们怎会不知楚雄是想为他们拖延时间?
楚雄骂道:“契丹人想抓的是我,你们留下来又有何用?快点走,把中原的消息带给统领大人,要是耽误了重事,老子劈了你们。”吼完,他便猛夹马腹,闪电般往前冲去。
“契丹狗贼,爷爷楚雄来也!”
十夫长拦不住楚雄,回头又见大队契丹兵也快跟上,只得悲声大吼道:“先回去,搬救兵来救大人!”
追得正紧的契丹大队见前面一人忽地停下来,以为他战马禁不住奔袭,都大喜。可忽见那人竟掉转马头,张目龇牙,像一尊杀神一般。又听到他的大吼声,“南军楚楞子”的名头他们怎会不知?那是个打仗最拼命,平时违军纪也最多的人。
带队追杀的百夫长压住心中一丝震惊,笑道:“勇士们,拔出弯刀,让南军的叛徒见识见识我们契丹男儿的厉害!”
契丹大队追兵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已拔出弯刀,迎上楚雄。
以一当百,却如虎入狼群。楚雄勇猛异常,但契丹人也如同饿狼一般,被楚雄劈死几个同袍后,反而露出一股血腥神色。契丹男儿,也不容轻辱。
片刻,楚雄身上已挂满刀伤,虽不致命,但这些小伤口也在一点一点的带走他的力气。楚雄力感不支,心里渐生一股子绝然:今天,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南军叛徒,纳命来吧!”契丹百夫长怒喝一声,一刀从楚雄右侧当头劈下。楚雄正双手执刀架着正面一名契丹武士的弯刀,那还能腾出手阻挡身侧,闻言已生出一句绝望,心中大叹:老子今生空活了三十年,为契丹狗贼卖命。只恨没早些遇到统领大人,没早些明白何为义气!今日命丧于此,只可惜了再无机会和兄弟们痛饮了!
闪过这些念头,楚雄绝望的闭上眼,只等弯刀劈下!
忽听吭噔一声在耳边响起,楚雄只觉得百夫长的弯刀看看从额前划过,还斩落几缕额前丝发。楚雄大难为死,深感惊疑,睁开眼又听身后传来大吼:“大人,我们来了!”
楚雄回过头,那当先一匹马上的清秀男子,不正是自己手下参谋将军刘东?刘东手执短弓,弓弦尚在颤动不止。适才便是他神箭出手,荡开百夫长的弯刀,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楚雄。
虎子紧随其后,大笑道:“楚大哥,你也忒不够意思了,杀契丹狗贼也不叫上弟兄?”虎子身后跟着几十人,都是执行放火人物的先锋军人马!
楚雄击退身旁几个契丹人,瞥见虎子身后那个跟随自己的十夫长,大骂道:“老子要你带消息回去,谁叫你带人来的?”
十夫长道:“大人放心,我已经派了一个兄弟带消息回去。路上遇到刘东他们,才决定一起回来救你。副统领常说义字当头,杀身不惧,我们怎能丢下大人你?日后我们先锋军如何立足?”
虎子性格和楚雄一般,和楚雄也一直不分尊卑,便也吼道:“先杀他娘的一阵再说,回去了大哥要砍了我们也认了。”说完,猛冲进上百契丹马阵当中。
契丹百夫长失了斩杀楚雄的大好机会,又听这几十个南军叛徒竟谈笑自若,丝毫不把自己上百先锋队放在眼里。他见身后大队契丹兵马也快追上,大骂道:“南军叛徒,大辽血狼旗已出,今日必拿你们人头来祭旗,速速下马受死吧!”
虎子劈翻两个契丹武士,大骂一声:“妈的,想取爷爷性命,先吃爷爷一刀。”两人你来我往,已然对上。
楚雄本已打算一死,此时又瞧见兄弟义气至厮,这种义气在南军中从来不曾感觉过,由此心底一股踏破千军万马的豪气油然而生,身上的伤也好似好了大半。
“好,兄弟们如此义气,今日便是一同死了,下了地府也要一起闹他一番。”
众兄弟大受鼓舞,同时大吼道:“同生共死!杀!”一时间纷纷如有神助,手上生了千斤力气,身上生了刀枪不入的神甲。
虽只有数十人,却把上百契丹人杀的连连后退。
契丹人大愕,这些南军汉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契丹百夫长也被虎子逼退,但心里也明白,若是让这数十南军叛徒跑了,自己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他瞧见身后大军,大喜道:“勇士们,坚持住,我们大军已到,血狼旗的威名不倒,杀啊!”
契丹人也得了一股勇气,抵挡住了颓势。
楚雄瞧见尘土飞扬,心生一黯:契丹大军已到,今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了!
先锋军一起出来的几十人已躺下一半,剩下不到二十人也都人人带伤。数千契丹大军分成左右两翼,将楚雄剩下的二十多人团团围住。
大军一到,双方便已停止攻伐。楚雄等人围成小圈,冷冷地看着四周的契丹人。地上也躺了近八十具契丹人的尸体。
契丹大军中走上来一位身着裘袍的年轻男子,却正是耶律喜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耶律喜隐是恨屋及乌,恨不得将这些跟着袁炎的叛军尽数千刀万剐;楚雄等人对嗜杀暴虐的耶律喜隐更无好感,纵使后来他突然转性做了些好事,但众人已知这都是袁炎的功劳。
楚雄见耶律喜隐穿着华贵,他四周手下却都还穿着单衣,甚至还不如自己这群居无定所的叛军穿得厚实。楚雄心里不由得一阵自豪,对眼前契丹王爷更加鄙视了。
耶律喜隐盯着楚雄众人,突然冷笑道:“南军食我大辽俸禄,却反叛大辽,汉人果然都是忘恩负义的奸人,不可为信。”
楚雄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两声,道:“契丹人侵犯中原汉土,奴役我们汉人,南军虽然分属大辽,可我们吃最少的俸禄,打仗却要冲在最前面。契丹人不仁不义,老子便要反了天去。”
楚雄摸摸身上厚厚的秋衣,笑道:“如今跟了袁炎统领,吃穿不愁,饥冷不惧。大人待我们如同兄弟,比跟在契丹狗皇帝麾下不知好了多少倍!”
周围契丹兵听他一说,瞧了瞧自身单薄的衣服,不由得一阵心寒。
耶律喜隐大怒:“你们这群汉狗,竟敢对大汗出言不逊。来呀,杀了他们祭血狼旗。”
“哈哈,来吧!”楚雄也将马刀一挥,正要下令拼个你死我活,会听见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身后是莽莽太行山脉,怎会有马蹄声?
契丹人也纷纷回头,只见黄尘下隐约可见上前人马蜂拥而来。等那黄尘渐近,才看清来人装扮模样。黄尘下足有近千人马,那装扮却杂乱的很。有的穿汉人短衫,有的却带着契丹人的裘帽,叫人分辨不出是何方人马。
“兄弟,你这皮草生意做的够大啊,惹来这么多契丹鞑子。”
楚雄听这声音觉得熟悉,定神一看,那人群中间簇拥的那人不正是茶寮中的山东大汉么?
楚雄将死之人,又见故人,一时快意地朗声道:“原来是好汉,不知你这生意怎么也做到大行山下来了?”
那大汉笑道:“俺们兄弟在山上好吃好睡,山下闹这么大动静,不由得我不下来看看。”
楚雄道:“那倒是我们无意间打扰了好汉和你这群弟兄,还望见谅。”
“诶,老是好汉好汉的叫得多生分,俺叫石守信,若是瞧得起俺,就叫一声石大哥。”
楚雄心生感动,自己穷途末路,这山东大汉竟还以兄弟相称,如此义气,怎叫人不敬?当下便躬声叫道:“石大哥。大哥瞧得起某,那我也不隐瞒。俺叫楚雄,现在是易县义军……”
石守信摆手打断他说话,道:“俺可只知道你是皮货商人。俺带着这群兄弟做的就是护送太行山下来往的商旅这门生意,兄弟你在咱自家的地盘被打劫,俺必要护你周全。其他的,关老子屁事?”
楚雄怎还不知他意思,大喜道:“石大哥说的没错,我们兄弟贩了好些上等皮草,却被这群鞑子劫了去。劫财还不算,他们还想杀人灭口。”
耶律喜隐被晾在一边,心早已大怒,又见这伙来历不明的贼寇横生枝节,自己又岂能容南军叛徒被救走?便道:“哪里来的山贼,竟敢阻挡大辽勇士的大军?”
石守信大笑道:“你这鞑子倒有点见识。你说的没错,爷爷就是太行山上九洞十八山头的副舵主,今日老子就非要拌拌你们这群鞑子的脚。兄弟们,擂鼓上弓。”
楚雄惊呼道:“大哥便是太行山上鼎鼎大名的石敢当?”
石守信笑道:“这都是兄弟们赏脸取的称呼,不足一提。”
太行山九洞十八山头近年来的名气颇响。燕北之地被契丹人苛政严税,百姓苦不堪言,这太行山上的山贼便是不堪暴政,揭竿而起的暴民。这伙山贼原本各自为政,大的山寨多则上千人,小的百人也能占据山头。他们靠抢劫过往客商过活,乃是太行山下一大害。
一年前,山上有位姓石的好汉纳了投名状入了伙,投奔青淼峰王伦麾下。姓石的文武双全,颇具谋略,又义气冲天,人送诨号石敢当。他协助山上王伦统领了整座太行山,从此合称九洞十八山头,石敢当也做上了第二把交椅。太行山山贼合伙后,便弃了以往那一套,从此改做护送汉人客商,劫掠契丹客商的买卖,甚至时常下山劫掠燕北的契丹牧族。此后侠名日盛,势力也越来越大,成了匪众上万的一等山贼。
南军常驻在定州一带,也曾奉命征讨过太行山,楚雄对这位太行山的草莽自然有耳闻。
只听石守信身后立马响起阵阵鼓声,山林之中隐隐可见一只只闪着银光的箭头。这箭头粗大,绝非普通马弓短弓可比。这种弓箭名叫穿云箭,须得四人方能拉动,箭矢射出可洞穿碗口粗的树木,射程可达五里以上。
耶律喜隐神色一凛,自己大军轻骑出发,此处无遮无拦,如何架得住穿云箭这种强力攻击武器。但回头一看己方人马数倍于敌,没理由就此后退呀。耶律喜隐耻笑道:“哼,区区山贼,竟敢同我大辽国作对?我六万大军就在身后,只要一声令下便能踏平太行山。我劝这位好汉还是乖乖离去,莫要管闲事的好。”
石守信笑道:“契丹鞑子懂得什么叫忠信仁义?太行山乃是俺汉人的的江山,老子怎能不保家卫国,驱逐你们这等不速之客?这叫忠!老子名叫守信,俺娘给俺取这名字便是希望我言能守信,行必敢当。今日爷爷已经放出话来,必要保这位楚兄弟一伙的安全,怎能出尔反尔?这叫信!楚兄弟单骑御敌,以寡敌众,你们契丹人自称勇士,却行此卑劣手段,俺路见不平岂能素手旁观?这叫仁!这些兄弟和我同属汉人,同族有难更加不能不救,这叫义!”
楚雄听得心头大热,偷了个感激的眼神,心道:石守信果然不愧义气之名,与我相见不过一面,竟以命相交!
耶律喜隐听得脑涨,骂道:“什么狗屁忠信仁义,此人是我契丹南军的大叛徒,哪是什么狗屁商人?今日契丹血狼旗已出,定要取下他的头颅为我大辽勇士祝酒!”
石守信笑道:“蛮子就是蛮子,学了我们汉人十多年,居然还连忠信仁义都不知,真是愚蠢。”
耶律喜隐不像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那样崇尚汉朝文化,被他耻笑,立刻怒道:“汉人软弱无力,满嘴仁义,做的却是卑鄙无耻的勾当。你们大晋皇帝用自家的土地才向我们大辽一个皇位,更要恭恭敬敬地称我们大汗一声父亲。哼哼,我们契丹人高贵勇猛,哪需要向你们学习?”
石守信冷笑道:“那石敬瑭是沙陀族人,也是我汉族窃国之贼,和你们契丹狗贼一般,都是恬不知耻的匪徒!”
耶律喜隐大怒:“南人最善口舌,狡猾之极!今日让我们用刀枪来分分高低,让你们这群软弱的南人明白,我们契丹勇士都是铁打的好汉!勇士们,摇旗!”
他身后契丹兵将纷纷单膝跪地,唯有高举那面血色狼头旗帜的契丹武士站着,双手不停地挥动血狼旗。他们口中碎碎念着契丹语,神情十分肃穆。
楚雄知道这是契丹人大军的仪式,以祈求长生天的庇佑,在战场上得到无穷的神力。
石守信正了正身子,心道:契丹人作战勇猛倒是真,万万不能让他们得了先机。他大喝道:
“兄弟们,让契丹鞑子见识见识我们的穿云箭滋味如何。放箭!”
穿云箭破风而出,快如闪电。耶律喜隐惊怒道:“卑鄙的汉人,竟然偷袭!”契丹兵尚在祈祷神灵,丝毫没做任何防御姿态,对方突施辣手,叫耶律喜隐怎能不怒?
“勇士们,踏平这群无耻的山贼。”
再大的勇气也不能当做盾牌,纵使耶律喜隐吼叫得再凶,那十多只穿云箭也破空呼啸而至。箭头洞穿第一个契丹兵的胸腹,却毫不停滞,又朝其身后的第二人射去。一排排契丹兵如同穿糖葫芦一般,被钉成一串。
箭头入地,斜插在地上。一串串尸体活生生地叠成罗汉,有的人尚未立死,口中呀呀直语,咕咕冒着鲜血!眼神带着哀求看着身旁未被射中的同袍,仿佛在说着:救我,救我!那双手也奋力向外探!
契丹兵再勇猛,可看着片刻前还一起胡闹的同伴就死在眼前也不禁一阵心悸,尤其是那种眼神,向自己伸来的手,好像要拉着自己一起下地狱。数十只箭镞周围的契丹兵纷纷后退,都情不自禁地躲开这些刚死的同袍!
耶律喜隐也吓得嘴唇发紫,不停地打颤,额上冷汗直流。适才便有一只箭擦着他耳垂边飞过,箭矢带起的厉风将他耳垂刮得通红,表皮渗出一丝血来!他身后一名亲兵却没有如此幸运,被透胸而亡,大口鲜血就喷在耶律喜隐后背上!后背上黏黏的感觉、耳旁阵阵隐痛,无不提醒他刚才离地狱是何等近!
穿云箭制作甚为繁琐,石守信不敢太过浪费。这第一波十多只穿云箭射出也是极限了,否则他为救个素不相识的人花费太多山中用来保命的武器,怎好向兄弟交代?
不过这威力惊人的武器已造成了足够的威慑力,石守信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契丹人惊愕未定,那十多只尾翼尚在颤动的巨大箭矢,一阵阵抽打着他们的勇气。数百具尸体被长长的箭矢穿成长串,这是何等骇人的场面。纵使这些契丹兵心中幻想着有长生天大神的保佑,也不禁心悸不止。那林中阴冷的箭头,尚不知还有多少,未知的恐惧让契丹数千大军无法再敢寸进半步。
契丹人也不是没面对过此种武器,只是队形未散开,又毫无防备,更是被对方突施狠手,片刻的心理准备也无,自然被打懵了。
石守信心里也有些担心,只怕眼前契丹主将是个愣头青,一时头脑发热要打场硬仗,自己这群兄弟恐怕也要搁下不少在此了。
显然耶律喜隐不会让他失望了。
石守信不愧是石敢当,心里忐忑,但脸上却面不改色,凛然喝道:“将楚兄弟救出来,谁敢妄动,穿云箭伺候!”
他身后涌上十几人,瞧来都是有些本事的好汉。他们拔出马刀,警惕的看着契丹兵,缓缓朝被围在中间的楚雄等人走去。契丹人心生惧意,竟不敢举刀拦住这群山贼,甚至乖乖让出路。耶律喜隐早已失却勇气,哪敢下令御敌?
楚雄等人在这群好汉护送之下,才缓缓地出了包围圈。
石守信将楚雄等人护在滋滋队伍中,心里方大舒一口气,笑道:“既然你们肯给面子放人,那俺也不计较你们在此乱我山头规矩的事了。今日就此别过,日后买卖多得是,咱们山上兄弟不是孬种,再与你们用刀剑见真章。”
说完调转马头,命手下几名弟兄和楚雄等人合乘一马,大摇大摆地往山林走去。
落下一脸铁青的耶律喜隐,呆了半响才压制住内心惊惧。待对方已走远,已知今日功败垂成。他兀自一鞭抽打在身旁那名追击楚雄的先锋百夫长身上,大声骂道:“没用的家伙。”
那百夫长敢怒不敢言,只得忍着气跪倒在地上,不敢答话。
耶律喜隐恶气稍稍平了些,便一扯缰绳,骂道:“回去,明日大军踏平太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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