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个拍了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去。竟是我先前问路的老人,他见到我笑眯眯的问道,“是不是进不去林府?”
我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回答了“是”。
“这有什么的,今天要与民同乐,那林家把有门第的宾客招待的差不多后,会摆几百桌宴席。门卫就不会阻拦了,让我们这些穷百姓也饱餐一顿,那个时候林家小女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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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林家刚生的那个小孩也在?”我打断了他,连忙询问。
“是啊,林家每次有小孩都这样大办宴席,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没权没势,能蹭上一顿饱饭也是不易的。”
随后我俩就守在门口,终于等到宾客陆续出门,林府出来一门卫,对我们说道,“林府喜得千金,今日与民同乐,特设下三百桌酒席,宴请诸位!”
这话说完,我和老人便连忙冲了进去,选择了靠前的一桌酒席。
我坐下后,正好内心烦躁,要是不入林府,我该如何呢?于是便抱着平常心态问老人,“有什么办法可以一直待在林府吗?”
“是当个下人,还是当个师父?”
我心里暗想,当下人当然不行,我得当个师父,这样就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了,然后方能实施我和老和尚的计划。
“当个师父,老伯你可有办法?”
老伯捋了捋白羊胡须,调侃道,“看你这身板,倒也不像江湖上的有名人物。林家尚武,今日林家喜添千金,待到她六岁之时,林家定会请江湖名士指点武学。”
“这学武可难?”
老者笑笑点头道,“想必你也是清苦人家,也非四山两院的,估计又是根骨极差,你若学武道,恐怕得十年才能到二境破脉,你想当林府千金的老师,至少得入指玄。”
“指玄得修炼几年?”
“寻常人家,得修炼一辈子也达不到。如若略有天资,也得修炼六十多年,若是天资聪慧,家中富有,或遇到某种机缘的话。也得四十多载,若是风华绝代、百年一出的天纵之子也需十年时间。”
我叹了口气,“那岂不是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正当我牢骚满腹时,只见来了一群下人端酒上菜,待到酒席桌满,桌上菜满,果然不出老人所料。
一个穿着紫袍丫鬟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走了出来,只是这孩子一直哭着,紫袍丫鬟怎么也哄不好。
我看到这孩子,手激动的颤抖着,我眼角泪水滑落,想走近些,让这孩子看看我。可是我下意识停止了脚步,我知道,现在我如果强行夺下,我现在一介废人,连林府都走不出。不如从长计议。
她的小拇指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小嘴里,哭声依旧,又来了十几位穿着淡青色衣服的丫鬟,每个人都端着一个铜盘,铜盘上放了几十文铜钱。
紫袍丫鬟缓缓开口道:“今日是林家的好日子,诸位宾客能远方而来,便是与我林家有缘。赏钱!”
只见空中无数的铜钱洒落在地上、桌子上、人的身上。一群淡青色衣服丫鬟簇拥着一个着紫袍丫鬟,沿着宴席中间玉石铺展的路上准备离去,这个刚刚生下来不久的小孩却回头看了我一眼。
如梦幻泡影一般,似梦如梦,她才刚刚生下来不久,连眼睛都没睁开,怎么会看我呢?可能是上世的缘分吧!心里略微安慰了自己。
老头子既拿了钱,又填满了酒壶,已经醉的不成样子,连步子都迈不开了,到最后还是我拉着他出了林府。
这老头子酒醉之后,闹腾的不停,我怕他喝醉摔死在路上,便随他回了家。他一路踉踉跄跄,终究是在我的搀扶下回到了家里。
而我永远记得这一天,天合十七年八月十二,这是她的第七世生辰,这也是七世,我知道的唯一一个生辰。
第二天中午,我终于等到老头子醒来。连忙询问道,“老伯,您知道我这般年纪,可以到哪里修习武道吗?”
“出城往东有一座青城山,五日之后便是青城山选拔弟子的日子,我看你小子也与我投缘。如若不嫌弃,在我这里住上五日。待到五日之后,你可自行离去。”
我应承下来。
天合十七年八月十七,青城山。
一位年轻道士正穿着紫袍打扫庭院,我上前鞠躬行礼,问道,“这可是青城山?”
“是,翻过我身后的八百六十七阶台阶便到了。”
我谢过离开。
上山后,看到松树矗立,柳树成荫。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登此山也,真有心旷神怡之妙。
入青城山门,香火味道弥漫而来,道观前有一块空旷之地,那里整整齐齐的站着数百人。
只见一手持拂尘的道士从道观之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地面,大概中年模样,声音若铜钟一般,“诸位道友,今日是我青城山一年一次的选拔弟子之日,和往常一样,三道考核。只选一人,优胜者留。今日我为执掌,我宣布,选拔开始!”
“第一道选拔,天赋测试!”
说完,那道士飞身至庙门,将一块足有五人之高的巨石单手举到空地面前,令我们排成一队,由于我来的最迟,只能站在最后面。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百余人只剩下八人。
“最后一位,将手搭在石头上。”
我便把手按要求放在石头上,只见那石头渐渐飘起,直至高过我头顶才停下来。可我之前的百余人最高也不过到胸前,执掌连忙夸赞道,“天赋之高,百年难得。”
什么?这就百年难得,可我想六年达到指玄怕还是不够啊,心里暗自难受。
执掌又说道,“剩下八人可以离开了,本次青城山选拔弟子完毕!”
我又吃了一惊,“这就完了?”
执掌道士对我笑了笑道,“青城山向来只重天赋,如今青城山几百年已未出散仙之人,迫需天赋极佳之人。我刚才观你境界,已入修气境,此等年轻,也是不易。”
“修气境是哪等境界?离指玄还差多少?”
执掌道士并未与我拉家常,只是岔开话题道,“你还是不要想着境界问题,百年难遇之人,青城山的师祖师尊们想必都要出山抢人了。”
“待我向内院通知,你且随我上山。”
执掌道士说完后,山上下来一只黄鹤,“此鹤已有百年之久,是师祖吕洞玄上山采药所救,为谢师祖之恩,一直留在青城山,为我们接引每年的选拔之人。”
“这鹤已经活了百年之久,想必也是通了灵性。不知这吕洞玄是何境界?”
执掌道士显出尊敬的神色,“师祖吕洞玄,青城山开山鼻祖,已至入仙境。可活五百载,于天下全无敌。可是他四百年都未现身,不知是云游天下,还是升天成仙了。”
“走吧,路上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我们先赶路。”
说话间,执掌道士和我已经在鹤背上了。
“这人间有几境界啊?”
我对于这个境界实在好奇,我记得方才说我是三境炼气,不知道多久可达指玄。
掌教道士骑于鹤颈,高处时,可见云雾缭绕,夕阳余晖。飞的低点时,脚下山川异域,风月同天。茂林修竹,流水若仙女飘带般好看,掌教道士也在路上告诉了我人间的修为境界。
人间九境,初学武道,一境淬体、二境破脉(奇经八脉皆已疏通)、三境炼气。
从一境淬体到三境炼气,寻常人需十五载光阴。
若是身体和气都修至大成,需得二十载。此后无惧寻常刀枪,可少病少灾。
渡过武道初期,再上一境,是难上加难。
武道中期三境:修气境、圣玄境、指玄境。
修气期需考验身与气的结合,若是武道初期底子打扎实,寻常人三年达修气境,圣玄便是难了,需有一些机缘,若是不得,半辈子止步圣玄也非不可。若得机缘,十载修炼,可入圣玄,指玄只看天资,若有千年一见天资,朝入圣玄,暮登指玄也未尝不可。若是天资不够,一辈子也只能在圣玄境了。
指玄境重天资,所以突破时间依据天资而定。
入了指玄,开宗立派是不成问题的。至于后三境,寻常人更是难以企及。
后三大境界:神游境、太虚境、入仙境。
入神游境界,身体在青城山,元神可离开身体去往洛阳,一句言之,神游境界可神游万里,能入得指玄,算是跨过了武道一大分水岭。神游境便是看其悟性和恒心了,若是对武道依旧,若以百岁相量,人生过半应当可至。
至于太虚境,不仅可神游万里,还可引天地灵力,日月潮汐。若是得一清静之所,气运绝佳,入太虚三十年便可。
最后人间至高无上境——入仙境,可谓人间无敌,五百年至今,唯有吕洞玄师祖一人。千年至今,曾出了一僧一道,至今再未曾听到入仙之境。此等境界,常人不可及。普通人修至指玄,已是六七十岁了,此后或开宗立派,或镇守一方。若是入仙,是难上加难,或者说,绝无可能。
入仙境是划分人境和仙境的重要分水岭,哪怕你前世太虚境巅峰,可还是会生老病死,人类最多不过一百年寿命,但是你突破入仙境,即可成仙,成为人间无人可敌的存在,可活五百岁之久,成为散仙后,虽然长生不老,但仍在人间生活,若得天地造化的菩提丹,便可升入上界,人间要为你建庙焚香,供养你千秋万世。这便是天上第一重,人间无穷尽而不可及的第十二境——上神境。
听完执掌道士,我已经心中明了。
武道初境:一境淬体、二境破脉、三境炼气。
武道中境:修气境、圣玄境、指玄境。
武道之上:神游境、太虚境、入仙境。
我已至三境,距指玄境仍有三境之遥。气运巨佳,天资聪慧,就算朝入圣玄,暮登指玄。最快也得十三载,我只有六载光阴,既然这般,那我便要拜吕洞玄为师。
黄鹤展翅千里,速度极快,待我刚刚了解完武道九境,不过半炷香的光阴,还未多看一路上的几度光景,便已经到青城山顶。
可当我到时,看着许多和执掌道士一般着装的人,都御剑而行,身后也都带着一人。
执掌道士和我站稳后,那黄鹤长鸣一声便远飞而去。
“他们也和你一样,都是被选上的弟子。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测试,我们先前山脚下的石头,测出来的天赋还是不够准,不知道究竟有多高。”
然后又指着三十丈高的塔,我顺着执掌道士的手望去。只见此塔周身残缺不堪,似是与人经常打斗所留,塔身多呈现古铜之色,上面还有丝丝血痕干了的迹象,虽然经雨打风吹,却还留存。走近时,会有一种令人窒息之感。
“这座塔名叫千魂塔,共有九层,里面死的都是和吕师祖比试武道而死之人。塔上有九个铃铛,一层有一个铃铛,吕师祖当年入青城山时,从第一层的铃铛一直响到第八层。吕师祖便在这里开宗立派,此后,再无人能让第八层的铃铛响。十年前,有一年轻人入山赐教,铃铛响至第七层,吕师祖当即出来与之一战,一战过后,还助力此人破神游入太虚境。事后还夸赞不绝,如此天赋,三百年难见。”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白衣的道士,走到塔前,“诸位执掌辛苦了,我已备好茶水点心,诸位若是累了,尽可休息。剩余弟子,都准备好登塔,若是能至六层,便可留下来。登塔并不难,风铃响,可登,风铃不响,便退。留下来的会由我引荐四位师尊,到时候能去能留,便看自己是否能入师尊之眼了。”
执掌向我告辞,“能留与否,全靠自己了。我只能带你到此了,告辞!”
我俯身鞠躬还礼,道了谢谢便随十几人站在塔前了。
白衣道士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青城山大师尊的二弟子,名唤丹龙,此处想必执掌都与你们解释过,待会登塔,不可言语。看到白骨也不要慌张,随我上去即可,若是到了第六层,风铃不响,自行离去便可。随我能到第七层的,我自会带你入大师尊门下。”
丹龙一袭白衣,身体修长。想不到可至七层,后面我才知,丹龙二十二岁已入指玄,十岁入青城山,短短十二年从武道初境淬体直入指玄。大师尊对其疼爱有加,视为亲生儿子。此等天资,世上又有几人,放眼天下,也是少有。据说丹龙达指玄境界下过一次山,同辈之间无人可敌。
丹龙说完之后,便打开塔门,我们便随在他身后。
到一层时候,看到森森白骨,有的白骨头颅和胳膊分离,有的骨头里已经装满了蜘蛛丝,一种森然感觉席卷全身,但是台阶很干净,像是被人所打扫的。
丹龙把我们带到一层靠近风铃的地方,让我们挨个走过去,风铃都响了,又带我们上二层,同样的操作,四层走了三个,五楼走了七个,六层加上我剩了四个。
丹龙转身对我们四人说道,“只到六层,那边只有留下来的可能,如若没有被大师尊、二师尊、三师尊选中,剩下的那个人只能去四师尊那边。你们三如果随我可以到七层,风铃响动的话,便可以留在大师尊的门下,想要走的就随我上去吧。”
我们四个依旧跟在丹龙身后,到了第七层,前两人靠近风铃都未有响动,无奈的摇摇头站在了丹龙身旁,我前面的一男子靠前,风铃响了。
丹龙严肃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喜悦道,“时隔五年,可算有个师弟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子答道,“我叫叶倾安。”
丹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甚好,甚好。”
叶倾安测试过了,我随其后,风铃也是响了。
丹龙看着我俩,说道,“我天资只能到第七层,第八层我也上不去了,剩下的两次你俩自己上去吧。如果说第八层风铃能响,那你俩此后必是天下无双。”
我俩随后登了第八层,叶倾安对我说道,“你说我俩谁的天赋会更高一些?”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反正已经可以留下来了。”
叶倾安走在我前面,默默走到风铃旁。许久,风铃未曾响动。他眼神透露出一丝失望,“原来我也只能止步第七层。”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该你了。”
我便默默走到靠近风铃的地方。
“第八层风铃响了!第八层风铃响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千魂塔前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将千魂塔围绕一圈,透过窗外,我看到了四位白发道士,想必他们便是四位师尊了,他们四位站在人前。
只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几百年前,八层风铃响,出了一个五百年的天下第一,四百年后,第八层风铃又响了。这江湖又要变天了。”
四大师尊互相说了悄悄话,便一齐升至第八层。站与我身后,他们四人皆是白衣白须,样貌体型也大抵相当。他们到第八层塔内只是痴痴的看着我。
我倒显得有些尴尬,试探性问道,“你们就是青城山的四位师尊吗?”
他们四位围着我,齐声道,“是啊是啊!”
如一群豺狼虎豹般盯着我,我此刻就像一只绵羊,生怕被撕了。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第八层竟然走出一人,只见此人穿淡紫色旧袍,背后背着一把剑。身形消瘦,头发花白,散落肩膀。
“四个老师尊围着一个后生作甚?传出去也不怕惹了笑话。”
其中一个说道,“吕祖,第八层风铃响了。他日后可是第二个您啊,我们怎可造次呢?”
原来他便是吕祖,可我竟然一丝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人。我心想,若要六年突破指玄,估计只有他能帮我了。
于是我跪拜在地,恭敬说道,“还未进青城山,便听闻吕师祖大名,您是五百年的第一,是这天下第一。可我入青城山,想六年突破至指玄境,不知您可助我?”
吕祖道,“以你的天资,五百年难得,破指玄,不过刹那芳华,弹指之间可入。”
我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这我真不会?”
那四大师尊立马笑眯眯的围着我,“找我们四个啊,我们四个定会帮你六年之内破指玄。”
吕祖打断了我们,“第九层还没有上去,你我同去。”
又转身对四大师尊和周围道,“你们都退去吧,我今日卜卦,青城山将降天人。若是九层铃响,这孩子便是我的弟子了,四百载,我只能收一弟子。今日,吾愿可得。”
语罢我便随他上了第九层,当我靠近风铃时,风铃不仅响了,而且剧烈的抖动着。只见第九层金光乍现,千魂塔周身金光笼罩,往日破败之塔如今往复如新。
塔外所有人跪拜在地,“天人入青城,恭喜吕师祖得徒儿。”
“天人入青城,恭喜吕师祖得徒儿。”
“天人入青城,恭喜吕师祖得徒儿。”
塔里塔外,声音一遍遍回荡。
而我确是丝毫不解,我呆呆的看着吕师祖,有些慌张和不知所措。
他脸色依旧平静,“我命里有一徒,没想到竟然等了四百年。等的我头发都白了,怎的,还不行师礼?”
我跪拜在地,“青子敬拜谢师父。”
“青子敬,你为何不早来。我老了,只有三十年了。我等你等了好久,四百七十年。我十岁入指玄,天下第一入指玄。十二入神游,十七入太虚。皆是天下第一,我踏入入仙境之时,刚满二十。以剑道闻名于世,剑道千年,唯我吕洞玄一人。二十成剑仙,唯我吕洞玄一人。可是我成仙后,有四百载时间,却从未遇到与我比肩之人。”
“成为天下第一后,我就如一抹幽魂,不知飘向何处?没有对手的我甚是孤独,本可从入仙境再上一层,入那人间第十境——散仙。可是只是徒增寿命,多活几世罢了。此后我道心受损,一直待在入仙境。可有一天,我遇到一个赖皮和尚,他说我五百内会有一个徒弟。天资高出你许多,千年难遇。你只需教到他指玄,你此后敌手出世,自有人与你一战。此后或是入散仙,或是心满意足而死,便与我无关。”
“我出手试探了那赖皮和尚,可他并不出手。只是说自己千年前便已至入仙境,如今已是散仙之躯,诸事繁多,不愿飞升。”
“此后我便常居这千魂塔,一直等一人。青子敬,你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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