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让你们来找我。”楼梯拐角处传来一道男声。
那人边说话边往上走,直到走进几人的视线,谢无殇眼前一亮,立刻起身,道:“鹿兄?怎么是你?”
鹿溪依旧是一身白衣,不同于上次相见时,偏干练素净的打扮,这次他的白衣上明显有了精致的绣花纹路,各种配饰也变得贵气了许多,他微微挑眉,伸手搭上谢无殇的肩膀,歪头一笑道:“怎不能是我?谢兄你忘了,我就是益州人啊。”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薛灵璧,道:“薛小宫主,好久不见。”
薛灵璧将视线从鹿溪手上挪开,面无表情道:“好久不见。”
谢无殇道:“对呀,我都忘了,鹿兄你就是益州人士。”
鸣筝插话道:“何止啊,他还刚好姓鹿。”
经他一提醒,谢无殇如梦初醒,道:“莫非鹿兄你便是?”
69書吧
鹿溪摇摇头,道:“我可不是城主,不过你也猜的差不多,我是城主的儿子。”
“城主的儿子?”谢无殇惊道:“那你怎会入了仙门?”
鹿溪道:“我自幼就长在益州,八岁时,师傅云游到此处,见我淘气,一时兴起,收了我做徒弟,此后我便随师傅回了紫驼峰,直到上次,父亲派人送信,说十分想念我,我才求得了掌门允准,回乡来探望家人。”
谢无殇道:“原来如此。”
鹿溪道:“如何?刚才在下面听谢兄问了不少益州的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问我也行。”
“问你?”谢无殇笑道:“鹿兄你才回家多久,恐怕对家乡的事也不太清楚吧。”
鹿溪松开搭在谢无殇肩上那只手,拉着他坐回桌边,道:“那你就不懂了,身为城主之子,我可是自幼就熟读益州地志,不是我夸口,只要谢兄你想知道,这益州往前三百年的事,我都能给你说清楚。”
谢无殇道:“倒也不必三百年,我就想问一件事,鹿兄你可否给我们讲讲令祖父追随太宗皇帝起事的故事?”
鹿溪道:“有何不可,我祖父鹿三清,和当今天子的祖父燕离亭是拜把子兄弟,我祖父年长,是为大哥,当年,前朝皇室倾覆,礼乐崩坏,内有藩王造反,外有兰邑进犯,可谓民不聊生,益州处在这尴尬之地,每有外敌进犯,百姓都只能坐以待毙,兰邑蛮人,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战火纷飞时,水源也被切断,地里长不出庄稼,河里找不出鱼虾,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更可恶的是,就算明知益州百姓已经这般艰难,那些打着为百姓好,四处造反征战的藩王,依旧没有放过益州,赋税一年比一年高,这家征罢那家征,稍有反抗,便是一通打杀,那一年,又有官兵来征粮,祖父家里早就无米下锅了,哪里还有东西往上交,一气之下就冒犯了官兵,那些恶人恼羞成怒,竟当场将我祖母刺死,我祖父也被他们抓走,说要当众斩杀,以一儆百,好在太宗皇帝顾念结拜之情,偷偷在半路截杀了那几个官兵,救出了我祖父,两人一合计,杀了官兵,此事肯定不能善了,反正这日子过的,早死晚死,总也是个死,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就此揭竿起事,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他们连夜挨家挨户去劝说那些家中有青壮年的人家,皇天不负,一夜之间,竟让他们召集了一百多号人,这些人在我祖父和太宗的带领下,趁夜偷袭了官兵的据点,杀了几十号人,还将他们搜刮的粮钱都分发到了益州百姓手中,后来,我祖父和太宗皇帝不断招兵买马,四处平息战乱,再后来,你们不就知道了,新朝建立,从此国泰民安。”
鸣筝道:“国泰民安,我看不见得吧?”
他这话颇有讽刺之意,鹿溪笑道:“人无完人,只要瑕不掩瑜,便不算太差,其他的只有任后人评说了。”
拂弦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鹿溪道:“但问无妨。”
拂弦道:“既然令祖父和太宗是一同起事,怎的后来一统天下后,燕家坐了皇位,去了京都安享富贵,令祖父却仍旧屈居在益州这边陲之地?”
谢无殇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他却不大好意思问出口,没想到拂弦却大大咧咧的问了出来。
好在鹿溪并无被冒犯之意,他摆手道:“巧了,我幼年读书看到此处,对此事也颇有微词,便去问父亲,父亲只告诉我八个字,使命在身,自当坚守。”
谢无殇道:“何意?”
鹿溪道:“当时我也这么问父亲,父亲告诉我,祖父当年起义时,便立下宏愿,盼能以已之余生,为天下之太平,献微薄之力,益州虽小,却是大端朝的根基所在,守住了益州,便是守住了大端。”
谢无殇肃然起敬,道:“益州位处边界,等同国门,守住益州,确实如同守住了大端百姓,令祖父当真值得钦佩。”
鹿溪道:“可惜祖父一生征战,好不容易换来了太平盛世,却又撒手人寰。”
见他神色戚戚,谢无殇忙安慰道:“鹿兄且放宽心,想来令祖父心愿达成,应当无憾。”
闻言,鹿溪微微一笑,道:“还没问谢兄和薛小宫主,这些时日不见,怎有空来益州?”
谢无殇看了一眼薛灵璧,见他没有回答之意,只好斟酌道:“上次鹿兄邀我来益州,我因另有要事要办,未能前来,心中总觉遗憾,碰巧离开湘东后,我偶然又遇到了薛小宫主,便一拍而合,结伴同游。”
说到结伴同游时,谢无殇不知怎的,竟有些羞涩,他下意识的看向薛灵璧,好在薛灵璧似乎对他临时编的这个说辞十分满意,连面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鹿溪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谢兄,薛小宫主,你们不如随我到州府居住,由我做东,带你们四处游玩一番,好过住在此处,鱼龙混杂。”
想到薛灵璧必不愿借住他人家中,谢无殇忙推辞道:“这,这不好吧,我们”
岂料,薛灵璧却突然道:“如此,那就劳烦鹿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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