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李氏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不禁偷偷用余光打量上首的老太太。
谢意容心中冷笑,方才她还暗讽李氏愚蠢,却更没想到这位与谢家毫无关系的李氏姑嫂更没有分寸。她本想端着长辈的架子,不承想切入口没找对,反而被新妇堵得哑口无言。
她慢条斯理地呷一口茶,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老太太一改之前的冷意,转而慈爱地看向姜妤初,善声道:“新妇方入谢家门,不知其中内里关系也是情理之中。”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李氏,接着道:“这位才是你的二叔母。”
李氏强颜欢笑,只得装作大度般地看着她。
姜妤初登时一副了然的神情,随即歉声道:“是新妇不知所云了,还望二叔母莫生气。”
话落便不再开口,对李氏嫂嫂的事只字不提。
既然说她没规矩,索性就一次性得罪个干净。更何况一个外人还敢来谢府指三道四,她有什么资格?
李氏嫂嫂刚要发作,却被身边的李氏拽了拽衣袖。老太太已经面色不悦,他们两个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可别这会儿触了老太太的霉头。
老太太想给新妇一个下马威,这么好的机会却被李氏姑嫂一坛子打翻,正要发作,却不料这时姜妤初开了口。
她道:“新妇敬茶。”
好,改成她主动了。
老太太只得点了点头,接过她递上来的茶盏,默默地抿了一口,然后便道:“今日是新妇过门的第一日,有些规矩还是要说一说的。”
姜妤初颔首,“新妇当仔细聆听。”
谢家孙辈之中,谢言川是第一位娶得新妇的。他本就不是老太太亲孙子,再加上一个外来的孙媳妇,有些事她必须要仔细斟酌。
老太太一个眼神,身边的嬷嬷就走上前,两手端在身前,一字一句地开始念着家规。
说是家规,也都是一些女诫之类的泛泛之话。姜妤初听得认真,丝毫不敢怠慢,老太太见她还算诚心,也就不再刻意为难。
满当当的屋子里面,只有她一人站在屋中间听训,着实有些迥然。
好在姜妤初会自我纾解,高门深户,新妇第一日立规矩是必然,她必须受着。
片刻后,冗长的规矩聆讯终于结束了,姜妤初这才抬眼看向上首,看样子老太太好像意犹未尽一般。
正要开口时,外面忽地传来一声通传,“老太太,玉芝小姐到府上了,正在外面候着呐!”
听到这话,老太太的精神头都比之前亢奋了许多,姜妤初左手边的妇人道:“这丫头,一定是日夜兼程,明明说是后日,怎的今日就这么急着赶来了。”
老太太看向姜妤初,忙道:“新妇先回去吧!得空去府里面逛逛。”说着,朝外喊道:“快让芝丫头进来。”
姜妤初暗松了口气,一屋子人与方才完全变了个样儿,让她有种错觉,仿佛这位玉芝小姐才是过门的新妇。
不过,能尽早结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福了福身子道:“新妇先退下了。”
老太太挥了挥手,连一句话都不舍得说。
姜妤初刚推开帘子,却不料门外还站着一人,背对着她,正望向前方。她一怔,才发现竟是谢言川,心中不禁纳闷,他怎么还没离开?
见他没有反应,便循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却见台阶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女子,白色狐裘斗篷,清眸红靥,笑得温柔,一脸从容地看向他们。
说是他们,其实不如说是看向他。
谢言川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察觉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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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姜妤初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神的样子,不禁微微好奇这位女子究竟是何人?
她的眸光一抬,不经意间与那位女子对视,顿时了悟,这便是他们口中的玉芝小姐了吧?
任玉芝轻轻掠过姜妤初的面庞,随即定定地望向眼前之人,想了想,还是福身柔声道:“三哥哥,好久不见。”
谢言川默声不语,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问安。
一上一下,仿佛姜妤初并不存在。
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定是有一段情,不过反观今日这般结局,不是她伤他,就是他伤她。
所以,谢言川这么急迫地想要娶她,又是为哪般?她倒是不介意再让他娶一个,这样等他们和离之后,她走得还可以更潇洒肆意一些。
这时,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芝儿怎的还不进来?”
便是这一声打破了原有的尴尬境地。
任玉芝没等来他的回复,只好垂眸向上走去,在经过谢言川的身边时,他缓缓道:“好久不见。”
她听到了,姜妤初亦听到了。
而且一清二楚,那声音带着些惆怅,甚至是一丝愧疚,姜妤初撇撇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这不比方才屋内的情景更要令人振奋?
一时之间,脑海里闪过万种戏本子,她甚至连走向都想过了。
任玉芝顿了顿,没有再言语,径直走进屋内。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像是牛郎织女一般,而姜妤初倒成了鹊桥,人家一眼都没瞧她,仿佛不存在一般。
姜妤初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夫君不上朝么?”姜妤初好意提醒谢言川,只见他斜睨了她一眼,缓缓道:“看你怎么从虎狼窝里出来。”
姜妤初一顿,他话说得倒没错,那一屋子女人,都非善类。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了老太太欣喜若狂的声音,相比之前,这会儿倒热闹起来,只听她道:“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我瞧瞧,瘦了!”
姜妤初没有兴趣听壁角,对他道:“让妾身送你出府吧!”
谢言川颔首。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没有任何言语,直到府门前,谢言川欲言又止,想是为了解释方才的事情,姜妤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言道:“夫君再不出发,怕是要迟了。”
谢言川一愣,默了片刻道:“晚膳前,我会回来。”
这话便是言明要一同用膳了,姜妤初嗯了一声,随即笑着道:“是。”
谢言川这才翻身上马,随着一声“驾”,黑马绝尘而去,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走后,平翠捧着匣子跟了过来,看着姑爷离去的身影,想到方才的情景,立刻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小姐,你不是瞧见姑爷方才的样子么?那个什么自称玉芝小姐的人,一定与姑爷有什么关系。”
平翠总是直中要害。上一世她总说沈罄冷淡,她不觉得,事实证明,她说得确实没错。
这一次,她看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准。 只是于她而言,谢言川不过是个过客,她没必要去理会他之前的情情爱爱,安心地过完这一年,才是她的目的,旁的她没有兴趣。
姜妤初看向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走,回去看看匣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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