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川伏案打了个盹儿，忽然一阵冷风而过，他猛地惊醒，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火星子燎过蜡油，不时地滋一声响，他环了一圈儿，卷宗室内除他外还有两人，正是燕帝特派来协理查案的官员，正伏案审查卷宗。
这是他宿在大理寺的第二夜，还有两个时辰天明。
方才段六来报，称明日就是少夫人回门的日子，东院来人送信儿，让少爷早日回府准备。
谢言川眉心微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短短两日时间，朝堂内外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
先是京中出了名的狎妓玩乐之地-芸阁死了人，京兆府审了两天，最后只得把案子移交到大理寺。紧接着，工部侍郎贪墨一案就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两件案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是有人蓄意为之。
更让人在意的是，芸阁那名死了的舞姬身份竟与三皇子赫连永有关。辛后急得焦头烂额，原因无他，那日案发时，赫连永竟也在场。
谢言川拧了拧眉心，看向对面二人，沉声道：“今日两位过多操劳，先行回去休息吧！”说着，他便先一步合上卷宗，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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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宵禁之时的京城，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他策马在空荡的长街之上，马蹄踢踏着地面，尤显出声响来。
回到国公府，他先是去了辛氏的主院，想起赫连永之事，想必这两日母亲也收到了消息，她与辛后一母同胞，况且自己又被圣上亲自指名审理此案，无疑是一种试探。
他踱步走了一会儿才离开回正肃轩。
方踏入小院，却见下房的灯忽地亮起来。
他一怔，记起两日前，百香被指了过来。就在这会儿愣神的工夫，有人匆忙走过来，临得近了，他才看清来人的模样，一个是百香，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
然而下一刻，他便一扫困意，不禁疑惑道：“曼儿？”
她不是玉芝身边的丫环？怎么到东院来了？
莫不是？他心里一乱，便向四处看去。这时百香先一步解释，“见过少爷，是少夫人道人手不够，老太太便指了曼儿来。”
“少夫人？”谢言川不免有些怀疑，抬眼望向前面黑漆漆的主屋，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片茫然。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姜妤初还会主动去讨人？
更何况，这人还是玉芝身边的贴身丫环。曼儿于玉芝而言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两人便说是自小一同成长的姐妹都不为过，如今她怎么可能舍得将人送来东院侍候他们？
他心下一沉，望向前方时眼神暗了几分，“你们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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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香咬了咬唇，目光游移不定，她并不想错过时机，于是，试探地问道：“少爷，不若让奴婢伺候你更衣吧？”
曼儿暗自白了她一眼，想到自从来到东院后，她心里窝火，也不甘示弱道：“百香姐姐做刺绣忙活了一天，还是让妹妹来吧！”
两人分毫不让，暗自较劲，谁也不想错失良机。谢言川扫了她们一眼，忽地冷笑，“是我方才的话没说清楚？”
他话音刚落，面前两人哪敢再争，瞬间白了脸，垂头躬身行礼道：“是，奴婢告退。”
谢言川转身便走，径直朝主屋走去。方在门外站定，却听见屋内忽地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从外面看去，屋内一片漆黑，哪来的窸窣声？
彼时，姜妤初从窗缝间瞧见朝这边而来的谢言川，忙不迭地往床上跑，即便她光着脚丫，还是免不了发出一些声音。
方才外面百香的声音出现时，她就醒了。
昨夜睡得倒是安稳，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间，她想起莫不是明日要回门的事情，扰得自己不得安眠，双眼虽闭着，但神志却异常清醒。
她赶紧躺回去，一把扯过身边的锦被盖在头上，生怕被谢言川发现端倪。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谢言川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他走得不徐不疾，每一步都像在凌迟她。
姜妤初屏住呼吸，脚步声戛然而止。被子里闷热，她难受得要死，忽地计上心头，装作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顺便把被子自然地扯了下来。
侧身看向外面，眯着眼睛观察前面，只可惜屋内太暗，只有细微的月光透进来，她根本看不清谢言川的位置。
愣神间，一道阴影蓦地压了过来，不知何时，谢言川已经走到了床边，正在打量自己。她慌忙紧闭双眼，生怕被他发现。
“说吧！怎么回事？”谢言川俯身看向装睡之人，见她眼皮颤动，声音冷了几分，“不解释？”
姜妤初被他拆穿，倏地睁开眼，一把坐了起来，两人一站一坐，好似在对峙。
“解释什么？”她方才可是听得清楚，那俩丫环倒是殷勤得很，但谢言川却无动于衷。她不禁有些怀疑，他不会是不行吧？
思忖间，她的视线不禁下移，盯了一会儿也没挪开。谢言川并不能看清她的眼神，只觉得她忽然沉默得有些诡异。
一时间寂静无声。
即便姜妤初不解释，方才的情景就是傻子也猜出了大概。
想必这两日宅子里的风言风语不会少了，难怪今日他向段六问起其他事时，他欲言又止。
谢言川暗叹了一声，外面波澜四起，宅子里也不消停。
他索性合衣躺下，也不去看此时她的神色如何，只淡淡道：“明日再说。”
姜妤初一怔，还以为他会继续追问，却没想到他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不过仔细听起来，他的声音似乎透出一股浓浓的倦怠，她试探地出声，“喂。”
半晌，依旧不见他开口。
那头却是再没了声响，谢言川已然沉沉地睡过去了。
姜妤初抿了抿嘴，跟着躺下，两人中间依旧相隔甚远，她背过身去，一夜的辗转反侧， 却在他回来后彻底消失，困意来袭，很快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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