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随辛后一同回到坤荣宫,辛后禀退众人,殿内只剩母女二人,常平再支撑不住,一头扑进母后的怀里,放声痛哭。
“父皇既然想要留住应氏,为何非要用这个法子?我不嫁,我不喜欢那个什么应覃!胸无点墨,毫无大志,成日就知道混在俗物上!”
辛后不满道:“什么俗物?金银就是俗物了?若不是忠勤伯,北域如今定是饿殍遍地,难民都涌到云州外了,你知不知道?”
那又如何?常平暗想,为了那点金银,就要用她的一生去换吗?
她曾以为父皇在她儿时所说的不过是玩笑话,这些年也从未说过此事,可谁知今天就发生了,还让她猝不及防。
怪就怪三皇兄,若不是他多此一举挑唆,怎能让父皇想起应覃来。
辛后劝道:“应覃虽是一介商贾,但爵位是世袭的,终会成为伯爵,更何况....”她顿了顿,道:“若是联姻,于你皇兄有益。”
常平止住哭声,与辛后拉开些许距离,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她,“说到底,你是为了皇兄。”
辛后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话?手心手背都是肉,本宫怎会不心疼你?”
“既然如此,明日我就去谢三哥的道观里做个姑子,谁也不用打了我这主意。”
“放肆!”辛后这下是彻底急了,提起谢言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方才永儿陷入两难之地,他非但不出言相帮,还躲在一边冷眼旁观。
谢国公她惹不起,谢言川她还治不了?
辛后不忍过多苛责,见她啜然,柔声道:“应覃不也说了,给你时间考虑,不如,你便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了解他。”
那只不过是一时缓兵之计,说到底还是得看圣上的意思。
常平擦干眼泪,辛后的话似乎又给了他希望。若是应覃不同意,这事儿八成还有转圜余地。
辛后见她不闹了,以为是想通了,便拉着她说了会儿体己话。
一刻后,辛后见她心不在焉地应付自己,以为她今日心情难受,便让她早早回去了。
少顷,宫女带着一位小太监前来回禀,燕帝今日翻的是淑妃的牌子。
她一怔,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她问:“兰贵妃那边也没动静了?”
小太监道:“贵妃那里安然歇息了,圣上本欲顺道去看看,被兰贵妃堵了门,没进去。”
辛后听后面上一喜,真是好大的气性,这个作劲儿不过是仗着圣上宠爱,总有一日得被人夺了去。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辛后看向镜中的自己,神情渐渐落寞下来。
这么多年了,从燕王到燕帝,从府邸到后宫,他始终是防着自己,不,或者说是防着整个辛氏一族。
她拔下发间的簪子,想到今日之事,狠狠地插进妆台之上,蓦地双眼紧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半晌,她猛然睁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扬声道:“去把秀女的名册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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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姜妤初终于在主屋前看到了请安的姜云桑。
除了脸色稍霁之外,行事一如从前。
用不了多久,她就是府中的庶小姐了,不用再加个堂字,吃穿用度自然是比堂小姐的规格好了些。
两人照面,姜妤初当先道:“阿姐。”
姜云桑一怔,如实道:“我已同大伯父言明,初八那日不用设宴,省去些麻烦。”
姜妤初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她定然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当初母亲在气头上不过随口一句,她不想,母亲自然是应允的。
姜妤初嗯地应下,“知道了。”
两人擦肩而过,待姜妤初进屋后,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嬉笑声。
姜云桑想起方才的情景,咬住下唇,对着青枝道:“走吧!”
接连几日,姜妤初除了问安之外,就窝在房内躲冷。自那日道破姜云桑的歪心思之后,她竟好得迅速。平翠同她讲了一些青枝的口述,她听得连连称奇。
不仅府中无事,京中也出奇地安稳。
姜妤初盘算着日子,上次因遇见谢言川等人,没去上汨乐斋,这回事情都解决了七八,应该去瞧瞧了。
马车一停,她便有些按捺不住。
谁知,到了书坊外,预料中的情景非但没有,就连门上都已经挂了锁,锁上甚至有积雪。再看门前雪深三尺,显然是未经人打扫过的。
她上前,透过门上的细缝环视一圈,里面空无一人,她尝试喊道:“先生?你在吗?”
几声过后,依旧鸦雀无声。
此时巷子深几许,一阵阴冷的风扫过,她不禁浑身打颤。
“小姐。”
忽地背后响起一声,姜妤初太过专注,猛地大叫起来,待看清是赶车的小庆后才顺了口气,不满道:“怎么走路没声的?”
小庆委屈地看着地上,厚厚的雪层,怎么可能有声音啊?
待姜妤初顺了气儿,才道:“什么事?”
“小的看你迟迟不出来,有些担心。”小庆低声道。
姜妤初的目光在他身上和锁之间来回逡巡,他来得正好,于是,她指着门上的锁,吩咐道:“砸开。”
小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登时吓得一怔,支支吾吾道:“小姐,这不妥吧?”
姜妤初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让你砸就砸,出事了有我。”
小庆似懂非懂,但有她这句话,彻底放下心来。说着就找了块石头,一口气砸了下去。
铿铿两声,在偏僻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俄顷,锁头碎成两半,门轻松地被她推开。
屋内昏暗,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小庆找来烛火点亮,霎时看清了里面的陈设。
69書吧
那时她看着什么样子,这时依旧还是什么样子。
压根没有变化。
姜妤初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敢置信。
傅垣那厮收了金珠子,什么都没做?
她环了一圈,走到之前坐过的桌前,拂了一指灰尘。杯中还留有残茶,甚至已经有了茶渍。
她心下一沉,难道上一世的记忆有误?
小庆适时地开口道:“小姐,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住人了。”
姜妤初瘪瘪嘴,她当然知道,她眼又不瞎!
这下好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就是报官也追不回来了。
金珠子虽然是谢言川给的,但毕竟是她送出去的,满腔热血地张罗,结果是自己一厢情愿,最后落得人财两空。
她呆呆地望着满屋子的书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外忽见一男子,灰布粗衣,背着细软,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看看她,再瞧瞧小庆,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我的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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