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到午后都未停,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姜妤初的屋外已是茫茫一片。她试了试,雪的厚度已经没过了小腿,她尝试团了个雪球,恰巧见到远处两名经过的小厮,起了玩心,一股脑地扔了过去。
小厮本有些生气,可在看清是自家小姐时,顿时笑了起来,也顾不上生气,连忙赔着笑脸。
姜妤初掏出钱袋子,赏了两锭碎银,小厮们连声道谢,嘴里一直说着吉祥话。
等人走后,院子里又只剩风雪声。
这会儿,她倒是不冷了,可怜身后的平翠一直紧盯着她,试图几次劝她回去,都被她回绝了。
“好容易下了这么大的雪,怎的总催促我。”姜妤初不满道。
平翠一脸无奈道:“小姐倒是忘了,前不久也下了一场。”
后面的话姜妤初听不清了,平翠嘟囔了半天,她才听清楚大概。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是因为大雪。
“好啦!我回去就是了。”她扑掉手上的雪,盯着冻红的双手发怔。
她方才从母亲那请过安回来,正巧碰到来时的姜云桑。她脸色惨白,走路虚浮,被青枝搀着向母亲那里走去。
自蒲儿和婆子的事情闹完后,府里大家看她的眼神就变了。虽然母亲已经严令禁止再讨论此事,但毕竟嘴长在人身上,人前一片祥和,背地里自然是要私语一番。
姜云桑被这一闹彻底病倒了,青枝每日向主母来报她的情况,一直病着也不见好,拖拖拉拉到了除夕,年尾的病气过到明年,恐怕要带着一年的秽气了。
平翠从外间进来,给她带了些樱果子,她坐在炉边,烤着火,偶尔看看外面的雪景,一扫之前阴郁的心情。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她活了,便要活得好好的。
平翠取了双新鞋,然后将她退下来的鞋袜准备拿出去,想到方才见过的情景,于是好奇地问道:“小姐,堂姑娘真的会归入老爷名下吗?”
姜妤初斜眼瞧她,“那日你不是都听到了?”
平翠又道:“方才去伙房,青枝正在那取东西,一群人围着她转,都在打听堂姑娘的情况,听说陈嬷嬷都没让她进屋子,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夫人,堂姑娘在外面顶着风雪请了安就回去了。”
姜妤初一怔,这自然是母亲治人的法子,虽然她表面上大度地接受了,实际心里依旧是接受不了。
迫于形势罢了。
恐怕年后,这消息传得会更广。眼下多事之秋,多少人想看着谢姜两府出事,这便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样一来,姜云桑的日子恐怕更难过,所有人都看出了当家主母的态度,自然就会站队。
这些人,讨好人他们是最会的。
姜妤初不想继续说此事,话锋一转,道:“今日开膳肯定早些,只是这雪下得太急太大,不知晚上宫门那里的驱傩还有没有了?”
驱傩是每年除夕夜里必将举行的活动。酉时左右,京中所有人都可以到宫门外观看。这日,能来的几乎都来了,为的是新的一年能驱除邪祟,保佑平安。
“应该是有的。”平翠顿了顿,忽地回过头看她,“小姐,你要去?”
“当然了?一年就这么一次,当然要看看。”姜妤初眉头一挑,接着看到平翠拾掇柜子里的玄色大氅,终于记起,上次借了谢言川的大氅还没有还。
她冷不防记起昨日他说的好像是要顶差?
母亲倒是提过一嘴,似乎是城门楼的总协领,总之是个混日子的闲差。
“小姐,小姐?”平翠唤了她几声,终于把她拉了回来。
只见平翠不知什么时候把大氅捧在手上,对她道:“小姐,这是你那日穿回来的,是谢公子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问错了。
姜妤初应了一声,“你放在一边吧!”
晚膳开席早,姜廷从宫中回来后一直精神不济,姜氏担心他,便早早结束了用膳。
今年的除夕,分外冷清。
姜氏叮嘱她回去自行守岁,不必在这候着了。她拜别父母,出了主院,这才发现,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了。
她抬眼望向墙外,隐约闪着光亮。不一会儿,街上的熙攘的声音传来,炮竹声也接连响起。
沉寂了一整日的京城,到了这个时辰才有些年的味道。
她心下一动,快步跑回屋子,换了身暖和衣裳,一颗心早就飞出墙外。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府,直奔宫城的方向。
街上热闹非凡,堆积了一整日的情绪,此时都爆发了出来。人多了,好像都不觉得冷了。
积雪未消,被人踩出了平路,还算好走。她们跟着人群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宫门。
两边的摊贩吆喝了半晌,见到她笑着道:“小姐,买一个面具吧!”
她饶有兴趣,随便挑了一个直接戴上,跟着人群继续往深处走去。
平翠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跟丢了,然而小姐走得太快,眼一花就望不及人去了哪里。
姜妤初哪管得上她,平翠唤了几声,声音渐渐湮没在人们的叫喊声中。
此时早有十多位红衣人,覆着面具,举着麻鞭在开始舞动,这是刚从宫内走出的头阵。
紧接着,队伍开始向外游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穿着各式衣装,不同面具接连出现。少年们不同的扮相出现在人们眼前,钟馗,镇将军等依次从姜妤初眼前经过。
许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游行了,她一时兴奋,便顾不得其他。
乐声而起,众人欢呼鼓掌。
便是这时,不知谁在人群中喊道:“周员外家发岁钱啦!”
一刹那,人群忽然向前涌动。姜妤初正看得兴起,不想被身后的人推搡着向前。人越聚越多,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催促着她向前走,渐渐地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周围呼喊声越来越高涨,伴随着唢呐声敲鼓声,她只能任由人群将她往前推。
忽然,她小腿一抽,不知谁踩了她一脚,就连面具也一把掀开,面具之下,是她瞠目惊恐的模样。
她大喊:“等等,让让!”
没有人在乎她在说什么,纷纷奔着周员外家的方向而去。
“等....”她在呼喊时,声音渐渐没在叫嚷中,她大口呼吸,渐渐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了起来,耳边听不清谁在说什么,混沌的只有嗡嗡的声音。
她是不是又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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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忽地腾跃起身,两只手臂被人拽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往天上去。
“唔。”她闷哼一声,还不等她看清是谁,转瞬间,她就骑在了马背上,周围的场景未变,但是她却能看清了,而且身居高位。
她大口喘着粗气,生怕下一刻就没了呼吸。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都向后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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