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一踏入船舱只见雕栏画栋,描金绘彩,极尽奢华,纱幔飘扬,暗香浮动,丝竹管弦齐声作响,宫女佳人立侍左右。而外出祈福、许久未归的太后娘娘便端坐其中,她作寻常老夫人的打扮,黑白发丝缠绕,但头戴金冠,周身气度不凡,皮肤状态尚好,神态自若,一点也不像是六十老妪。尤其是那双和敬安长公主如出一辙的凤眼炯炯有神,暗藏无数险流。她见请的客人到了,一挥衣袖,乐师舞者便尽数退去。
沐雪莹只看了她一眼,便立刻躬身行礼,萧昱白倒是一反常态,行的礼十分随意好似纨绔。
太后倒是见怪不怪,凤眼微眯,和蔼笑道:“安王还是如以前一般顽皮啊,瞧着一身的水,啧啧小福子还不快领他去换身衣服。”
萧昱白身上湿透的衣服正在滴水,不一会儿便在地毯上形成了一个小洼。他不在意,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说道:“皇祖母多虑了,一身湿衣而已多穿一会儿不妨事的。”
太后坚持已见,道:“春寒料峭,刚化开的湖水冷得很,安王还是去换一身衣服吧,免得让哀家担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继续留在这儿有些不合适了,于是给沐雪莹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便先行离开。
沐雪莹留在这里,想到萧昱白那个担忧的眼神忽的觉得有些忐忑,这太后是上届宫斗的最终获胜者,好像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且那个萧昱夜不安好心的将他们引到这里来,必定别有所图。这高高在上的太后不是帮凶,便是推手。她搭话须得谨慎一些,最好少言寡语,总之不出错就是。
太后细细的瞧着她的眉眼,越看越觉得眼熟,问道:“姑娘可是沐国公的嫡女?”
“正是臣女。”
太后给她赐了座,声音像极了疼爱小辈的长辈。“哀家记得上次见你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有唐氏之姿。”顿了顿,又道:“刚才你差点落水,受了惊吓,多歇息一会吧。”
很快,宫女便抬来一个椅子,她依言坐下:“太后忧心了。”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依旧和善的说道:“沐姑娘坐这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船上的太医一会就到。”
“太后多虑了,臣女没什么大碍。”
“莫要推脱,年轻时候不在意自已的身体,落个病根,老了可是要后悔的。”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太医迟迟未到,萧昱白换了身装束竟比游船上呆着的太医来得还要快些。他罕见的穿了身翠绿色的锦袍,腰身处绣着墨色的竹,看起来多了分昂扬向上的气劲。
“安王,这绿色很是衬你啊,以后多穿点这种艳丽的衣服。”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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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他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太后点头,又自顾自的说道:“沐姑娘贤良淑德,进退有度,面若芙蓉,甚得哀家喜欢。”
沐雪莹闻言愣在原地,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萧昱白也是不解,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见没人搭话,福公公颇有眼色,立刻接话道:“沐姑娘出身名门,家世尚佳,便是皇子王孙也配得起。。”
太后端起茶饮了一口,道:“你们二人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有伤风化 ,不如沐姑娘当个侧妃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两人俱是一惊,同声道:“还请太后再作考虑。”
“唉,这有什么不好,若非沐姑娘和离过,她便是当你正妃也当得。”她先是朝着安王那边说了一句,而后又朝沐雪莹道:“你蕙质兰心,婉约绰美,二婚嫁个王爷也没什么不妥。”
沐雪莹心神一颤,可她一个现代人着实接受不了给别人当妾室,而且她与萧昱白早已分手,又何必继续纠缠?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服太后别撮合他们二人。
太后见他们没搭话,便当他们默认了,正要说话时,萧昱白插嘴道:“皇祖母明察,孙儿与沐姑娘之间并无情意。”
“臣女已看淡红尘,无心凡俗情爱。”
见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沉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情意可以后来再培养,这事啊就这么定吧。日后别人说起这段救命之恩便会谈起你们二人的婚事,这勉强也算一段佳话。”
萧昱白面色发白,闭了闭眼,道:“若皇祖母真要赐婚,请给沐姑娘正妃之位。”
太后往背后一靠倚在靠背上,心中有些暗喜,却说:“这样好像于理不合?”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沐姑娘当得孙儿的正妃之位。”
“安王既如此有心,那哀家便给你二人赐婚。来人,拿纸墨来!”
沐雪莹见这一来二去的敲定了她的婚事,心中只觉得荒谬无比,虽然……但是她不同意啊,为什么突然给她安排一个婚事?给她安排婚事难道不需要过问她的意见吗,这真是离谱。
还是若兰和李力幸运些,遇到的是长公主那般通情达理的上位者,即使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不清,也要过问两人的意见才决定是否赐婚。而这太后竟完全不顾他们的意思,直接下旨。她的懿旨仿佛给了别人一个天大恩典,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在意所谓清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若双方并非相爱,刻意撮合岂不是道德绑架、恩将仇报。更遑论将救命时的肢体接触当做不清不楚的男女纠葛,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样的道理在这个时代是讲不通的,跟太后这种一意孤行的上位者更是说不明白半点。
福公公将将托盘递给太后,她拿了一只毛笔,沾满墨汁,道:“哀家乏了,你们若无事便先下去吧。”说罢,她低头“唰唰”的写着字再也没给他们半分眼色。
福公公走上前来,一扬雪白的佛尘,淡淡的说了个“请”字,语气坚定不容拒绝。逐客令一下,萧昱白和沐雪莹不好逗留并肩出了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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