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女的?”孟约率先明白过来,吃惊不已地开口。
“原来何兄弟是个女子,恕我眼拙,之前居然从未发现。”一旁的梅无笛微笑着开口。
听见这么说,何青越发尴尬了,她赶忙捡起地上的发簪,随手将散开的头发盘起,然后红着张脸,凑到梅面前,小声开口:“我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你们莫要声张!”
梅无笛微笑点头答应,一旁的孟约抬手轻碰了下脸上的伤痕,不禁不爽地皱起眉头:“咱们的账还没算清楚呢!”
“‘千面娇娘’是你什么人?!”
三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闪,便见何青的脖子已被一只手死死掐住。这手黝黑枯槁,像是一截枯败的枯树枝,了无生气。
何青被遏制得喘不上气来,可她根本挣脱不得,只能徒劳地用手击打着对方手臂,可对方手臂纹丝不动,宛若石雕。
梅无笛顺着那手向上看去,这才发现来人的身份,赶忙恭敬地开口:“见过七长老。”
只见那七长老面如黑炭,鼻如悬胆,双眼细小,两颊凹陷,模样丑陋,活脱脱一副焦尸骷髅的模样。虽然身上穿着绣着几点金梅的金缕暗香袍,精致华美,飘渺出尘,却反而越发衬得他黝黑粗鄙,骨瘦如柴,恍若污泥浊水,真真是可惜了那衣服。
只听他鼻子里哼出口粗气,就当是答应梅无笛的话了,眼神却还死死地盯着何青。
“七长老,这位是我朋友,还请七长老先松开手,有什么话慢慢说。”
七长老冷哼一声,随意地丢开手,模样像是随手丢开一件垃圾。何青吃力之下,连连后退数步,最终无力地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只见她急促地咳嗽了几声后,越发涨得脸色通红,气喘吁吁。
何青恨恨地瞪着七长老,语气冰冷:“什么‘千面娇娘’,我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这易容术从何学来?”
“自然是我师父教的。”
“你师父人呢?”
“我师父啊……我从小天资就不高,她老人家为了传授我这易容之术,可谓是殚精竭虑……”何青边说边将手背过身去,突然陡然变色,“早就死啦!”
话音未落,何青手上一甩,顿时有十数枚金针从她袖中飞出,朝着七长老射去!而她自已,则身子一拧,准备趁乱开溜。
可她刚走了没两步,便被闪到她面前的七长老拦住了:“怎么,话还没说明白就想走?”
何青一愣,顾不得许多,赶忙调转方向,可她刚转方向,那七长老便早已如鬼魅一般拦在她的前面。
七长老冷哼一声:“我的耐心有限,给我老实招来。”
何青想跑又跑不脱,打又打不过,只得赶忙窜到一旁的孟约身后,将自已藏在他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气愤不已地开口:“死了死了,早跟你说师父死了!”
“死了?”七长老一愣,但很快又沉下脸来,继续威吓,“‘千面娇娘’哪那么容易死?”
说着,七长老使出“拂枝催梅手”想要以此制住她,可奈何何青如同一只狡猾的老鼠,东躲西藏,再加上又有孟约阻拦在他眼前,害得他投鼠忌器,不敢下狠手。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你要不信,大可自已去找!”
“哼!‘千面娇娘’最是鬼精,只怕她现在还藏在什么地方,惦记着她的魔教荣光吧?!”
什么?魔教荣光?众人心里俱是一惊,这“千面娇娘”是魔教中人?那眼前的女子……众人连带着看向何青的目光都变了意味,难不成又是个魔教余孽?
孟约和梅无笛听见这话,也不禁有些愣神,前面他们刚听闻了魔教余孽冒头一事,如今在他们眼前居然又有魔教之人?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何青从孟约手臂边探出个脑袋,鬼灵精地开口:“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我就一句话,师父早就死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什么‘千面娇娘’。”
“油嘴滑舌的臭丫头!看来非上点手段不可!”
说着,七长老再次伸手上前,这次何青早有预料,她赶忙将孟约推了出去,准备以此来抵挡片刻,为自已赢得逃生之机。
谁知,那孟约也早有防备,右手反手一抓,径直抓在了何青的腰带上。何青本想脱身离去,奈何身体动弹不得,回身一看,这才发现是孟约从中作梗。何青气得不行,拼命想要挣脱孟约的控制,奈何却已经来不及。
只见那七长老如同鬼魅一般,早已飘然来到她面前,然后快如闪电地在她身上点了数下,何青便彻底动弹不得了。
都怪你!何青恨恨地瞪着孟约,恨不得将他生吞了。
而孟约则毫不相让地回视着她,然后有些得意地伸手点了点自已脸上的伤口,示意自已如此行为是报之前的擦伤之仇。
这时,何青忽然眼前一亮,她赶忙朝着近在咫尺的七长老开口:“方才这孟约就已中了我的毒,你若杀我,他非死不可!难不成你们想让凌绝山庄的孟约死在你们梅家吗?”
“油嘴滑舌,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吗?”
“你若不信,大可看看他的脸色!”
七长老听见这话,转头朝孟约看去,只见孟约面色如常,除了脸上一道血痕之外,根本不见丝毫异常。孟约只当她是装腔作势,不禁出言嘲弄:“你这话……”
谁知他一句话没说完,竟已径直仰面倒了下去!
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连带着看何青的目光都变得有些畏惧了起来。七长老快速闪到孟约身后,一手托住他的后背,然后接连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可孟约始终昏迷,不见丝毫醒来的迹象。
七长老这才抬头,脸色难看地看向何青:“你使的到底什么毒?”
何青得意不已,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七长老,满脸得意嚣张。
“既然这样,那就让你去给他陪葬!也算给凌绝山庄一个交代!”
说着,七长老快速上前,一左一右地夹着孟约和何青,就此飞身离去。梅无笛见状,赶忙追上,可出了客栈便已经不见了三人的踪影,最终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
孟约缓缓地睁开眼,打量了一眼四周,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寂静,他似乎正处在一个密闭的房间中。他勉强支撑着自已竖起身,只觉得脑中空空如也,像是缺掉了一大段。他明明记得自已之前还在客栈之中,怎么现在却在这了?
孟约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已清醒了些,然后摸索着爬下床。谁知,他刚伸出手,便碰到了旁边的衣物,他顺着衣物的方向摸索过去,这才发现那衣物穿在某人的身上。
此时,孟约的手恰好摸到了那人的腰上,只听得那人闷哼一声,随后孟约的指尖便感觉到了对方的体温和弹软的触感,更有一道淡淡的幽香,缓缓钻入他的鼻孔。
孟约不禁一愣:“你是何人?”
可对方只是发出几声闷哼,并不言语,孟约不禁又问了一遍,便又听到了几声闷哼。孟约心下觉得奇怪,只得顺着那人的身侧,摸到了他的手臂,然后再抬指一搭。果不其然,对方体内的筋脉和穴位被人封住了,且这点穴手法实在高妙,并不常见。再结合之前的种种,如今眼前之人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自然就是那何青。
孟约松开手,转而准备下床打探下情况,可他刚准备下床,便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几人的争吵之声。听见这声音,孟约便赶忙又躺了回去,只竖着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老七,孟约真出事了?”说这话的人,声音极为粗重,此人似乎脾气较急,还没等其他人说话,便已忙不迭地继续往下说,“他不是才来没两日,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哎,当日我好心让他来疏影小筑,谁知竟会有这样的祸事!”
显然,此人正是当日在孟瑜君寿宴上代表梅家出席的五长老,也是他以“入疏影小筑一观”为奖励,使得孟约应约来此的人。
“好了老五,不要着急,先听老七说来。”
说这话的人声音听着十分虚弱,话语之间带着急促又浓重的喘息声,仿佛是个病入膏肓之人被强行拉到了此地议事。不过显然此人在这五长老面前十分有威信,他说完这话,五长老便不言语了,一时间场面反倒安静了下来。
于是,七长老便又把客栈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过会这才听得那虚弱之声缓缓说道:“既这么着,便让那丫头将孟约医治了便好,她若不愿意,咱们有的是手段!”
“不错!”那五长老赶忙接话,“孟约绝不能在这出了事,否则可不好跟孟庄主交代!”
孟约以为他们此时便要进来,谁知却并未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反而响起了一个老妪的声音:“老七,你不会还想着那‘千面娇娘’吧?”
“我怎么会想着她!她是魔教之人,我与她正邪不两立!”七长老赶忙矢口否认,可听他语气却仿佛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其他几人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那虚弱之声重重叹了口气:“哎,孽缘啊孽缘!当年若不是……”
“三哥,你别说了!”七长老赶忙打断三长老的话,忙不迭地开口,“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她!知道她还活着,我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她,将她挫骨扬灰,以消我心头之恨!”
孟约看不见七长老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孟约却听出了种种复杂的情绪。这情绪如此厚重浓郁,仿佛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好,老七,你这话说得在理!”那老妪的声音尖利地响了起来,语气之中尽是浓浓的恨意和诅咒,“你要记住,当年若不是那‘千面娇娘’,你又怎会落得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我知道,四姐。”七长老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似乎兴致并不高。
“好,老七,那孟约之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让那丫头尽快医治好孟约。”一旁的五长老赶忙接话嘱咐。
“没错,你可不能因为她是‘千面娇娘’的徒弟,就手下留情。”老妪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69書吧
“你们放心,此事三日之内,我定会好好解决。”
“既然这样,就交托给你了。”那虚弱之声最终拍板。
很快,便传来了几道脚步声渐去的声音,同时还有一道脚步声却朝着房间这边走来,显然是七长老。孟约闻声,赶忙闭上眼睛,假装昏迷。
随着吱呀声一响,孟约只觉眼前一亮,便察觉到七长老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拿起孟约的手,细细搭了会脉,这才又放了回去。
孟约正要睁眼,却忽然听得七长老说到:“你都听到了?”
孟约正心中纳罕,难道他已经知道他醒了?
可他还没接话,便又听到那七长老说到:“被你听到了也无妨。不妨告诉你,你的师父‘千面娇娘’曾是我的妻子。当年她是澜海教响当当的沉星湖湖主,一手易容术,无人不惊,无人不敬。”
孟约心中一惊,想不到梅家和魔教竟有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可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可那又怎么样?灭魔之战开始时,她便丢下了我和孩子,还趁着我练功最为关键之际故意闯入,害得我走火入魔,变成了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死?该不该杀?”
只听一道破空声传来,随后便响起了何青脆生生的嗓音:“呸!我师父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哪里是你形容的这般寡廉鲜耻!定是当年灭魔之役开始时,你为了摆脱与澜海教的关系,抛妻弃子在前,毁谤污蔑在后,我看,真正该死的人是你!”
“你,你……”
“怎么?被我戳中心事,说不出话来了?”孟约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此时的何青定是满脸的得意和嘲弄。落井下石,是她的惯用手段。
七长老被气得不行,恼怒之下,不禁一掌朝着何青打去。何青避无可避,硬生生地吃了他一掌,张口便吐出口血来。
可何青并不求饶,只是“呸”的一声,将口中血沫随意吐在一旁,然后抬头看着七长老,脸上仍是十足十的挑衅:“你看看,这便是你的行径!喜怒无常,癫狂暴躁!你到处说自已的惨处,那你可知道,我师父早就断了双手,再也不能使那易容术了?”
“什么?!”七长老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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