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还要不顾身份撕扯一番不成？”
二人噤声，殿内余下众人也噤若寒蝉，俯跪于地，毕竟，天子之怒可不好惹，轻则满门抄斩，重则九族之祸。
“侧妃之位一事，众爱卿可还有什么想法吗？”宣武帝看向殿内众人。
这群大臣两股战战，额头冒汗，这不是摆明让他们得罪人吗，明明之前说好的属意威远侯府的赵乐，如今太子妃之位不仅没落到威远侯府的头上还要同威武大将军府争一个侧妃之位。
宣武帝见没人说话，便开始指名道姓的点，“太傅，你说。”
被点名的太傅名唤章闻，年逾六十，他慌忙伏地更低，“回陛下，依微臣之见，礼部尚书专职此事，不如听听礼部尚书有何想法。”
礼部尚书祁温伦简直头都要炸了，这个老狐狸怎么还往他的身上推，选威远侯府得罪威武将军府，选威武将军府，威远侯府就要不乐意了。
“哦？祁爱卿觉得如何？”
祁温伦额头冒汗，十分惶恐，明明宣武帝透露出了命赵乐为太子妃的意思，为什么如今突然变成了林晚娘。
他的脑中灵光一现，丞相府是文臣，而威远侯府和威武大将军府都是武将。
他思虑再三又想起自家女儿同自己说过的有关赵乐的坊间传闻，对安王殿下宁渊爱而不得，而安王殿下对此深恶痛绝。
“回陛下，臣以为威远侯府的赵姑娘更合适。”
宣武帝眯了眯眼睛，“祁爱卿有何见解？”
“臣以为，正如宸妃娘娘所说，赵姑娘同太子妃是至交好友，若是一同入主东宫，定能携手操持好东宫诸项事宜的。”他偷偷地往安王那瞥了一眼，本以为自己替安王解决了一件烦心事，正暗自欣喜却没想到宁渊的脸色铁青，难不成他猜错了？他有些慌张。
“嗯~”
“太子觉得如何？”宣武帝又转头望向太子。
宁祜正欲回话，“回父皇…”
话还没说完，女席那边祁芷兰突然从席中走来，她扑通一下跪在殿内正中，“陛下！”
“臣女以为不可！”
突然被打断的宁祜没有什么不悦，倒是宣武帝眼神不善了起来，“你是哪家的？”
“朕与太子说话，怎的如此不知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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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气中略带不满，祁温伦疯狂地给自己家的女儿使眼色，祁芷兰却全当看不见一样。
“臣女自知此番行为不妥。”
“但为了臣女的好友赵姑娘，臣女不得不站出来！”她的一番话显得她正直又勇敢。
赵乐简直要气笑了，晚娘一事她尚未弄清，现在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个祁芷兰也能攀扯她一下，现在想想她是真的糊涂，为了宁渊硬生生把自己这侯府独女的地位给作成这样让人轻贱。
但气归气她也知道这时不该是她冒头的时候。
“陛下恕罪！”
“小女不知礼数！微臣这便将她领回去受家法！”祁温伦跪伏至殿中使了劲地磕头，心里却暗骂这不孝女。
宣武帝看他磕的烦了，挥了挥手，“朕还没说什么。”
“让她说，朕倒想知道她为何如此。”
祁温伦谢了恩，回过头的眼神好像要将祁芷兰千刀万剐一般。
祁芷兰却不在意，前些日子因为赵乐揭开她扇子一事，她还没有找赵乐算账，如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让赵乐的名声臭的连陛下都知道，她心中的兴奋简直要按捺不住了。
“回陛下，太子选妃一事，世家小姐们无不心神往之。”
“只是因为赵姑娘已心有所属，陛下何必强拆姻缘呢？”她一脸喜意巴不得将赵乐之前追宁渊的那些糗事全都爆出来。
宣武帝不语，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李乐秋和赵淮二人也气愤不已，当面要对自家闺女不利，谁能忍。
至于赵乐，她不是没想过以自己心有所属之事回绝宫里的想法，但一来不仅容易引起圣上的不满还容易引起他们对自己和宁渊关系的误会，二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谁能轻易改变圣上的意思呢。
所以赵乐即使不愿再与宫中之人扯上关系，但嫁谁不是嫁，这样不仅有势力可以和宁渊斗争还能保全爹娘，况且她对婚嫁之事并不在意，能推脱就推脱，推脱不掉就顺其自然。
也正因此赵乐并没有准备在这场宴席上做过多的文章，只是现在有人送上了上好的靶子，她为何不用呢？
她看向自己的爹娘，略带安抚。
“赵乐，你怎么说？”宣武帝出声。
赵乐也莲步轻移，行至大殿中央，祁芷兰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她轻声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宣武帝再度眯起了眼，语气里充满着不悦，“那先前你为何不说？”
“欺君之罪，你可知晓？”一股无名的威压从这名帝王的身上散发出来。
赵淮和李乐秋有些着急，欺君之罪倒不至于，只是如今宣武帝本就因此不悦才吓唬赵乐，因此现下生怕自家闺女惹了宣武帝更不开心而受发落。
祁芷兰却在一旁幸灾乐祸。
“回陛下，太子选妃一事，有关国祚。”
“后宫宁，陛下才能安心地处理前朝之事，东宫也亦是如此。”
“太子选妃，自当选贤任能。”她的身姿挺拔，傲然屹立于殿内正中，有理有节，“臣女虽心有所属，但并未让其人知晓，臣女不知祁姑娘从何处听来。”
她的嗓音清冽，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臣女无才，但也愿放下自身情感，为东宫尽一份绵薄之力。”
话音落地，福宁殿再次回归寂静。
宣武帝没有发话，殿中除了屋外的风声便再没有其他动静，所有为赵乐担忧的人都捏了一把汗。过了许久，久到众人以为宣武帝要发怒之时，他才再次发话，满意地笑了笑，“小小女子，格局倒是挺大。”
赵乐长舒一口气，林晚娘和她的爹娘也都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为何宣武帝突然变了主意选择林晚娘为太子妃，但现下的情况裴赵两家都手握兵权谁都不想得罪，如今祁芷兰非要当出头鸟，赵乐借机给宣武帝台阶下，也全了背后的皇后和宸妃的面子，何乐而不为。
“谢陛下夸奖，臣女不敢当。”
宣武帝挥了挥手让她们俩下去，“既如此，那太子侧妃一位便是裴家的姑娘的吧。”
裴汀谢恩，领了圣旨。
但祁芷兰却有些不服气，赵乐三言两语不止得了陛下的亲口夸赞，还摆脱了她的困境，而祁芷兰自己却只落了一句不知礼数，她的手掌逐渐攥紧，长长的指甲几欲掐破掌心。
自太子妃和侧妃一事落定，福宁殿内又恢复成了之前宾主尽欢的模样，众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
临近尾声，几位公主皇子们为宣武帝献上贺词后终于轮到宁安公主。
她举着酒杯朝宣武帝遥遥一敬，“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宣武帝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颇为欣慰，后宫只有三个公主，如今大公主宁慧和三公主宁悦都已出嫁，只剩下宁安这个小公主还在身边了，他饮下那杯酒，“宁安越发乖巧了。”
宁安调皮地笑了一笑，宣武帝对她倒是宠爱有加，“今日中秋，儿臣祝父皇四海昌盛，百姓无忧。”
“好。”
此时已临近午夜，众人都有些疲惫，皇后正要宣布宴席结束，宁安又说了一句话，“太子哥哥今日喜得佳人，赵姑娘与其有缘无份，父皇何不也成全了赵姑娘的心愿？”
赵淮本来因为自家闺女摆脱了皇室之人的觊觎而高兴，多喝了几杯，略有些上头，此时听见宁安的话，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赵乐看向宁安，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怕不是又是宁渊的意思，只是宁安与宁渊一母同胞，宁渊这下便愿意在宸妃和太子斗争之前就暴露自己了吗？
她转头看向宁渊，宁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
见宣武帝没有答话，宁安又接着说，“长乐是我的伴读，今日落选必然失落，父皇少不得要补偿一下我们长乐。”
宁安撒娇，身前的静妃一个眼神过去让她噤声。
宣武帝沉吟，他在思考，究竟是谁舍不得威远侯府这块香饽饽呢？
“好啊。”
“趁今日中秋。”
“赵乐。”
“你说…你心仪的究竟是谁？”他的语气平和，但赵乐却从中察觉出了一丝危机，她的身份敏感，兵权更加敏感。
她连忙跪下，“回陛下，臣女不敢说。”
宣武帝再度端起帝王的威严，压迫地说道，“有何不敢？”
他不愧是皇帝，君心难测，瞬息万变。
“回陛下，此事只是臣女心中所想，并不知对方如何。”
“女子名声大过天，今日之事被爆出臣女已羞愧难当。”
“臣女若是再被其拒绝，臣女便…”
“便不用活了！”她犹犹豫豫，委委屈屈，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宣武帝见此，对威远侯府主动与他人勾结的疑心已消了大半，也不好再强求，“也是，既如此…”
这时，祁芷兰又站了出来，她不知为何如此胆大包天还敢打断宣武帝说话，“陛下，赵姑娘脸皮薄，但金陵众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姑娘心仪的是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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