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中秋那一日,三人早早便收拾齐整的往宫里去了。
马车上,李乐秋拉着赵乐的手,“长乐,待会进了宫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落了单。”
“我不在时便同晚娘待在一处。”
“不过中秋盛宴,谅他安王也没这么大胆子。”
她的目光慈爱,眼中满是对女儿的珍重爱护。
赵乐今儿穿了藕粉的襦裙,搭着一条攒金丝的披帛,灵动活泼的垂挂髻,衬的她越发的娇俏可爱。
“娘,女儿省的。”她眉目低垂。
李乐秋对之前宁渊想要掳走她的事仍心有余悸,有些忧心地道,“不是爹娘不同意你和安王在一起。”
“只是皇室人心复杂,我和你爹生怕你多有委屈。”
说到情动之处她还忍不住抹了抹泪,“如今他这样对你,我和你爹更是不会同意的。”
69書吧
“你不要怪娘。”
赵乐叹了口气,安抚地说道,“娘,女儿知道。”
“天下没有不为自己儿女着想的父母,从前女儿蒙昧,识人不清。”
“这一遭让我醒悟过来,我自是不会再往火坑里跳的。”
“我的眼睛随了娘亲,娘亲这么好看的眼睛不该流泪的才是。”
李乐秋看着懂事的赵乐又是感慨又是庆幸,连着说了几个好,又一一嘱咐起身旁的逐月。
听雨是个藏不住事的性格,因此此番进宫赵乐只带了逐月一个人来。
她往马车外瞧去,人间烟火,儿童嬉闹之声不绝于耳,上辈子困住了她十余年的宫墙却显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她的视线越过宫墙,飘向天际。
宫内难得的热闹,刚至宫门,还未走几步眼瞧着一位瘦削的公公拦住她们。
这人看似恭恭敬敬但却自有一股子傲气,语调也拉的细长,显得有些刺耳。
“侯夫人,静妃娘娘请您前去叙叙旧。”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赵乐,“娘娘说也好久没见着赵三姑娘了,姑娘您也一同前去吧。”
李乐秋面色不虞,静妃是安王的生母,往日里也不见得有多么熟络,今天倒是稀奇。
不过毕竟是皇妃,她们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应了声是让公公带路去了。
娘俩二人远远地走在后面说悄悄话,“长乐待会便在娘亲身后,什么都有娘亲呢。”
赵乐倒是不怕,只是有一点。
前世,宁渊还在藏匿锋芒时,静妃对她不说是亲如子女也可以说是和蔼可亲。却没想到,自打宁渊顺利登基后,静妃一夜之间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对她百般刁难。
‘不愧是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笑面虎。’她捏了捏娘亲的手,她会好好护着侯府的。
“到了。”瘦削的公公立定,细长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乐秋倒是看不出之前的不虞,乐呵呵地递上一个小荷包,“多谢公公。”
这公公轻轻瞥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娘娘寻侯夫人来不过是话话家常,侯夫人领着姑娘还是早些进去吧。”
李乐秋点了点头,二人穿过门廊进去了。
从殿外往内看去,空旷的大殿内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月白的身影端坐在主位之上,下首坐着几位夫人和姑娘,众人虽说的热闹但也都恪守着规矩,生怕殿前失仪。
“娘娘万安。”
二人恭敬地行礼,屋内热闹的氛围还未散去。
静妃的眼里划过一丝惊讶,赵乐虽不在宫中长大,礼却行的十分标准。
没过一瞬,静妃热切地说,“许久未见威远侯夫人了,还是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
“来人,赐座。”
她对待李乐秋倒是和善却似乎瞧不见还维持着行礼姿势的赵乐似的。
李乐秋自然不愿,如此这样岂不是折磨她的女儿,等了一会正要发作。
这时,静妃又开口了,“威远侯家的姑娘当真是钟灵毓秀,金陵第一美人的称号实至名归。”
“赐座。”
李乐秋不知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只好强压着一口气拉着赵乐坐了下去。
赵乐倒是习惯了。
毕竟上辈子,静妃最喜欢的招数就是这种明明在恶心你,但却在你要爆发的边缘拉你一把,让你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心理上慢慢地折磨人。
她宽慰着娘亲,静妃她们还在聊着刚才的话题,“祁芷兰竟如此行为?”
宁安也在,“亏得她还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子。”
“听说还是长乐将这事揭了出来,长乐你给我们说说当时是什么样的?”她口无遮拦,“听闻那扇子上还有大逆不道的诨图?”
静妃眉头微皱,茶杯重重地磕在桌面,殿内突然安静,身后伺候的宫女们都大气不敢出,“宁安,胡闹。”
“没个体统,姑娘家说的什么话!祁芷兰行为不端,你也要学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后少和她们来往。”
宁安嘀嘀咕咕的,也不反驳。
不过在场的众人都有点回过味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知想说的究竟是谁,毕竟赵乐是宁安的伴读谁不知道,赵乐对宁渊紧追不舍谁又不知道。
众人心里暗忖,或许静妃娘娘同安王一样都不喜欢赵乐。
赵乐心里冷笑,真是同她的儿子一模一样,宁渊所谋之事她何尝不知,二人当别人面时贬低自己,又在只有自己在的时候讨好,可笑至极。
李乐秋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女儿现在已经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了,这群人还上赶着来说看不上自家姑娘,连着刚才的事,又要发作。
“侯夫人不要见怪,宁安年纪还小正是要规训的时候。” 静妃又适时的开口。
不待别人答话,她话锋一转,“本宫好久未曾出宫了,不知宫外可有什么新鲜事了?”
“姑娘们怕是不愿意听我们说话,宁安你带着赵姑娘去御花园转转吧。”
赵乐和李乐秋咯噔一下,刚想发作也忘记了,原是在这等着。
李乐秋给她使眉眼官司,使劲地捏了捏她的手,似乎在说,“不能去。”
赵乐却稍微冷静了一点,悄声说了句他不敢便谢恩同宁安出去了,李乐秋如坐针毡,她们说的也听不进去,心思随着赵乐早就走远了。
却说赵乐这边,宁安带着她往御花园走去,却没想到越走越偏,赵乐在这宫里待了十来年之久,她不是不认路,“宁安公主,这不是去御花园的路吧。”
宁安不慌不忙的,也没回到她的话,故作惊讶,“我的帕子好像丢路上了,你在这等我,我去寻一下。”
说罢,不等赵乐回答,转身便往回跑了。
“姑娘,咱们赶紧跟上吧!这里幽静,若是…”逐月十分担忧。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静妃这样光明正大地把自己引到这来,为的无非就是她的儿子安王。
“不必。”她转过身,“安王殿下,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落地,身旁的树枝沙沙作响,逐月不由的靠近赵乐。
一声叹息悠然传来,“我们长乐果然聪慧。”
宁渊从前方假山中走了出来,锦衣华服,面如冠玉。
“长乐让我好找,如今见你一面都要费这般功夫。”
赵乐心里不耐烦,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殿下若是想见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哦?”宁渊走近她的身旁,“我在侯府外日日求见,也不见长乐怜惜我见我一面。”
她退后一步,轻声浅笑,站在宁渊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精致的低垂的眉眼,“长乐前些日子受了惊,又吹了风,一时半会卧床不起实在无法面见殿下。”
宁渊有些狐疑,“长乐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好转?”
“我对殿下的态度一如既往,殿下何出此言?”逐月也有些狐疑,她好像又看出了赵乐对待宁渊痴迷的状态,她忍不住地悄悄拉了一下赵乐,却见她毫无反应。
宁渊又凑近了一步,“我同长乐约好那日,长乐不是说与我界限分明毫无瓜葛?”
“赵乐,为了你我日日难以入眠,费尽心思与你相处,你却如此不信任我,如此的伤我的心。”
他神情切切,赵乐好似被动容一般,但细瞧还是能看见她眼里泛着的冷光。
“殿下,我一介弱女子,被谣言中伤实在无法多想,那日我也是过于心烦意乱才会如此。”
“毕竟,我要做的是为所有人都不容的事,我如何能果断?”
宁渊有些相信,但也有些不信,乞巧那日二人可以说是已撕破了脸皮,且这些时日赵乐都冷淡的很,突如其来的示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心思深沉如宁渊,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觉得是不是赵乐还忘不了他。
宁渊就坡下驴,“那你,还愿相信我吗?”
“那日我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你若是还生气,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受着。”
他言辞恳切,似乎都要哭出来,赵乐也被他感动的有些泪目,伸手寻着帕子抹泪。
她在自己的腰包没有寻到,又自然地朝逐月要帕子,哪成想逐月的帕子也不见了,“姑娘别急,莫不是丢路上了,奴婢去寻。”
赵乐挥了挥手,“罢了。”
她的一双泪眼欲泣未泣,眼尾红彤彤的,她在宁渊面前都是骄傲倔强的,何曾见过这般心疼的模样,他连忙拿出自己随身带着帕子,正是赵乐送与她的那块。
“好了,你原谅我吧,我日后定好好待你。”他将手帕递给赵乐。
赵乐拿着帕子掩面,抽抽噎噎的,“你还愿意留着我的帕子?”
宁渊了然,看见她如此神伤的模样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自然,长乐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你说我伤你的心,却不知你的行为也深深伤了我的心。”赵乐黯然神伤,“不过念在你还将我的帕子随身带着,那日的事,我全当没发生过。”
宁渊欣喜,好似觉得皇位在向他招手,“长乐果然宽宏大度,有长乐简直是我之幸。”
他上前一步仿佛要将赵乐圈在怀里,赵乐却后退一步,“诶。”
“我虽说一笔勾销,可你惹我伤心。”她故作沉思,“这样吧,这帕子我先收回,待你什么时候哄好我,让我开心,我便还你,如何?”
宁渊好像有些迟疑,“这…”
赵乐佯装生气,“你这还犹豫,罢罢罢。”
听及此话,宁渊这才松了口,本想再和赵乐多相处一会,却不曾想二人一番拉扯宫宴已快开始了,宁渊连忙告辞,赵乐也不挽留,二人就此别过。
天色渐晚,御花园内没什么人只余风声呼啸,宁渊离开了此处只剩赵乐主仆二人,逐月打了个哆嗦,凉意阵阵。
“姑娘…”她不知如何开口,本以为自己姑娘好不容易清醒了,如今这般只怕是,唉,她的内心不住地叹息。
赵乐没说什么,自宁渊走后,她便擦干了眼角的泪,冷冷地望着前方,一点也不似方才柔情的模样。
“将帕子收好。”她一下递了两条帕子给逐月。
逐月瞪大了眼睛,一张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惊讶,“这…这是奴婢的帕子,姑娘。”
她看看帕子又看看赵乐,看了又看,难以置信,“姑娘这是…”
赵乐冷哼出声,轻轻地捏了一下先前逐月捏她的地方,“你家姑娘又不是傻子,宁渊装的了深情,我如何装不了。”
逐月彻底呆了,敢情儿方才全是赵乐装出来的,只为了把帕子拿回来。
震惊之余,身后突然传出来一道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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