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热闹非凡,殿内上方正中央坐着的是宣武帝宁启元,右首是皇后裴若岚,下方是太子殿下宁祜。
而宣武帝左首坐的是如今正值盛宠的宸妃文妙婉,下方坐的是宸妃唯一的儿子宁荣,年方八岁,余下众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则要更靠后些。
“皇上。”
69書吧
“今儿是中秋,众人齐聚,难得团圆,臣妾便自作主张提上一杯。”宸妃文妙婉一袭鎏金的宫装,发髻上端庄大气的牡丹衬的她更加凤仪万千。
宣武帝瞧见这样娇艳的面容乐的开怀大笑,很是开心地提杯与众臣共饮,却没有留意到皇后的脸色略微有些挂不住。
赵乐心细地察觉到了这一幕,这下有意思了,本该是皇后的分内之事,宸妃僭越,皇上纵容,皇后也不敢过多言语。
她上辈子没有来参加这场中秋宴,但在帮助宁渊登上帝位之时也少不得了解了一些有关于皇家的秘辛。
宣武帝宁启元的子嗣不算多,一共有七个皇子皇女。
大公主福康公主是陪伴宣武帝最久的文御史嫡姐文皇贵妃所出,名唤宁慧,现已出阁,驸马是散骑常侍家的大公子庄卓。
三公主德容公主也是文皇贵妃所出,名唤宁悦,前年才出嫁,驸马是给事中家的二公子邢尧义。
二皇子定王殿下是谏议大夫的胞妹德贵妃所出,名唤宁彦,娶的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女孙南双。
至于赵乐的老熟人四皇子安王殿下和六公主宁安则是光禄寺大夫的长姐静妃所出。
前世,太子之位早早定下,二皇子宁彦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野心,一心一意地守着孙南双,即便孙南双几年无所出也是果断地放出豪言‘一生一世一双人’,二人琴瑟和鸣,成就了一段佳话。
但是越是美好的东西便越容易破碎,更何况宁彦身为长子,又出生于皇室,皇位之争何其残酷,总有人会盯着他的身份不断地做文章。
譬如宁渊,宁渊为了得到兵部尚书的支持,便以极其残忍地手段暗中迫害了孙南双并嫁祸于宁彦。温厚敦实的宁彦如何能够接受,心痛之余百般辩解,但却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皇子所说的对皇位没有野心的话,这就好像是一只饿狼一直在说对这块肥肉没有欲望一样。
从此宁彦整日郁郁寡欢逐渐意志消沉,兵部尚书也为了报仇加入了宁渊的阵营,宁渊的势力不断地壮大,但却没有被他人所察。
这是因为当时太子宁祜正忙于和七皇子宁荣的斗争,二人斗的难舍难分。
宁荣年岁虽小但其母妃宸妃野心却大,作为尚书令家的女儿她日日陪伴在皇帝身边,明明清楚宣武帝只会传位于太子的心思,但不知是久居高位蒙蔽了双眼还是为何,竟觉得自家皇儿有能力和太子斗上一斗。
若说只是如此便罢了,却没想到本该强势维护太子宁祜的宣武帝也竟任由其发展膨胀,从此宸妃的气焰愈发嚣张直逼皇后。
皇后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因此二人连带着太子和宁荣的斗争愈发紧迫急促。
这才让宁渊悄悄地钻了空子,趁着二人两败俱伤的时候亲手谋害了自己的父皇,嫁祸于斗赢了宸妃的太子。
太子在这一场斗争中本就元气大伤,这下最维护自己的人也不在了,左右追逃之下惊慌之中掉入悬崖尸骨无存,宸妃与皇后的下场也十分凄凉,自此才拉开了宁渊登帝的序幕。
如今看来,宸妃与太子的斗争从这场中秋宴就开始了。
赵乐神游天外,思考着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却不知自以为隐晦的眼神也落入了其他人的眼中。
沈叙此时正坐在宁祜的身旁,他自小体弱,身子弱对外界事物的感觉便很敏锐,也正因此他对旁人的视线更为敏锐一些。
虽说入了秋,金陵的天也还不算太冷,但他却依旧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一如既往的雪白如霜,他端起茶盏,腾腾的热气扑向他清朗的面容。
透过这习习袅袅的雾气,他看见赵乐隐秘地看了看坐上的几人,又看了看宁祜,最后落在宁祜的身上不再移动。
‘太子选妃。’他沉吟了一下,‘真想当太子妃?’
茶盏重重放下,茶水已有些凉了,谁人也不知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轮宴饮,以绚烂夺目的波斯舞姬的最终舞姿收尾,此时殿内的众人,已经有些微醺。
这时,久未开口的晋亲王端着一杯酒来到了宁祜的身边,他的身量高大,身形魁梧,略带着些与皇家不符的憨厚,但眼睛里却透着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迷离之意。
“太子殿下,刚及弱冠却已经有了今上的风采。”
“本王敬殿下一杯。”
宁祜端起酒杯回敬晋亲王,“皇叔谬赞,孤如何能与父皇相提并论。”
“孤先饮一杯,皇叔随意便好。”
宁祜不卑不亢,一身锦衣,光华夺目,沾染的酒意也丝毫不会影响到他朗月清风的姿态。
晋亲王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不愧是皇兄的皇子!”
“这般好的儿郎,不知皇兄可有为你定下哪家姑娘?”
“未曾。”宁祜微微躬腰,做足了谦逊的态度。
“正好。”晋亲王好似喝醉了一般,他转身看向宣武帝,“皇兄,今日中秋宴饮,诸位大人携家眷而来。”
“不若由皇嫂寻个由头,让诸位小姐们比试一番,为祜儿寻一门好亲事如何?”
听及此话,殿内众人也停下,屏息以待,赵乐微微叹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宣武帝饮完一杯,思索片刻忽然放声大笑,“好!”
“皇儿终身大事,朕忧心已久。”他转头看向身侧的皇后,“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裴若岚眉目低垂,从善如流地说道,“臣妾正有此意。”
“先前还未开宴之时,臣妾还与众夫人谈笑。”她顿了一下,“正值中秋,便不若以中秋为题,各家小姐自行发挥。”
“至于彩头嘛…”她看向一旁的宣武帝,宣武帝虽脸色有些微红但却没有任何醉意,目光清明。
裴若岚抬手抚上自己的发髻,宽大的凤袍端庄典雅,“不若就以这根凤尾簪作彩头吧。”
她拔下头上的一根发簪,这簪子由黄金为主体,金丝绕成的足足九根凤尾,每一根凤尾上都是一颗极难寻觅到的宝石,凤眼之处更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血红宝石,流光溢彩极尽奢华雅致。
殿内众人一时轰动,不仅仅是因为这簪子是无价之宝,更是因为这簪子是凤位的象征,若是谁能得到便是象征着如今的太子妃之位,更是日后的皇后之位!
“这簪子还是姐姐留下的。”她的面色流露出些许的追忆,“想必姐姐也期盼着这日。”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柔声说道,“皇上觉得如何?”
宣武帝的目光有一瞬的怔愣,他接过皇后递过来的凤尾簪,“好。”
“便以此作证吧。”
宣武帝一声令下,众世家小姐内心再不能自已,连带着些许的酒意也清醒了。
虽说一时有些突然,但大家心知肚明今日太子选妃,故而都有所准备。
赵淮却不同其他世家中的大人一般,他莫名紧张了起来,先前他们只知晓今日是太子选妃,却没想到如今看皇上的意思是要今日定下来。
上次同自家宝贝闺女说了,虽说宝贝闺女稳的不行,但到底情不自禁地担忧上了,毕竟谁让他这个老父亲就是觉得自家闺女哪哪都优秀呢!
眼瞧着一众世家小姐们如流水般的走了出去,他不由的更加着急了起来,眼神紧盯着赵乐不放。
赵乐有些无奈,她前世根本没来参加这场宴会,而且也未曾听说太子殿下此时定了哪家姑娘,顶着自己老父亲灼热的眼光她也只能随着众人下去筹备,路过李乐秋身旁时,李乐秋却不知为何露出了稍安勿躁的眼神。
赵淮瞧见了她的眼神有些狐疑,但也不知道咋办只能着急地挠头。
且说赵乐这边与林晚娘在殿内汇合一道向后殿走去,宽大的廊檐下,聚集着三三两两一堆的往后殿走的人。
“长乐,我前些日子听父亲说了,皇上有意指你做太子妃。”
“此番比试,不过是个由头。”林晚娘今日穿的是湖水绿的广袖撒花裙,明明有些沉闷的颜色在她身上却格外的清雅端庄。
“你可有应对之策?”
赵乐摇了摇头,手臂上的攒金丝披帛随风而动,“皇上金口玉言,我如何能轻易更改。”
“只是…”她卖了个关子,“若皇上与皇后皆有此意,着急的人不应当是我。”
“哦?”林晚娘好奇,上前一两步,却猝不及防的被身后的人撞上。
赵乐轻轻拉住她,看向一旁的人,这人眉眼精致,脸上却带着十分的傲气,一袭鲜红的束袖长裙,身量高挑纤细,打眼望去既明媚又张扬肆意。
“做什么,没长眼的东西,走路也不知瞧着点人。”声音高昂,明明是娟秀小巧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却是万分刻薄。
林晚娘一时有些恍惚,不过很快的便恢复了过来,“我当是谁,原是裴家的二姑娘。”
‘裴汀?’
赵乐思绪飘忽,先皇后裴若柳与先皇后裴若岚一母同胞,皆是威远大将军府的嫡女。
但很可惜自先皇后凋零时,裴家一家已经很久不出女子了,竟是连庶女也不曾有,如今这个裴汀是威武大将军裴立的弟弟裴邦家的。
她是裴邦长子裴月朗所出的唯一的女儿,如果算上威武将军府的兄长和弟弟们,裴汀一共有八个兄弟,独这么一个苗苗,故而也是被全家众人千娇百宠的长大。
赵乐依稀记得,前世,自打中秋宴后,宣武帝勃然大怒打压威远侯府赐赵乐侧妃之位,后来裴汀才是他慎重考虑钦定的太子妃。
她拉了拉林晚娘,那边裴汀本想直接离开,却没想到听见了林晚娘的话,当即就有些炸毛,“怎么?林四姑娘不长眼睛,还有何指教不成?”
本想劝说林晚娘的赵乐这时也有些不乐意了,“去往后殿的回廊如此之宽,我与晚娘仍在道边,究竟是谁不长眼睛?”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她盯着赵乐,来回扫视,眼神很是不善。
眼瞧着裴汀要发作,身后跟着她的人这才急忙拦了起来,原来是先前曾为赵乐说话的大理寺少卿家的沈寻竹。
沈寻竹人如其名,她今日穿了一袭月白翠竹暗纹的广袖襦裙,书卷之意扑面而来。
“阿汀,原是你先撞得人,是你不对。”她的声音也是如是的轻声细语,“道歉!”
明明是那样温婉的人,此时对裴汀却有些严肃。
那裴汀倒也听话,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不声不响乖乖地道歉,“对不住。”
沈寻竹万分抱歉,连说了几句对不住,拉着裴汀就往后殿去了。
赵乐和林晚娘二人本还有些不乐意,现在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真是奇怪。”林晚娘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平白的挨了一下。
看着她们走远,她复而又转向赵乐, “方才还没说完呢,该是谁着急?”
赵乐看了看她,“没事吧。”
林晚娘摇了摇头,“无碍。”
“现下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谁该着急。”她的眼睛亮亮的。
赵乐叹气,她的晚娘啊,平日里瞧着端庄大气,但总有些时候颇有点淘气的意味。
“自然是…”她做足了神秘的姿态,“花费了太多心血在我身上的人了。”
林晚娘一乐,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
二人心意相通,林晚娘便拉着赵乐慢慢悠悠地往后殿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诸位世家小姐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地有人回到殿内展示自己的才艺。
诸位姑娘们使了浑身解数,但最为出彩也只有几位。
其中一位丞相府林寄柔,她展示的是书法,当场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引得满堂喝彩。
另一位也是最近名声大噪的礼部尚书家的祁芷兰,一舞嫦娥引得众人赞不绝口,难以忘怀。
舞毕,祁芷兰长舒一口气,这些日子她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在府外都被压得抬不起头,今日终究能稍微抬起头来了。
“祁姑娘人如其名,当真是如芷如兰,一舞嫦娥竟将神仙之姿都描绘出来了。”说话的人是晋亲王,先前的醉意早已不复存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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